這次和他們比賽的學校不是足球強校，他們作為東道主學校，很順利地贏下比賽，一直到放學趙小舟的心情都很好，直到走出校門，看見趙遠山的車。趙小舟有點蔫兒了。

    “小舟，你爸爸說晚上要帶你和他幾個朋友聚會，叫我先接你去電視臺，他還在錄節目?！彼緳C說。

    趙小舟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他看了一眼微信，趙遠山沒回他上午的消息，只在剛剛發過來一條消息說讓司機去接他了。趙遠山不在，趙小舟就正大光明地打起游戲來，他歪坐在沙發座椅上，坐沒坐相，神情冷漠地cao縱游戲人物。他游戲打得不錯，經常有同學叫他一起上分，他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打打游戲，但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老是排到豬隊友，趙小舟有點焦躁，干脆關了游戲，不然就連跪了。

    他有點無聊，忽然想起趙遠山的微博，于是點開繼續看。

    趙遠山主頁最新的是一條轉發微博，原微博好巧不巧是他昨天看過的，附圖就是他光著一個紅腫的屁股，坐在趙遠山腿上。趙遠山轉發說：“他說我給爸爸丟臉了，我說為什么，他說你一個專家連自己兒子都管不好，還想教別人，別人肯定覺得你是磚頭的磚。[笑哭]”

    趙小舟點開評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想說明挺懂事的[大笑]

    @——：哈哈哈太可愛了，但還是想說小弟弟放心！趙老師的專業水平是有目共睹的～

    趙小舟嗤了一聲，噼里啪啦打字。

    @小舟已過萬重山：你就是磚頭的磚。

    他又評論那條宣傳新書的置頂微博。

    @小舟已過萬重山：真是什么人都能出書了。

    趙小舟繼續翻，看到趙遠山的一條原創微博：“對于青少年教育來說，適當的羞罰非常重要，尤其對于低自尊者來說，羞恥可以提高他們的自尊心，對于自尊心比較強的孩子，羞罰可以打破他們在心理上對于家長的抵觸，拉近親子之間的距離，使孩子明白，家長永遠是他們可以依賴的。要注意，羞罰并不是對人格的侮辱，懲罰也不是要求孩子從不犯錯，責罰之后的安撫和責罰同樣重要，家長要讓孩子知道，他們已經原諒了他?！?/br>
    這條微博熱度很高，轉評都上了萬，趙小舟看的心里發堵。

    @小舟已過萬重山：狗屁理論，胡說八道。

    他有點違心地還是寫下這樣的評論。

    趙遠山要五點多才能錄完節目，趙小舟到的時候，他還在攝影棚里，這個節目是一個主持人加一個嘉賓的雙人搭檔談話節目，主要內容是討論一些教育相關的時事熱點，趙小舟站在工作人員里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趙遠山那些理論聽得他耳朵發燙，總是不由自主地代入自己。

    “我們現在的學校教育確實嚴厲，但缺少一些人情，我認為這是往常容易忽略的。近年來總是出現學生厭學的案例，這和懲罰力度上升有直接關系，懲罰力度上升，又和整個社會的青少年犯罪率上升有關，我們不能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少管所?！?/br>
    “是的，但是遠山，我感覺現在的家庭教育也缺少人情，我們現在這個社會，家庭生活的占比越來越小了，很多家長沒有時間在家里教育孩子，所以現在各種課后的管教機構特別多，好像托兒所一樣，但這些機構很多沒有管教資質，就前段時間有個新聞，說起來讓人很無語，就說這個管教機構的老板，一方面向學生家長收錢，你交錢，我幫你管孩子，另一方面，他還發展了一個業務，就是讓那些工作壓力大的上班族，到這個機構通過責打別人的孩子來發泄壓力，而且讓人震驚的是，這種黑作坊還很多?！?/br>
    “對，因為家長沒有精力去管孩子，所以送到管教機構——我們也有公益管教機構，但那些不能滿足家長這種托兒的需要，之所以要托兒，背后存在一個經濟問題，也就是訓誡罰款，小孩在外面做點什么壞事，被訓誡警察抓到，一次就要罰家長二百塊錢，我就被罰過很多，所以現在也是積極地錄節目掙錢——”

    “為了給兒子交罰款是吧，哈哈哈，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br>
    “所以很多家長為了從根本上避免交罰款，就把小孩送到管教機構，我們現在沒有專門托兒的公益管教機構，嚴格說來，學校也是一個管教機構，也可以托兒，但小孩放學以后，家長又沒有下班，那怎么辦呢，只能送到別的地方管，因為現在倡導的是家庭教育，倡導回歸家庭教育，但家長已經習慣了讓學校去管教小孩，所以在家長眼里，課后管教機構具有天然的合理性，小孩放學了就再上一個學校好了，這也是最經濟的選擇?！?/br>
    “我也覺得現在的家庭教育和我們小時候的家庭教育已經不一樣了，咱們這個年齡的人，成長在經濟蕭條年代，那時候主要是家庭教育，甚至說有些家長打孩子是因為在家里沒事干，閑得發慌，后來經濟騰飛，大人都出去掙錢，全寄宿學校比比皆是，什么事都是學校包圓，但一個學校那么多孩子，也管不過來，很多孩子表面上聽話，也是被打怕了，但他們的內心是很空虛的，包括我們現在看到的許多社會問題，說到底也是歷史遺留問題?！?/br>
    趙小舟對他們的聊天內容不太感興趣，導演看出他興趣缺缺，把他領到另一個房間里，讓他自己看電視劇。

    “這些都是咱們臺出品的電視劇，你喜歡看哪個就自己選?！?/br>
    趙小舟瀏覽了一下，道出心中疑問：“為什么封面上都有人被打屁股？”

    “咱們臺是教育頻道，當然都是教育題材的，”導演點開一個視頻，“這部現在很火，，你看過嗎，講家庭教育的，單元劇?！?/br>
    第一集講的是一對關系緊張的父子，父親從小忙于工作，疏于對兒子的管教，導致兒子愈發叛逆，父親如何打罵也無法引導兒子遠離那些混混朋友，在咨詢教育專家后，這位父親決定給兒子特殊的處罰——把他當作嬰兒對待，穿開襠褲，吃奶嘴，不聽話就打屁股。專家說，小孩在小時候是沒有善惡觀念的，他兒子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有小時候缺乏管教的原因，這樣做既可以激起男孩的羞恥心，又可以讓男孩重新依賴父親，不再違抗他。

    趙小舟心說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非常嫌棄，但同時又想到爸爸給自己把尿的事，嫌棄中又帶著nongnong的羞恥，不禁吐槽：“這是什么劇情啊，有病吧?！?/br>
    導演奇怪地看他：“這個劇情很好啊，多感人，這一集的編劇還是你爸爸呢?！?/br>
    我爸爸是個變態！趙小舟在心里高呼。

    導演見他這個樣子，一臉曖昧道：“你是想起你爸爸這么對你了吧?！?/br>
    趙小舟火大，“我才沒有穿過開襠褲！這是電視劇好吧，是假的，編出來的！”

    導演大笑幾聲，“這么容易害羞？你看起來不像臉皮薄的啊?！?/br>
    趙小舟心煩意亂，大叫：“我要寫作業啦！叔叔，這里有地方可以寫作業嗎？”

    “嚯，這么愛學習，”導演說，“那叔叔可得支持你，你去我辦公室寫吧，跟我過來?！?/br>
    趙小舟拎著書包跟著導演走了。他確實得趕緊把作業寫了，今天的連著假期的，得寫兩份呢。導演把他帶到辦公室就回攝影棚了，辦公室里就趙小舟自己，他寫了一會兒作業，覺得無聊，便四處打量這間辦公室。辦公室里擺著一些打人的工具，可能是拍攝用的，趙小舟對那些不感興趣。墻上掛著很多海報，都是教育題材的影視作品，海報上都有光著紅屁股的小孩，趙小舟靈機一動，拿了一支黑色簽字筆，專心致志地給那些小孩畫內褲，光畫內褲沒一會兒就畫完了，趙小舟又來了靈感，用修正液和彩筆繼續加工上面的家長形象，畫他們的裸體、女裝或者紅屁股，趙小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

    “畫的挺好？”一個聲音從他背后響起，趙小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導演叔叔又回來了，趙小舟心說不好，拔腿就跑，導演料到他會逃，幾步就把他抓回來了，趙小舟垂頭喪氣。

    “你不是寫作業呢嗎，”導演說，“作業寫完了？”

    趙小舟心虛地搖搖頭。

    導演伸手把他涂鴉過的幾張海報取下來，一手拿著，另一只手拽著趙小舟就往外走。

    “走，畫這么好，也拿去給你爸爸看看?！?/br>
    “別！叔叔，求您了，我錯了……”趙小舟耍賴，使勁往后扯胳膊，但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哪有壯漢導演有力氣，反被拉了個趔趄，被帶著往前走。到了演播廳，趙遠山剛好錄完節目，正準備去找趙小舟，看著導演拉著趙小舟進來，看這架勢趙小舟又闖禍了。

    “小舟說去我辦公室寫作業，結果作業沒寫，搞藝術創作去了，”導演把那疊海報遞給趙遠山，“你看看?！?/br>
    趙小舟本著早死早超生的心理，老老實實認錯：“我錯了爸爸?！?/br>
    趙遠山陰沉著臉，不說話。

    趙小舟看他爸這臉色，也不敢說話。

    節目主持人接過那些海報看了看，感嘆：“小舟，你可真會惹你爸生氣?！?/br>
    趙遠山面無表情道：“趙小舟，趴沙發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