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施番外
“那便好……”陳冠囔囔道,“那便好?!?/br> 南檜書不滿地皺起眉頭,他原先懷疑陳冠是被抓來魔教的,但看他這表現當真是對花殘雪不離不棄了? “能活著就好?!标惞谑媪丝跉?,總算擺脫了花殘雪的陰影,但驀地想起是南檜書在幫他……那小神醫的需求是? 陳冠忽然被一只手碰到,他倏地將那手打掉,整個人顫一下跳到另一邊去,對上南檜書措愣的視線時他才明白發生了什么。自己條件反射這么大的,是被花殘雪搞出恐男癥了…… “對不起?!标惞阱e開視線,說完這三個字后便沉默地看向隱秘的一角。他實在,無話可說。 南檜書卻看到他伸長的脖頸上有好些通紅的印子,耳朵邊也有齒印,嘴唇比之前相較更加紅潤了。陳冠始終不敢正眼瞧他,偶爾相視,南檜書也能在他眼里看到瑟縮懼意。 他為了尋找陳冠離開神醫谷,獨自在江湖上闖蕩數月,眼下終于尋到這人了,他卻依然想逃避自己。要不是、要不是因為花殘雪,這個人恐怕和上次一樣,早就跑了! “是不是只有花殘雪能碰你?” 面對南檜書的質問,陳冠睜大了眼睛,他微張開的嘴唇忍不住發抖。 “你是這么想的嗎?” 這些人,都把他當成什么了?一個妓女嗎?還是與他人逐角的籌碼? “陳冠!”南檜書走了兩步來到他面前,他忍不住厲聲道,“抬起頭來看我!” 陳冠愣愣地抬頭,南檜書抓上他的手,不讓人再逃開。 “我救花殘雪,不是為了你!” 南檜書大聲說:“你不必為我補償什么,但是我想讓你知道——” “你希望的,我都會做到,我會努力做到!” “我……”陳冠無奈將南檜書的一腔熱忱收入眼底,無比清明地認識到,他剛從一個深淵里逃出來,這下又落入了另一個不見天日的深淵中。 南檜書忽而又軟了下來,戚戚地哀求他,“陳冠,給我一個機會吧……” 陳冠凄涼地笑起來,“那我呢,你們愿意放過我嗎?” 南檜書被他的笑容震在原地,陳冠扒開他的手,逃出竹屋。 至此以后,南檜書也沒再刻意找陳冠,陳冠原先擔心南檜書會離開,但現在看來南檜書還沒有放棄……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惶恐。 對于南檜書,陳冠明白兩人之間是自己先挑起的,也是他私自要放下,完全沒有問過南檜書的想法。但陳冠將自己帶入南檜書的位置,只覺得早想把陳冠踹開了,哪還會不依不饒纏上來,把他當成不可或缺的什么一樣。 是他無意識中給這些人下了蠱嗎?陳冠越發焦慮,他又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為什么還要有這種負擔?! 南檜書依舊不讓他幫忙照顧花殘雪,現在連讓他進門看看都不行了。陳冠看到他的圓臉消瘦成了小尖臉,心里越發愧疚和心疼,但他也不敢再對南檜書示好,連主動和他說話,問花殘雪的情況都不太敢了。 陳冠嘆氣,他每天閑得和什么一樣,便在竹屋后院打理起荒廢的田地。一日,漣衣來了,她沒與陳冠說話,焦急地往里屋趕去。 陳冠放下農具跟進去,便看到南檜書面對漣衣不甚驚奇的樣子,他往外瞧了陳冠一眼,接過漣衣遞過來的藥包。 漣衣問:“教主什么時候能醒?” 南檜書草草回答:“三日后?!?/br> 漣衣就地向南檜書單膝下跪,“妾身替教主謝過少谷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便以命相抵?!?/br> 南檜書狀似平靜地瞅向陳冠。 “不必,舉手之勞?!?/br> 當天夜里,陳冠找到終于得空了的南檜書。 陳冠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南檜書疲憊地嘆了一聲,“小冠……” “花殘雪醒了以后,你便會和他在一起罷?!?/br> 陳冠搖頭,“我會離開?!?/br> 南檜書眸光亮了一瞬,卻在聽到陳冠接下來的話時黯淡下來。 “對不起,檜書,我想了很久,我無法背著本心接受你?!?/br> “如若你是女子,我也依然無法與你成家?!标惞陟o靜地瞧著南檜書,與他眸目中的絕望交匯,“我無法像你那般對待一個愛人,我私心里只想娶一位能過好日子的姑娘?!?/br> “陳冠……”南檜書努力勾勒出的笑異常凄婉,卻依舊倔強地想抓住陳冠的衣服,“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對不起?!标惞趶娙套∷﹂_南檜書的沖動,再一次說出這三個字。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甚至殺了我都可以?!标惞谝闳粵Q然地看著他,在心里強調,沒有陳冠,南檜書會過得更好,根本不用經受這些痛苦。 他值得更珍愛他的人。 陳冠輕松地笑道:“我就是這么一個人,少谷主早些看清就好了?!?/br> 南檜書的手從陳冠的衣袖上滑落下來,頭也低低地垂下,陳冠不再看他落寞的樣子,轉身便狠心離開了。 第二日陳冠走進花殘雪的病房,也沒有遭到南檜書的驅逐。南檜書雖然眼睛哭得通紅,但為花殘雪診治的時候還是克制住了情緒,沒有出現疏忽,雖說陳冠也看不出來…… 至少他猜對了,南檜書很快便會重新振作的,他這個人對于別人的人生壓根沒有這么大的影響。 再是花殘雪……陳冠盯著花殘雪在床板上躺得豎直的軀體。那張臉上的火紋都枯萎了,變成了皺褶的黑色水藻,但花殘雪的輪廓還是原來那般,每一個幅度都好像被精巧設計過,能從緊閉的眉目間看出五官的精致,要不是臉上布滿了紊亂的黑紋,他定是個能禍害世間的妖孽。 陳冠悠悠嘆氣,花殘雪明日便會醒來,他要說些什么與他徹底斷絕關系?;堁┛刹幌衲蠙u書這么好說話,但他武功全沒了,那他還怕他作甚。何況五銅山本就是陳冠的地盤,漣衣再想抓他也不是這么容易的。 陳冠便整理好心情等花殘雪醒來。那日清晨,三人都在花殘雪原先住的屋子里待著。 當窗外第一縷陽光照到花殘雪黑白交織的面部時,他的眉鎖緊著,眼皮下的眼珠顫了顫,最后抬起眼瞼來。這一瞬間,世間所有的艷麗顏色都于他眸目中黯然。 “教主……”漣衣極輕地出聲,怕打碎了這幅夢境。 花殘雪墨色的眼珠子透成淺棕色,它迷茫地轉了轉,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時,便朝他伸出了手。 陳冠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想靠近他。好在離得近的漣衣先一步攙扶起她的教主,為花殘雪取了一杯水來喝。 “花殘雪?!标惞谝粫r心驚又后怕,竟覺得這樣的花殘雪如小花般楚楚可憐,“你醒了的話,便要考慮接下來的去處了?!?/br> 花殘雪的手未能拿穩茶杯,讓它無助地落到地板上,灑了一攤水。 陳冠心里也咯噔一聲,但他堅決地,如前幾日與南檜書那般說出口。 “花殘雪,我們江湖永別罷?!?/br> “關兒?!被堁┧坡牪欢脑捘前?,輕柔地笑著喚他,“過來,不要離我那般遠?!?/br> 陳冠皺起眉,他冷聲道:“花殘雪,你這第二條命來之不易,它并不是你一個人的,請你好生珍惜!” 他余光注意到漣衣也無動于衷,就是這個女人把花殘雪寵成什么樣子! “你的啊……”花殘雪嗬嗬地笑出聲,“小花這條命,不就是你的嗎?” “小花已經死過一回了!你是花殘雪,是你自己!”陳冠急了,他見南檜書也一副看戲的冷漠模樣,眼下的自己真像一個跳梁小丑。 “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再陪你玩下去了?!?/br> “關兒先前與我說的,都是在騙我?我們不是已經結發,結成夫妻了嗎?”花殘雪愣愣地瞧著他。 漣衣從胸口拿出一個荷包,南檜書的眸光瞬間銳利了。陳冠一呲牙,“對,我是在騙你!” “花殘雪,你那般對我,我陳冠也沒欠你什么!”陳冠咬牙道,“我不會再與你有所交集了,你自生自滅罷!” 陳冠甩袖往外走,南檜書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花殘雪,追著陳冠出去了。 陳冠在自己房里拿了收好的包裹,轉身便看到一臉陰沉的南檜書在門口堵他。但陳冠將身板挺直,既然都講開了他也不怕啥的。 “少谷主,還有什么事嗎?”陳冠一眨眼又想起這次的診費,“陳某這次欠下神醫谷的債且先記著,下次若有需用到陳冠的地方,陳冠必鼎力相助?!?/br> “你便這般將我們打發了?” 陳冠猛地縮了下瞳孔,少谷主一句話便讓涼意轉瞬爬滿他的脊梁骨。 他張了張嘴,喉間上下滾動,南檜書的武力并不及他,花殘雪如看到那般羸弱病軀,他還在心虛些什么? “那少谷主想要我如何?”陳冠冷笑一聲,“要我像女子那般在你身下承歡嗎,若少谷主還看得上陳冠,之后大可以來找我。陳某也不是那般裝模作樣,保守貞cao的人?!?/br> 南檜書死死盯著他,沒有說話。 陳冠與他對視了兩秒便十分頭疼,繞過他走自己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