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愧對
(1) 紀臨受傷了,因為他。 沈清恒抱著腦袋,瞪眼看著受傷腫脹的腳面,驚恐不安的情緒讓他瑟瑟發抖,宋廷送走了醫生轉過頭看向沈清恒。 他整個人的狀態都顯得有些不對勁,“你沒事吧?” 當他手碰到沈清恒的瞬間,沈清恒猛然的站了起來狠狠的打開了宋廷的手,隨即又目光柔和了下去,一把抓住宋廷的手,無聲懇求著什么。 “放心,沒事的,我先去在去看看,你在家等我,可以嗎?”宋廷道。 沈清恒點了點頭。 沈清恒開始膽怯了,搖搖欲墜的心只怕再稍微受到一點刺激會支離破碎。 小啞巴,不說話,嗚咽嗚咽叫不了mama。 …… 那些一切的一切,長大后可以忘卻的記憶在一點點的沖擊入腦海。 老村長臨走前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奄奄一息,他緊緊的握著沈清恒小小的手兒,眼底含淚布滿不舍,“乖孩子,不哭,我們好娃娃能自己健康長大。爺爺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咳,咳……晚上,晚上啊,睡覺把,把門關好,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離開這里,假如以后有你的親人,咳,噗……”一口血噴出,沈清恒跪在床邊驚慌腳亂的用手給老村長擦去嘴角的血。 痛哭流涕的搖著頭,老村長笑了笑,或是釋然,“以后你親人可能,會,會來找你,你不能,不能,離開這里。除非,那個人,值得你跟著他離開?!?/br>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人說走就走了。 沈清恒趴在床邊抱著老村長的尸體撕心裂肺徹底失去了聲音,他絕望透頂,現在唯一能依的人也走了,這個世界再無能和他有紐帶的人。 心臟好疼,跳一下就疼一下,那般不是滋味。 村頭,沈清恒天天都會守在這里。 路過村里的孩子,會撿起旁邊的小石子往沈清恒身上砸。 “小啞巴,死啞巴,沒有爹爹沒有媽!” 沈清恒抱著腦袋縮在村口石碑下想藏匿起來,他有聽話,他怕有一天家人會來找他,所以他每天都來這里守著,等家人來找他。 爺爺,我真的還有家人嗎? 有嗎? 沈清恒精神崩塌了,他怕了。 他是天煞星。 他能克死人。 mama死了。 爺爺死了。 紀臨也因為他受傷了,但是……在離開之前,在離開之前能不能再去看看他? 沈清恒死死的咬著手,咬的鮮血淋漓,全身戰栗。 目光渙散驚恐的瞪眼看著門,他在等…… 屋內。 宋廷站在床邊看著醒過來的紀臨,“你沒事吧?” 紀臨有些迷瞪,眼里布滿血絲,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用力一撐從床上坐起,若似沒了靈魂的玩偶,“沈清恒……” “叮鈴叮鈴——!”手機在叫囂。 紀臨的話被打斷。 打開手機,未知來電? “你好,哪位?……什么?現在?哪里?我,我現在過去……”掛斷電話,紀臨快速起身,卻因為大腦還是昏厥沉沉差點又摔回了床上。 宋廷上前扶了他一把,“怎么了?什么事,這么著急?!?/br> (2) 紀臨哆嗦著唇,拿起一旁的外套。 “方,方小雅……她,她自殺,在醫院搶救?!奔o臨驚愕失色,抬起手拍了拍太陽xue拉開門就走。 宋廷跟在他的身后,遲疑數秒,“沈清恒,他,現在在我那邊,你,你要不要先過去看看?方小雅在醫院搶救,你現在就算立刻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br> 紀臨背著宋廷的腳步一沉,他沒有回頭,聲音冷到絕境,“不了,你,幫我照顧好他?!?/br> 會不會太卑鄙了? 說愛的時候,可以把對方寵的上了天。 說不愛的時候,可以徹底無視對方的感受。 一切的一切在生命的面前就會顯得那么的不重要,七年了啊,真的說什么都不在乎了嗎? 紀臨開車,心思凌亂失神。 “紀臨,你說以后我們結婚的話要不要旅行結婚?” “紀臨,我喜歡你,特別的喜歡,喜歡的都要愛上了,但是我不會說愛你,這樣你就會對我期待一輩子?!?/br> “紀臨,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紀臨,你給我解釋,你身上的香水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紀臨,我是女朋友,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你能不能哄哄我?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冷淡的對待我?” “紀臨,我現在……還不想和你結婚?!?/br> “紀臨,對不起?!?/br> “紀臨,我放不下蔣文?!?/br> “紀臨,你是愛我的,你根本舍不得我?!?/br> “紀臨,你愛的人是我,你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 到底怎么了? 到底他媽的怎么了? 到底為什么他和方小雅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之間的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 紀臨開車著,紅了眼,一拳狠狠的砸在方向盤上,心酸苦澀的滋味充斥在心底,占據了所有關于和方小雅的全部過去,把沈清恒的位置都給擠沒了。 醫院。 蔣文面如死灰的坐在等待椅上,見到紀臨的頃刻間他步履生風,拳拳帶恨,他想打死紀臨,他恨紀臨! 要不是因為他,要不是因為他……放小雅不會這樣。 一條鮮活的生命現在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這讓人如何能接受? 紀臨承受著蔣文的一拳又一拳,一個打累了,跌坐在地面;一個受痛了,躺在地面。 “我愛她?!笔Y文顫著嗓子,guntang的淚順著眼角滑下。 “……”紀臨無言以對。 “我愛她,但是她愛你,她愛你,所以,我不得不放手,我只能在她放棄我之前先放棄她,我想保持最起碼的體面。紀臨,紀臨……你他媽的……啊——!”蔣文話終無言。 紀臨閉上眼,壓著音在哽咽,喉結在跳動。 門被打開。 護士聲音高急,“紀臨來沒來?人來的話就快點進來!” 紀臨蹭的站起身,護士看了他一眼,皺眉帶著紀臨快步往里面走,口中的話說的十分的快,“患者反復說要見你,見最后一面吧?!?/br> 紀臨震愕,“什么叫最后一面?” “已經,沒救了。她現在能保持最后一點的意識不昏迷過去已經意志很強大了,別廢話,快進去?!弊o士推了紀臨一把。 主刀醫生和其他的護士見到人來了,全部默默退場。 紀臨覺得他的腿在發抖…… (3) 壓著嗓子,痛哭上前,鼻音極重,“我來了?!?/br> 方小雅的狀態已經很差很差,她連動的力氣都沒了,躺在手術臺上,她斜眼看向紀臨臉上牽強不出一絲笑容,明明她想笑的,因為她終于看見他了。 紀臨看著方小雅,此刻的她臉上沒有任何一絲的血色,她張著嘴,開開合合緩慢至極,氣若游絲縷縷不成音,紀臨埋下耳朵在她唇瓣,“你說?!?/br> 方小雅聲音特別的小,小到幾乎讓人聽不清,紀臨撐著手術臺指甲蓋壓出了白,強忍著不要放聲大哭。 “再給我,唱……一次……” 紀臨聽到這話徹底的控制不住了,他鳥哭猿啼捻著顫抖的嗓子,一抖一抖的伴著心酸的淚水音不成音,曲不成曲的趴在她的耳邊唱…… 誰不是喝酒喝到吐,誰不是愛人愛到哭。 誰不是真心它從有到無,可是那記憶卻無法消除。 方小雅笑了。 誰不是害怕夜歸路,可是卻整夜不歸宿。 誰不是傻傻的拼命守護,善解人意的孩子最后都輸。 方小雅閉上了眼,笑容凝固在臉上。 紀臨看著她,染著七年情感淚水的唇瑟瑟戰栗的吻在了那雙冰冷的唇。 那最后一句:被愛辜負。 紀臨再也唱不出來。 方小雅,死了。 可笑。 可笑的是她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逼迫紀臨,結果,到最后她開始畏懼死亡了,等她后悔的時候,來不及了,她甚至拿不起電話,長按一號鍵,撥通的卻是蔣文的電話。 這顆心,她自己都看不透,又何況別人呢? 蔣文站在紀臨的面前,面如死色,“現在你滿意了嗎?” 紀臨低下了頭。 人,因他死。 他有罪。 可是這場感情的征伐戰爭里,或許從始至終錯的人只有他紀臨一個人。 拿什么贖罪? 方小雅這招玩的恨,她用死亡套住了紀臨的心,這一套將套一輩子,套的紀臨將余生不安。 蹉跎時間里,紀臨再也找不到光明的路。 死的人死了,活著的人還是要活著。 方小雅的父母找到了紀臨,哀天哭泣,是巴掌,是拳頭,紀臨全部都受著了。 是男人就要有擔當,這些事,他一個人全部都自己扛著了。 是他活該。 是他垃圾。 時過三日,紀臨將自己天天鎖在窩里,喝酒買醉,人不像個人,鬼不像個鬼,像個什么東西? 門外的紀中天一句句的勸,紀mama一聲聲的說。 紀臨把酒瓶狠狠的砸在門上,粉碎,怒喝:“怎么?!難道我他媽現在連個傷心難過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那你們說我要怎么辦? 迎接新的美好生活??????!我他媽不是在懲罰自己,我也不是犯賤到后知后覺的才來痛苦,我只是現在難過,你們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4) 紀臨需要時間來把這份心痛沉淀下去,他是個人,他是有心的,不管他愛不愛方小雅,這感情也有七年了,人一下沒了,他怎么能做到無動于衷? 七年了,養一只狗死了也會讓人傷心一段時間。 又何況是個人呢? 紀mama敲響了宋廷家的門,門開,宋廷站在門口有些吃驚,“紀mama?!?/br> 紀mama點了點頭,本來她和紀中天還著急忙慌的找人,后來收到宋廷發來的信息說人在他那,這才安心下來,但是沈清恒似乎很怕他們知道他還在這里的事情,所以紀mama和紀中天都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我能見見沈清恒嗎?” 宋廷有些為難,駐足數秒后,道:“我和他溝通一下,您先到客廳等一下,好嘛?” 紀mama點了點頭,進了門。 上了樓,宋廷輕輕敲響沈清恒現在居住的房門,“沈清恒,我能進來嗎?” 幾秒后,門被打開。 沈清恒臉色很差,掛著深深的眼袋看著宋廷眼里透著不解,十分費力的說:“怎,么,了?!边@三個字說的特別緩慢,這幾天的時間里,沈清恒縮在房間想紀臨的同時也會跟著視頻教學,學發音,學說話。 他會掐著自己的rou,強行讓自己開口。 一個人的時候說話還算順利,但是一在人前說話就比較困難,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宋廷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沈清恒,他的努力宋廷看得見,那時候宋廷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紀臨為什么會那么喜歡他了。 “紀mama,她……在樓下,她想見見你,你……想見見她嗎?”宋廷很小心的問。 沈清恒恍惚頓了一下,點了點頭,輕輕帶上門,乖巧的跟在宋廷的身后下了樓。 紀mama看見沈清恒有些吃驚,這才幾天,這孩子怎么臉色這么差?身上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rou好像都沒了,沈清恒咬著唇走到紀mama的面前,許久,張開了嘴,“紀,紀……mama?!?/br> 聲音不大,也不清晰。 但是紀mama聽到了,她一臉喜色,“你,你能說話了?” 沈清恒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恩?!?/br> 紀mama拉著沈清恒坐下長談,沈清恒目光沉灰,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方小雅。 死了。 紀臨他現在很難過,一定在深深的自責,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沈清恒站起身跟著紀mama一同走。 紀mama這次來就是希望沈清恒能去勸勸紀臨。 站在門前。 沈清恒捏著手中那冰冷的備用鑰匙,不知這門是應該打開,還是不應該打開。 許久,他終究是打開了這扇門。 屋內酒氣沖天,紀臨躺在床上似一個死人一動不動,沈清恒走近一看,紀臨睡著了,幾日不見的想念沖破心底層層疊加渲染成了淚水。 他輕輕的握住了紀臨的手,為他整理了一下那凌亂的發絲。 紀林微微一動,睜開了眼,當他看見沈清恒的時候目光卻毫無波動,聲音沙啞抽回手,坐起身,“你,怎么在這?我爸不是送你回去了嗎?” 沈清恒的心頭針扎一般刺痛,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