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黑暗中男人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他的聲音十分沙啞?？蛷d里滿是煙味，一盞燈都沒有開，唯有煙頭的火光在閃爍。

    輕聲推門進來的伊曼柔嬌軀一顫，她抓緊背在肩上的背包，雙腿不知所措地加緊，小幅度地摸索著。即使她穿著的是寬松的連衣裙，符正青依然看出來了那隱秘的小動作，久經情場的他又哪里會不知道這代表了什么呢。

    “跟誰去鬼混？嗯？”符正青悠閑地坐著，細數起來一串男人的名單，“那個小明星？哦，忘了，人家現在在韓國呢。還是學長？姓楊的那位？沒想到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哄女人的本領還不錯嘛?！?/br>
    伊曼柔的臉紅了，當然不是嬌羞，而是感到了羞辱，她低下頭，緘默不言的模樣更讓符正青惱火，他一改平時他多情纏綿的語調，冷冷地說道，“看來都不是了，我也沒耐心猜了，你直接說吧?！?/br>
    等了好一會兒，伊曼柔才鼓足勇氣開口道，聲音顫顫巍巍的毫無底氣，“我、我其實沒什么事……”

    “……”兩人之間沉默著，空氣如下落的雪花沉到地面毫無蹤跡，直到符正青第一個開口，“……對不起?！?/br>
    一句普通的道歉，像是在對剛才對女孩發火說的，但伊曼柔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收緊了手，眼眶頓時濕潤了，但她只能假裝無事說道，“不用說對不起，都是我自愿的?！?/br>
    “是黨子墨吧?！狈酂o聲地走到伊曼柔身旁，眼中滿是心疼。

    他的女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伊曼柔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抱住身前這個胸膛并不寬闊的男人，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

    沈晨：“……”他盯著天花板，思維還沉浸在這個異常清晰的夢。

    說實話他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實驗，他說不定腦袋上插著管子躺在營養液里面，只要他遇到一個跟伊曼柔有關的男人，外界的研究員就會給他的大腦傳送一段與之相關的影像。

    這種畫面剛開始看的時候沈晨還會覺得胸悶憤怒，看多了反而心情平靜如水，跟看一部三流言情片的感受差不多，只不過主演都是熟人罷了。

    “沒想到，原來符正青跟黨子墨之間有仇啊……”沈晨躺在床上喃喃自語了一句，虧他以為這倆家人之間關系不錯呢，一個走政一個走黑，他們生意上面的來往相當和諧，那要么就是他們因為伊曼柔才翻臉，要么其實他們積怨已久……

    這些世家之間的事情沈晨沒辦法了解得很清楚，他只能靠現有的信息推測，也沒有方向，推出的結論能有個五分準就謝天謝地了。

    沈晨從床上爬起來，一看時間已經快下午了，他昨天熬夜鼓搗了一晚上的代碼，網站框架也就才搭了個開頭的開頭，距離有個雛形還差十萬八千里。

    想到這，沈晨又想起夢里符正青提到的那個姓楊的學長，“……應該不會是楊臨天吧，哪有這么巧的事?！?/br>
    沈晨起了床之后又坐到椅子上繼續研究昨天搞到一半的東西，結果一不小心入了迷，等他剛意識到自己今天是不是還約了什么人的時候，人家已經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來電頁面上顯示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沈晨先接過之后才發現原來是符正青，都還沒來的開口說個喂字，那邊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我給你發了這么多條消息，要不是這通電話打通了，我現在直接報警去找你了?！狈嚓庩柟謿庹f話的時候聲音也很好聽。

    “……我在忙，沒看手機?！鄙虺空f的是大實話，但他總覺得符正青不會相信自己。

    “哦……在忙嘛，我都明白?！辈?，顯然你并不明白，“之前跟你講好的幾點見來著，你小符爺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遲到一分鐘罰款十萬?！?/br>
    符正青的話輕飄飄的，聽得沈晨嘴角一抽，他昨天做牛做馬揮灑汗水努力耕地也就一分鐘一千，他就坐那等人等幾分鐘就要價要到天上去了，這就是資本的力量嗎。

    沈晨看了看表，剛好九點整，跟他昨天晚上講好的時間完全一致，只是地點天壤之別，他冷靜地回了一句，“我們符爺，接受rou償嗎？”

    符正青一聽，呼吸節奏都被打亂了一拍，他穩住自己開始躁動的內心，惡狠狠地說道，“等著我把你榨干吧快滾過來??！”說完連沈晨的回應都不在意直接沒必要這么急掛斷了電話。

    “……”沈晨對著黑屏的手機挑了挑眉，徑直到衣柜穿衣服，男生的衣服向來種類就不多，況且以他的家境也買不起什么好衣服。說是衣柜，實際上里面就三四套用來換洗的衣服。

    沈晨里面打底了一條短袖，外面套條帶拉鏈的連帽衛衣，長褲被他卷了幾下彎到腳裸處，倒還算是青春活力，然而就是這套看上去明明很正常的休閑服，卻被無數人把他看作是因為家境貧困只好被包養的白蓮花男學生。

    本來跟符正青約好的地方是Gravity，但后來他又發了消息說時間有點緊，說要親自來接，沈晨跟他網上交涉了半天折了個中，讓他車停到車站那里。

    沈晨一邊走在路上一邊給符正青發消息：時間有點緊也沒必要這么緊吧。

    符正青大概是在開車，沒空打字，發的是語音：“這次的局不是我辦的，去別人的地盤總要守點規矩吧，嘿，而且你放心，今天絕對讓你盡興而歸好吧?！?/br>
    沈晨聽符正青一口一個局還挺有官僚資本那感覺的，不過他也沒在意，這群二世祖享樂能有什么新花頭，只要不吸毒不賭博，他沈晨倒還都能奉陪。

    沒過多久符正青又來電話來催他了，大概是真的挺重視今晚的活動，“我到了，你人呢？車牌號看到了嗎?！?/br>
    沈晨瞇了瞇眼睛，瞅著看了兩眼確認，“看到了?！卑央娫拻斓艉?，他快步走到那輛低調黑的奧迪車。

    沈晨一坐上副駕駛，轉頭一看，入眼就是符正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模樣。雖然在沈晨的眼里算得上花枝招展，其實也不過只是精心打扮了一下。

    頭發上抹了發蠟之后泛著油光，柔順的黑發乖巧地貼在后面只有幾撮落到額前，身上那套不知從哪家工作室定做的休閑服看著就價值不菲，配上若影若現的百達翡麗手表，倒是沒了平常的風流倜儻，多了幾分貴氣。

    沈晨看了一眼之后就轉移了視線，“這車是你的？”

    “嗯哼～怎么，你喜歡？”符正青一轉方向盤，輕踩油門開回馬路上，“喜歡過兩天我可以幫你買一輛，我的車借給朋友了，這輛是我從我家車庫里隨意開出來的，要是我給送人了家里那個老頭子有得叫喚半天了?！?/br>
    沈晨心想，他連駕照都沒有送他車有什么用。雖說不知道符正青只是單純的在裝逼還是一番好心，沈晨都沒有對此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們這是要開到哪里去？”沈晨問。

    “到了就知道了?！狈噙€買了個關子。

    沈晨于是不再多說話，他轉頭留意著窗外的風景，一開始還是熱鬧的市中心，隨著轎車在公路上開，附近的燈光數量明顯減少，高層建筑也逐漸變少，這是他們愈發接近郊區的證明。

    剛開始沈晨還能認出窗外是哪里，后來實在是太過陌生，他索性放棄認路，只是單純看著外面的樹和樓房。

    沈晨并不是一個主動熱情的人，好在符正青是，避免了一路上的尷尬，他講了很多東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玩樂事，沈晨有一句沒一句的附和著，他說了關于當初是怎么突發奇想說要開Gravity，平時請朋友來玩什么，這樣有意思卻不輕不重的內容。

    還沒等他覺得無聊，符正青把車一停就說到了。

    沈晨沒急著下車，他透過正前方的玻璃往外望了望，這里是一條不知名的公路，很寬闊，雙向通道加起來有將近八條車道，符正青把車停到了停車帶上，同時這條停車帶還停了其他兩輛車，剩下的將近十輛車毫無章法地就這樣亂停在公路車道上，打著近光燈。

    這么多車顯然沒人在里面，因為人都擁在符正青旁邊的那輛車周圍，三三兩兩地站著、靠著車頭聊天。

    他們站立的位置很奇妙，不只是單純地隨機找個地，而是有中心的，沈晨依靠多年的職場經驗能夠得出一個結論：這群人的地位雖然參差不齊，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圍繞著一個人，那個坐在車前蓋上抽著煙的男人，這說明了什么？

    ——這只能說明那個人的身份更尊貴。

    沈晨下車，沉悶的車門聲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幾雙眼睛同時朝向他，正好符正青走到他旁邊，手臂就這么自然地跨到他的肩膀上往前走。

    “喲！看看是誰姍姍來遲了！”一個剃著短發的微胖年輕人率先開口，帶著親昵的揶揄，“我們符小爺還真是有牌面啊，讓大家伙都等你等得心急?！?/br>
    符正青嘴角一勾，帶著沈晨走到他旁邊，“沒讓你們等多久嘛，沒看到爺去接了個寶貝回來？栗子你自己不也帶了個伴？”

    被符正青叫做栗子的小胖子嘿嘿笑了笑，把眼睛都擠沒了，硬是讓沈晨看出幾分猥瑣，“給你們介紹一下，羅意涵，剛交的女朋友?！?/br>
    站在栗子身后緊貼著他的女人微笑著向他們點點頭，一副平淡的模樣，但沈晨卻敏銳地感知到她的眼神隱秘地黏在了符正青身上。

    符正青聽到“女朋友”這個詞之后終于給這個女人一個正眼看了，走的是溫婉可人的知心jiejie路線，臉和身材都稱得上不錯，他簡單地看了幾眼說道，“這可算的上是你第一任女朋友了吧?！?/br>
    栗遠以前雖然女人也不少，但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關系，能讓他親口說出女朋友這個稱呼的，羅意涵還真是頭一個。

    “你也不錯?！崩踹h把視線投到沈晨這里，“從哪兒拐來的小伙子，這么干凈?！?/br>
    符正青不說話，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眼神。栗子是喜歡女人的，對符正青那檔子事并不是很在乎，就沒問下去，他暗暗指了指那個坐在車頭蓋上的男人，偷偷摸摸地說道，“你看黨子墨，還真是如日中天啊?！?/br>
    符正青眼神冷了冷，“也就這么幾天了?！彼麚Q了個話題，對沈晨說，“看見沒，知道我們要來干嘛了嗎?！?/br>
    沈晨環視四周，大概明白了，“飆車？”

    “嘿，沒試過吧，今天帶你爽一爽！”符正青拍拍沈晨的肩膀，仰著脖子意氣風發，“你就坐在副駕駛上好好看老子怎么……”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強硬地打斷了。

    “這不是符正青嗎，怎么今天也來這了?！币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不遠處走來，像大提琴一樣低沉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足以讓所有人都停下竊竊私語。

    沈晨認出來了，他就是剛才坐在車頭蓋上的人，說他身材高大名副其實，起碼一米八五以上，肩膀寬闊，肌rou緊實，滿滿的爆發力，完全符合型男的定義。

    符正青身高上比不上對方，就努力在氣勢上比過去，他嘲諷地呵了一聲，“我們黨家二少怎么有這閑情逸致跑到這里玩，家里的麻煩事已經解決完了？”

    被說到家里事的時候黨子墨眼睛沉了沉，那本就黑漆漆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深不可測，像狼一樣死死地盯住符正青，看得他渾身毛骨悚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是被惹怒了，但符正青卻偏偏不怕他，硬是跟他對著干。

    也不知道是覺得家底厚看不上黨家，還是單純看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