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單元:清蒸大閘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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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沒有了rou體與軀殼,越來越透明。 最后,慢慢的、一點點消失。 青月是在螃蟹游樂園的保健室醒來的,周圍無一人,白色的窗簾外是朦朧模糊的陽光。 暈過去睡了一覺醒來后,青月除了感覺胸悶、小腹有那種來月經前的墜漲感,就沒有別的不適了。 她穿好鞋子,走出了保健室。 她的工作崗位已由別的同事頂替,她去找經理重新安排工作,經理手中夾了一支煙,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都累得暈倒了,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陣子,把身體養好再來?!?/br> 青月聽出了經理這是變相在勸自己離職。 現在的大學生多,大學生趁假期或是空閑時間來游樂園兼職,比她這種全職的員工要劃算的多。 盡管她工作努力認真,但在經濟適用性上來看,兼職的大學生是好過她的。 為了能留下,青月激動道:“經理,我身體好的很,我暈倒是因為昨晚熬夜沒休息好,我下次一定不會熬夜,一定好好工作?!?/br> “經理,你看,我身體沒事?!鼻嘣略诮浝砻媲坝质潜挠质翘?,只想證明自己能勝任現在這份工作。 螃蟹游樂園工作人員的制服都是統一的白色背帶褲,配彩虹色內搭、紅色的螃蟹形帽子。 在青月向經理蹦跳著,展示她無虞的身體,經理看見她那白色背帶褲的屁股上,有一坨血跡滲了出來。 “你,你,你……”經理臉色大變,指著她臀部的位置。 青月停下來,扭頭一看,臀部染了一大片的血。 她急忙捂住屁股,羞怯地解釋道:“經理,對……對不住啊,我這是來例假了?!?/br> 她一再向經理強調:“經理,這只是個意外,我身體沒病,我這是……是來例假了?!?/br> 9 青月拼命想要留下,經理知道她有難處,于心不忍,不好再勸她主動辭職,只叮囑她注意身體,不要太拼了。 青月向經理表達了感謝的話后,重新找了一套干凈的工作制服換上,在內褲墊上了衛生紙。 青月能明顯感覺到,這次的月經比以前來的血量都要多。 以前來月經的第一天,她一天就換兩次衛生紙,而這次來月經,隔了一小時,血量就浸濕了疊起來有五層厚的衛生紙。 青月每隔一小時就要去換衛生紙。 恰逢是夜晚游園活動最后一天,游客量多了許多,夜班本就沒有休息時間,為防止經血弄臟褲子,青月心疼地買了一包衛生巾,墊上衛生巾,再墊上了疊有十層厚的衛生紙。 青月配合著巡游活動,做著簡單的舞蹈動作,在寒風中抬腿小跑,踢腿揮手致意。 終于等到下班,她在廁所里脫下裙子,看見內褲上墊的衛生紙全被血浸透,連同墊在最下面的衛生巾,一并被染透,一絲空隙都沒有。 回到家,青月沒有休息時間。 她蹲在衛生間,清洗起之前那套被經血弄臟的工作制服。 昏黃燈光下,那雙凍得通紅的手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中,揉搓附著有血跡的褲子。 一個身影壓了過來。 接著,她眼前就多了一樣東西。 還沒看清那是個什么東西,走到了她身邊的葉雪說道:“我懷孕了,懷的是你弟的孩子,給我錢,我要去打胎?!?/br> 青月低下頭,繼續搓洗起了褲子上的血漬,說道:“你憑什么說你懷的是我弟的孩子?” 葉雪被她的話氣笑了。 “憑什么?”葉雪搖晃了一下放在青月眼前的驗孕棒,“這是驗孕棒,可以查早孕,我最近就只和你弟上過床,懷的孩子只有是他的?!?/br> 噢…… 原來那個是驗孕棒啊。 青月第一次見,她又看了一眼,擰起了盆子里浸泡的背帶褲,說道:“不知道,看不懂,我沒錢?!?/br> “意思是這事你不管了吧?好啊,你不管,我就把孩子生下來,讓你和你爸媽養這個孩子,不過我好心提醒你,花錢打掉一個孩子估計就幾千元,這養個孩子,養到成年,少說花你們幾十、上百萬?!?/br> 這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還債的窟窿?!錢仿佛全往無底洞里投了,永遠都填不滿這個洞。 “你等等?!鼻嘣陆凶∽叱鲂l生間的葉雪,說道,“你和我弟聯系過了嗎?” “聯系你弟?我連他手機號都沒有,怎么聯系?當初我讓他下樓買套,他懶到不下樓,和我說,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找你,我找他有用嗎?我找他,不如找你有用?!?/br> 聽到葉雪說的話,青月心里就像有個洞,風全往那里面灌。 那股涼嗖嗖的風直達她的小腹,隱約作疼。 青月雙手兜著小腹,問道:“你要多少打胎費?” “現在打個孩子至少都要七、八千?!比~雪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加上坐小月子的營養費、我的誤工費,你少說都要支付一萬五千元?!?/br> 一萬五千元! 剛剛不是說打掉個孩子只需要幾千元嗎?怎么就漲到了一萬五! 青月蹲了下來,這種姿勢感覺小腹比較沒有那么疼了。 “我沒有那么多錢給你打胎,也不知道上哪兒找這么多錢給你打胎,我就是個普通人,我還要給我弟還債,我就是不睡不吃天天撿塑料瓶賣,我也找不出這一萬五千元……” 說著說著,青月忽然掉起了眼淚,從蹲在地上,變成跪在了葉雪面前。 葉雪嚇了一大跳,扶著門框后退了一步,說道:“你別和我來這套,你可憐,我比你更可憐,活在這世上的人,有誰是不可憐的嗎?” 10 苦rou計根本打動不了葉雪。 青月的哀求哭聲讓其他幾個合租室友跑出來看熱鬧了,葉雪學著青月的模樣,也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兩人對跪,互相求著對方。 幾個室友合伙把她們勸開扶了起來。 雖然大家都不待見青月,但青隆把葉雪的肚子搞大了,青月作為青隆的jiejie,她確實不必負全責,有義務為青隆收拾爛攤子。 葉雪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生下來。 在大家的協調下,責任劃分各一半,青月不用付一萬五千元,只付四千元的營養費給葉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那四千元剛好是青月賣卵的錢。 錢在包里都沒捂熱,就要拱手拿給葉雪打胎了,青月萬分不舍。 給了這四千元,就相當于是她的卵是白取了。 但不給這四千元,葉雪就揚言要鬧到螃蟹游樂園,把青月的工作鬧掉。 青月一人孤苦伶仃在這座城市,打電話發信息給青隆,青隆是從不接她的電話,不會回她的信息。 找父母要錢…… 如果他們能給出這四千元,青月也不用去賣卵了。 反復數了好幾遍四十張一百元人民幣,青月捏著錢,眼圈發紅,把錢遞給了葉雪。 葉雪從青月的手里拿錢時,能感覺青月把錢攥得很緊,要使勁一拉,才能把錢從青月的手里拽出來。 葉雪數好錢,放進包里,說道:“我要是有你那樣的弟弟,我早斷聯系,不見了?!?/br> 斷聯有那么容易嗎? 青月想找青隆時,可以找不見青隆,但青隆找不見青月,青父青母就會換著給她打電話。 斷了青隆,能斷得了自己父母的聯系嗎? 在不開燈的房間里,青月靠在墻角,啃著撕破流血的指甲發起了抖。 她覺得身體好冷,好冷…… 萬圣節的夜巡游園活動結束后,青月的晚間兼職收入也隨之沒有了。 靠著在園區撿幾個塑料瓶賣,連瓶醬油錢都撿不回來。 青月本就消瘦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薄。 她開始一天吃一頓飯。 中午園區包的餐食,她選擇兌換成了等價的錢存下來,她不吃飯,就吃五毛一個的饅頭。 她漸漸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有一天她上班,抬頭瞥見園區入口的螃蟹,覺得自己和那只螃蟹真像,生來就注定是被人吃的,本來就沒二兩rou,卻還是被蒸之,食之。 開膛剖肚,剪肢斷鉗。 到了月底付房租的時候,青月拿不出合租的錢,在房東與幾位合租室友的目光下,她佝僂著背,像一頭老驢馱著兩麻布口袋裝的行李,搬出了這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大家只關心自己的租金是否會漲價、明天的豬rou是否如新聞所說會降價、什么時候能買得起屬于自己的房子。 青月搬走的半月后,青隆上門來找青月了,沒打聽到青月的具體住所,他就去螃蟹游樂園找青月了。 ‘流星大擺錘’設備的工作人員已經換人了,青月不在。 從工作人員的口中,青隆得知,青月已經不做園區游樂設施的工作人員,而去做園區打掃公共衛生間的保潔了。 只因公共衛生間的保潔比原先的工資要高一百,而且每天閉園后和開園前,青月可以打地鋪睡在衛生間的地板上。 螃蟹游樂園衛生間里,干凈高級無異味,冬天都有暖氣咧,比住在大橋底下舒服多了。 11 青隆找到青月時,青月穿著藍色保潔服,在和一群同樣穿著保潔服的大嬸們坐在一起聊天。 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混在一群中年女人中,把她襯托得都像是有三十好幾、接近四十歲的女人了。 頭發亂糟糟地扎成一團,邋遢臟亂。 青隆站在那里,青月都沒有注意到他來了,嘻嘻哈哈和那群中年同事們說著話。 不知道吃過了什么,她張口說話時,青隆看見她門牙發黑。 以前就沒有喊過她姐,現在她是保潔了,青隆就更不會開口叫她姐了。 “喂?!?/br> 隨著那聲喂,青月看見了青隆。 她那張沒有顏色的臉,在剎那間開遍了姹紫嫣紅,注入了鮮活的血液。 “弟!”青月驚訝,快速向身旁的保潔同事們介紹道,“這是我弟弟,我弟弟來看我了?!?/br> 好幾束目光落在了青隆的身上。 橙色衛衣,黑色羽絨薄馬甲,頭發絲用發蠟梳理得根根整齊,拎了一個辨不清真假的lv男士包。 這個來找青月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手腳被凍瘡凍爛,窩在游樂園當保潔的青月的弟弟。 青隆討厭那些保潔大嬸們打量的目光,他朝青月招了招手,示意去旁邊單獨談話。 青月眼眉含笑,跟了上去。 看青隆這幅光鮮的模樣,青月就知道他是出息了,掙到大錢了。 兩人站在園區供游客拍照的人形立牌旁,青隆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向青月要錢。 他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買輛摩托車,還缺三萬元?!?/br> 青月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看見青月的臉色變了,青隆說道:“兩萬也成?!?/br> 青月想不明白,在青隆的眼里,自己看上去是像有三萬元的人?自己現在可是變相流落在大街上的人。 自從取了卵,青月小腹以下就有一種墜漲感,月經斷斷續續來了半個月都沒有停。 她好想去醫院看病,就因為沒錢而拖延忍受著。 青隆一張嘴就向自己要兩萬元,青月胸中頓時有一口氣提了上來,快速地呼吸著。 “我一個月兩千六百元的工資,葉雪墮胎找我要錢,每月我還要給你還債,你現在還向我要兩萬元?!你就是把我給賣了,也值不了兩萬元!” 青月光禿禿的指甲揪著青隆的胳膊,搖晃著。 她就只比他大兩歲,為什么要承擔他欠下的債?就因為她是他jiejie嗎? 青月無數次幻想過,如果自己是meimei,青隆是哥哥,那么會不會就不用被‘你是jiejie,他是弟弟,你應該幫助你弟弟’這句話所綁架? 青隆甩開了青月揪著自己胳膊的手,拍著被青月觸碰的胳膊。 “你不給我這兩萬元,我就做不成生意了?!?/br> “你安心找個工作,比你去做生意要強得多?!鼻嘣虏恢狼嗦≡谧鍪裁瓷?,青隆從她這里要去的錢,就像扔進了水里,有去無回。 石頭扔進了水里還有朵浪花,錢扔進青隆的包里,連個水泡都沒有。 都到這個時候了,青月還是想感化自己的這個親弟弟。 “游樂園最近在招巡邏員,要求男性,身高一米七以上,你的條件正符合,三千五一個月,比我的工資還高,等做滿了一年,還會漲工資,你來游樂園和我一起工作,我……” 青隆不屑:“我才不去當巡邏員,三千五一個月,還不夠我買一雙鞋子的錢?!?/br> 青隆這次沒有強迫青月拿出錢,聽青月說拿不出錢,他提著他的老花lv男士包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青月站在原地,陷于詫異。 三千五百元一雙的鞋子…… 他哪兒來的錢買這樣貴的鞋子? 青月知道父母從小偏心青隆,讀書時,像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青隆三、五百元的鞋子隨便買,她二十元買的地攤皮鞋脫了膠,掉了底,拿去鞋匠那里修修補補,又可以穿一年。 現在青隆說他穿的是上千元的鞋子,青月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十元老布鞋。 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姓青,都是同樣的父母生的,差別能這樣大? 12 青月以為青隆這次會像以往那樣,要隔上兩周、三周,或是更久才會來找自己。 沒想到僅隔了兩天,青隆就再次找上了她。 “你的工資太低了,我托朋友給你在上海找了一份銷售的工作,一個月的工資加提成,少說都有上萬元,過年那段時間,加上獎金,每月兩、三萬隨便掙,比你在這游樂園打掃廁所強?!?/br> 青月摸著臉頰上的黑色rou痔,說道:“長我這樣的,能去當銷售嗎?” 青月知道自己這年紀輕輕的,就干起了掃廁所的活兒,是有點浪費青春。 她也不知道該上哪兒能找到工資高的工作,當地的勞動市場多是服務員這類的工作,與她在游樂園工作的薪資差不多。 網上的招聘網站多是高薪人才,與她沒有半點兒關系。 “不就是長了一顆黑痔嗎?就是瞎了只眼,人家也會要你的?!鼻嗦∑铺旎恼f起了好話。 他為青月買好了前往上海的高鐵票,日期就是今天的。 “你趕緊收拾一下,換套干凈的衣服去上海?!?/br> 青月拿著那張高鐵票一看,說道:“不行啊,弟,這事咱得緩一緩,我這邊辭職要提前一個月,否則不給結工資,先讓我辭職了,我再去上海?!?/br> 青隆說道:“就你那兩千多元的工資,不要了都沒啥損失,你耽誤了去上海的時間,那邊工作黃了損失才大,說你笨你還不服,那邊的工資上萬,這邊就兩千,你想想,你是奔哪邊?” “上……海?!?/br> “那不就成了!” 在青隆的催促下,青月換下保潔員的衣服,找了一套還算干凈,有三成新的舊黃襖子穿上。 她收拾著放在雜物間的三麻袋行李,被青隆阻撓道:“你收拾你這些垃圾做什么,別帶了,就這樣光生生地走,到了那邊,掙到了錢,想要什么都可以買?!?/br> “不行?!鼻嘣乱幌蚬潈€慣了,這些被青隆視作垃圾的東西,都是這些年跟著她的寶貝。 青隆一腳踢翻那些鍋碗瓢盆,發起了火:“再收拾下去,時間都來不及了,錯過了這班高鐵,剩下能買到去上海的高鐵票,就是明天了?!?/br> 青月不急于一時,但她要是再收拾一下,青隆就要摔她東西了,她只能停止。 不向任何人說辭職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青月離開了,她跟著青隆離開了螃蟹游樂園,坐上了去車站的車。 到了車站,青月才知道,青隆是不和自己一起去上海的,而是由青隆的一個朋友——一個滿臉長著絡腮胡、穿著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帶她去上海。 青月不肯跟那陌生男人一起走,執意要青隆和她一起去上海。 青隆說道:“我這邊還有點事情沒有處理好,等你那邊安頓好了,我再過來,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去上個班,我陪著你,這像話嗎?” 臨到檢票,那絡腮胡男人拉過青月的手,就要把她帶進檢票口。 絡腮胡男人說道:“他是你親弟弟,你弟他會害你嗎?上海那邊工作多,工資高,走吧?!?/br> 青月被一拉二拽,進入了檢票口。 她回望站在檢票口外的青隆,喊了聲弟,那是她記憶中,青隆第一次向她露出笑容,揮手告別。 青月的記憶斷層是從上了高鐵后,坐在她對面的絡腮胡男人給她遞了一瓶水開始的。 她喝了那水,之后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等到徹底清醒過來,青月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張破舊冰冷的床上。 脫下的內褲放在她的腦袋邊,發黃的內褲染上了幾滴刺眼的血。 13 這是在一個偏遠小鎮的旅館房間。 絡腮胡男人在半途就把意識不清的青月帶下了高鐵,坐上了長途客車,來到了這個中轉點小鎮。 在這個不需要身份證登記的旅館里,絡腮胡男人開了一間房,在這個房間里,他對青月實施了性侵,連著兩次都沒有戴套。 看著青月還沒有醒來,絡腮胡男人就在衛生間里,一邊蹲坑大便,一邊打起了電話,說著自己這邊的情況。 “放心,一路都沒人懷疑,已經安全帶到了,等車來了,就可以把她運去你家里了,保證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br> “她?她現在被我下了藥,睡得正死,估計到了你們家,人都還是睡著的?!苯j腮胡男人站了起來,歪著頭用肩膀夾著緊貼耳邊的手機,扣起了褲子上的皮帶。 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絡腮胡男人看見原本躺在床上的青月不見了,打開的房門閃外過一角衣影。 “不說了!”絡腮胡男人暗叫糟糕,掛了電話跟著追出去。 拐角下了兩層樓,絡腮胡男人就看見頭發凌亂的青月正站在旅館前臺,向老板求救。 “救救我,我遇到人販子了!” “站??!”絡腮子男人一吼,朝青月跑了過去。 滿臉恐懼的青月轉眼一見到絡腮胡男人,忍著兩腿間的疼痛,拔腿就往旅館大門外跑。 但她很快就被絡腮胡男人追上了,并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領,輕得就像一片紙。 “救命!救救我!他是人販子!”青月向大街上來往的人呼喊著。 絡腮胡男人當街掄起一拳就砸在了青月的嘴上,讓她說不了話。 來鎮上趕市集的村民不少,大家停下來圍攏,看是發生了什么事,青月半跪在地上,多么希望能有一個人站出來救下自己。 “不好意思,這女人是我老婆,我們鬧了些矛盾,家務事,都是家務事?!苯j腮胡男人向圍觀群眾解釋了幾句,就拎著青月往旅館里面走。 大家一聽是兩口子吵架,紛紛散開了。 迎面遇上旅館老板追出來,青月牙齒冒著血,雙手死死地拽住了旅館老板的衣服,求他救命。 “這是我老婆?!苯j腮胡男人向旅館老板發了一支煙,像嘮著家常那樣說道,“年前和野男人被我抓jian在床,一直和我鬧離婚,今晚我會叫我家里人開車把她接走?!?/br> 青月:“不是,我沒有——” 旅館老板接了煙,讓開了路,對青月說道:“這當女人的,還是本分點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好好和你男人回家過日子?!?/br> 絡腮胡抓起青月,就把踉踉蹌蹌的她一路抓回了房間。 一進房間,兩個耳光就甩在了青月的臉上,再一腳把她像踢小雞一樣,給踢到了墻角。 絡腮胡男人尤為火大,居然讓這個女人跑了出去。 他威脅道:“告訴你,你弟用八萬,把你賣給了我,我就是個中間商,是要把你倒賣給其他人的,你再亂喊瞎跑,我把腿給你打廢了,讓你走不出這深山老林一步!” 青月對青隆說的那句‘你就是把我給賣了,也值不了兩萬元’,給了青隆啟發。 是青隆主動聯系人,賣掉了青月,再以找工作的名義哄騙青月去上海。 她哪里不值兩萬元了? 在高鐵站告別,在青月轉身被絡腮胡子男人拉著走入閘口后,青隆的手機里,就多了一筆八萬元的轉賬。 14 “你老實點!”絡腮胡男人拿皮帶往青月身上抽去。 青月疼得皮開rou綻,一大股塑料味兒的黃色膠帶封住她嘴巴,她想要叫出聲,嘴里都只能發出嗚嗚的咽氣聲。 她雙手雙腳被男人用毛巾綁住,扔在了墻角。 絡腮胡男人用皮帶抽她,想把她抽老實,絕了想逃走的心。 中途來了一個電話,男人瞪大眼睛恐嚇道:“你最好認命,老實呆著,不要起什么不要有的心思,老李是村里條件中等的了,養了四頭豬,三條牛,你給他們家當兒媳婦,那是去享福的?!?/br> 說完,絡腮胡男人就接起了電話。 從通話中,青月聽到絡腮胡男人臨時要雇一輛車把她拉進村里,正和車主商量著路線的話。 不,不…… 青月才不要被賣去給人當老婆。 對方通過買賣女人來找老婆,可想而知那地方是多么的落后與貧窮,思想是有多么的愚昧和落后。 ‘嫁’過去的生活,一定是時時處于水深火熱中,不會好過。 絡腮胡男人是看著青月在打電話,青月不敢輕舉妄動,可當絡腮胡男人背過身的一剎那,被綁住雙手雙腳的青月瞅準機會,向前一蹦,往打開的窗戶躍了出去。 剛才她從房里逃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他們這房間處于旅館的三樓。 依青月的想法,從三樓跳下去,不會傷到性命,但會摔傷。 她就是想要摔傷,在路人的救援下送入醫院,屆時就會有機會向醫護人員求救,求助警方的幫助。 青月翻身滾出窗外,絡腮胡男人撲過去拉她,可連個衣角都沒拉住,眼睜睜就看見人滾了下去。 這間房的三樓下面是一片堅硬的水泥地,通常被旅館老板用來堆放雜物。 最近旅館老板從鎮上的一個工廠拉回了幾個廢棄的木床,準備拿來改造成新床。 那些木樁、木片被削得尖尖的,沒來得及整理好,東擺一處,西擺一處。 青月從窗戶滾落出去后,徑直墜落,那些尖尖的木片貫穿了她的身體。 木頭上一指長的釘子,分別從她的眉心骨、右掌心骨穿過。 血濺在污跡斑斑的灰墻上,原木色的木材被血染成了紅色,粘稠的血液在木尖聚集,一點點快速滴落在地上。 絡腮胡男人站在窗邊向下看了眼,只那一眼,他的腿登時就軟了。 青月以一個正面向下,頭觸地的姿勢定格住了生命,是她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畫面。 青月在異鄉的死亡消息傳進了青母的耳朵里。 彼時青母正在牌桌上血戰四方,不太情愿挪動位置,千里迢迢趕往事發地為青月處理后事。 青母給青父打去電話,讓他跑一趟,去處理青月的后事。 半個小時后,青父來到了麻將館,在烏煙瘴氣的牌桌上找到了青母。 “你怎么還沒走?”青母摸著手里的牌。 青父撥了下青母的手,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急事要和你說?!?/br> “等我打完這一輪?!鼻嗄赋撩允掷锏暮门?,祈禱可以摸出一張能杠的牌。 青父就等著青母打完了那一圈牌,趁著洗牌的時候,兩口子去了麻將館外面,站在車輛往來的柏油馬路旁。 青父說道:“我去車站買票時,碰見了在罐頭廠工作的老劉,我倆碰上聊了一會兒,他知道月月出了事后,說起他家親戚村上有一戶人家的兒子昨天得肺癌死了,三十幾歲,都沒有結過婚,到處在找合適的陰婚對象,好去了那邊有個伴,老劉問能不能把月月和那家的兒子埋在一起,結個陰親?!?/br> “不火化就把月月運回來,這拉回來的費用……”青母一臉不情愿。 “老劉說,只要我們愿意,就由他們負責運回月月,還給我們十二萬元的彩禮錢?!鼻喔笓那嗄妇芙^,說道,“有了那十二萬元,以后隆隆結婚買房子娶媳婦,不就有錢了嗎?” 人都死了,還能賺到錢,一向想得開的青母自然沒有反對。 她說道:“那就把月月交給他們處理,我們把錢收到就不用管了,夠省心的?!?/br> 車輛呼嘯的馬路上,飛揚的塵土彌漫了大半個天空。 被遮蔽的天空沒有了接近透明的湛藍色彩,只有虛無的混沌黃沙。 15 三年后。 青隆二十三歲,青月永遠二十二歲。 在外混不下去的青隆回到了老家。 跟著青隆回來的還有他的女朋友,一個叫小美的高中逃學生。 兩人在網吧相識,相識不到一個月就愛得難舍難分了,青隆借了大額的高利貸,為躲避高利貸,青隆索性就帶著剛成年的小美躲回了老家。 兒子帶了女朋友回家,還要長住下來,青父青母高興極了,購置了新被套、新家具在二人住的房間里。 同居了兩個月,小美懷孕了,這樂壞了青父青母。 在小美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的情況下,青父青母就按照當地習俗,大擺婚宴,張羅婚事,還拿出了三年前青月配陰婚和這些年攢下的錢,湊了二十萬,給青隆在鎮上買了一套九十平米沒有產權的二手房,作為新房。 婚禮是在鎮上的一家四星級酒店舉辦的,親朋好友、村上的人全都來了,熱熱鬧鬧地坐了五十桌。 婚禮是小美鐘愛的中式婚禮,她身穿大紅色的秀禾服,頭戴影樓風的麥穗鳳冠,身姿窈窕地走上舞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青隆站在舞臺的另一端,巨大的光束打下來,落在向他走來的小身上。 恍惚間,青隆看見身穿紅裝的新娘是青月。 她的嘴角滴下血,落在紅色衣領上,抬手抹過嘴角,那抹朱血就不見了。 如果不是他把青月賣了,青月不會死。 無數次午夜夢回,沒有見過青月死狀的青隆都會夢見青月臨死前的模樣。 她趴在一堆尖尖長長的木材里,被木材扎穿、被木材上的長釘子刺中眉心,血流了好多,把那片地都染成了紅。 青隆睜大了眼,脊背透著一股陰冷,直到那束光挪動,移開了新娘。 朝他走來的新娘依然是小美,美得自帶光芒,整個人都在閃閃發亮。 婚禮上的司儀按照流程,主持完這對新人的婚禮,禮成后,二人攜手退場。 如果青月還在,這時候的她應該會坐在下面開心地鼓掌吧。 就這種一閃而過的念頭促使青隆在走下臺的時候,往席間望去。 放眼望去,許多張陌生的面孔坐在下面,粗略的一個個看下去,青隆正要收回眼神,就在那一閃而過的瞬間,有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正冷冷地盯著他。 青隆驚出一身冷汗。 再去搜尋那張臉,發現原來是個小男孩正咬著餐桌上的湯勺,不是青…… 小美挽著青隆的胳膊,問道:“你看什么呢?” “沒,沒看什么?!鼻嗦≡俅未_認那個小男孩的臉,的確與青月無關。 是他看花了眼,緊張過頭了。 婚禮的午宴是正席,吃完晚宴,這場婚禮就正式結束了。 按慣例,新人們要在晚宴出現露面,招呼恭送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們。 而從晚宴開始,青隆就找不到小美了。 青隆、青父、青母負責送走客人后,一同從酒店回到了新房,看見消失的小美正坐在臥室里。 她穿的還是舉行婚禮時的秀禾服,沒有換下便服,坐在大紅色的‘喜’字床單,頭上頂了一面紅到刺眼的蓋頭,把她的整張臉都遮住了。 她的兩只手伸進蓋頭,放在了嘴邊,不知道在吃什么東西。 青母說道:“你這孩子,我們到處找你,你回來了怎么不和我們說一聲?!?/br> 小美不說話,繼續啃著手里的東西吃。 “媽在和你說話,你嗯一聲呀?!鼻嗦∩锨?,一把掀開了小美頭上的紅蓋頭,帶著埋怨的語氣說道,“你上哪兒整得這玩意兒?” 紅蓋頭落下,屋內的三雙眼睛都看見了小美在啃著已經流血的指甲吃。 小美左臉頰靠近嘴角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憑空就長出了一粒黑色rou痔。 小美停止了啃手指甲,她沒有表情的臉開始有了笑容。 對著那三張驚恐的臉,她喊了一聲爸,喊了一聲媽,最后喊了一聲弟。 「清蒸大閘蟹」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