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又有什么關系？你有什么資格去調查我？”

    簡溪只覺得脊椎都冒出了一股寒意，姜思云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陸北安與自己的前緣，那種被窺探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站起身，不愿意再和她多說什么，把一張鈔票壓在杯子下，轉身要走，姜思云卻一把拉住她。

    “當然有關系了，你現在住的那套公寓很不錯吧？位置地段一流，安全隱私性還極高，沒有業主授權根本無法入內，我進不去，陳嶼也進不去?！?/br>
    簡溪看著女人抓著自己袖子的手腕，腦袋“嗡”得一下，話說到這份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難怪陸北安剛好住在她的對面，劉部長又點名讓自己這個沒有任何實踐經驗的培訓生去跟進DST的大項目，那個男人到底背后謀劃了多久？這夫妻倆心機可是一樣深沉。

    她臉色有些發白，對面女人卻笑得更開心：

    “簡溪，別怕啊，我丈夫為了你可真是煞費苦心，所以我想成全他，剛才在車上我不是告訴你我懷孕了？可我還沒有說，孩子的父親并不是北安?！?/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不好奇我肚子里孩子父親到底是誰嗎？還是你已經猜出來了？”姜思云賣了個關子，故意壓低聲音，裝出神秘的樣子。

    簡溪心跳倏地加快，甩開她的手，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姜小姐，上一秒你還告訴我你全心全意愛著你的丈夫，現在你又說你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這樣的聊天毫無意義，我覺得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br>
    “是嗎？”姜思云打量著自己收回的手指，幽幽嘆了口氣，“簡溪，你這個態度可真是枉費我一片苦心，為了成全你和我丈夫在一起我做了多大犧牲？陳嶼也是，他父親工廠被查可全是因為你呢?！?/br>
    怎么和陳嶼父親扯上關系了？

    瞳孔猛得收縮了兩下，簡溪想起母親提過，現在C市環保抓得緊，關停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工廠，親家公那里也被罰款要求整改，國外訂單交不上，急得和啥似的。

    當時她只是沉默聽著，以為母親是為了陳嶼不來江城找自己辯解，沒有想到里面還有這么一回事。

    難道又是陸北安的手筆？

    她深深看了姜思云一眼，不愿意再和她多說什么，轉身離去。

    坐在出租車上，簡溪太陽xue瘋狂地激動，她捂著發窒的胸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姜思云剛才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一顆顆燒紅的鐵釘扎在她心上，懷疑的種子在那里生根發芽。

    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嗎？

    她真懷孕了嗎？

    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是……

    還有陸北安，自己一直以為他是個好人，對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把心剖給她看，可他背后做的事卻讓自己不寒而栗。

    房子、工作、陳嶼父親的工廠……

    難怪DST公司的人稱他為“笑面虎”，他是個狡猾的獵人啊，早就布下了無邊無際的網，等著自己傻傻地一頭栽進去。

    她回到公寓，快速將自己物品收納打包，其實沒有多少東西，上次還帶了一個箱子回去，一個大皮箱都沒有裝滿。

    打開手機快速利落拉黑陸北安一切聯系方式，定了連夜回c城的航班。

    ＊＊

    凌晨時分，大巴前照燈的光柱向遠方延伸，照著天空綿綿的細雨，進市區了，簡溪把車窗稍微打開條縫，熟悉的潮濕氣息迎面而來。

    雨似乎比剛才大了些，噼噼啪啪的雨點敲打著車身，都市的霓虹燈，在暗夜里發出朦朦朧朧輕柔的光，仿佛置身夢境一般。

    兩個多小時的航程讓她疲憊不堪，只想好好睡一覺，可突然覺得天地之大，并沒有一個屬于真正她的地方。

    父母家不能去，她和陳嶼的婚房不愿意去，簡溪覺得自己好像是大海里一艘斷了錨鏈的輕舟，無依無傍，隨波飄蕩。

    她深深嘆了口氣，想起在江城那套公寓就做好的決定，今晚找個酒店住下，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第二天早上，她先去了王若琳家的小區，沒有像以前幫她接送孩子一樣直接到屋里，給王若琳打了個電話，麻煩她下到門口一趟。

    “王姐?！焙喯獡Q了個稱呼，把鑰匙遞過去，“江城那套房子我不準備租了，鑰匙麻煩你還給你朋友?！?/br>
    她晃晃手中的手機，繼續說：“昨天我已經搬走了，物業app的人臉識別也刪除了?！?/br>
    王若琳接過鑰匙，沉吟了一下，問：“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心里在怪我？”

    “沒有，我到謹誠后你幫了我不少?！?/br>
    “是嗎？”王若琳嘴角掛起個嘲諷的笑，“你連師傅都不叫了，還說心里沒有怨我？”

    簡溪笑了一下：“叫師傅把你叫老了，其實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還是叫王姐吧，客氣周到，鑰匙我送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了?！?/br>
    “簡溪，”王若琳叫住她，抿抿嘴解釋道，“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吧，我告訴你，人都是自私的，我做什么事肯定都以兒子為第一位……陸總以前找到我，幫鵬鵬辦了去外國語就讀的手續，讓我平時對你多關照些，又把培訓的名額給你報了上去，還有江城房子……我當時很感觸，還有些羨慕，而且這件事對你并沒有什么影響，反而是個機遇，就答應了?！?/br>
    “嗯，我能理解?！?/br>
    但不能原諒，她心里那個帶她入門，雖然經常嘲諷訓斥但都覺得是為了自己好的師傅已經徹底消失了。

    這是王若琳給她上的最后一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與人之間沒了真誠信任，有的只是無底線的算計權衡，還說是為自己好？

    這樣的關系，她寧可不要。

    雖然對王若琳很失望，但并沒有撕破臉皮，逞一時口舌之快是解氣，過后呢？

    她還要在這個圈子混，王若琳曾說過的一句話倒是對的，好好工作努力賺錢，不能讓父母為了她的婚姻cao心還要為她的經濟cao心。

    成年人的愛情除了轉賬和娶你其它都是扯淡，偏偏她遇到的這兩個男人都能做到，可心里還是覺得扯淡。

    她給陳嶼打電話，對方環境聽起來很嘈雜，不時有廣播響起，男人聲音卻透著興奮：“淺淺，我到江城了，現在在機場，正準備去看你?！?/br>
    昨天晚上他就想去的，考慮了又考慮，大晚上的要真撞見那些難堪……

    他不知道自己見到那一幕會做什么？但和淺淺可能真的就回不去了，才買了今天一早的機票，剛下飛機，心有靈犀似的，淺淺就給自己打電話了。

    簡溪的聲音毫無溫度：“我在C城，你回來后給我打電話吧，我們談談?！?/br>
    她有些疲憊，這一剎間甚至還有點迷信，她和陳嶼果然是背道而馳，一如他們的婚姻一樣，越走越遠。

    回到酒店，簡溪躺在有些發硬的床上，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再次打開手機，收件箱躺在好幾條昨天半夜收到的彩信。

    照片里陳嶼低著頭，大手掰開女人的臀rou，正在注視著什么，另一張，是兩人性器已經緊緊貼合在一起，他緊閉著眼，抓著女人豐滿的rufang，明顯動情的樣子，還有一段截取的語音。

    那個女人的臉并沒有出現在畫面里，但簡溪知道，這就是姜思云給她的答案，諷刺的是，陳嶼身上穿的襯衣是去格陵島前她剛給他買的，心里最初的疑惑也隨之揭開，孩子不是陸北安的，姜思云為什么要告訴自己！

    自己和陳嶼一樣，沒有資格去責怪對方，只是現在必須把這團亂麻斬斷理清。

    臨近中午，一個陌生電話先打了進來，她沒有接，對方契而不舍，簡溪點了應答，毫不意外是陸北安。

    男人語速明顯比平時快：“簡溪，我到c城了，我想見你?！?/br>
    簡溪把地址告訴了他，有些問題總要當面解決的。

    陸北安來得很迅速，雨點淋在他額上，顯得有些狼狽，他卻毫不在意。

    簡溪打開門，把剛燒好的guntang開水注入茶杯，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她把杯子推過去，問：“喝茶嗎？”

    “我以為你會躲著我?！蹦腥丝嘈Φ?，他寧愿看到一個哭鬧的女孩，哪怕像以前一樣揪著他又打又咬，也好過現在一臉平靜。

    “我為什么要躲你？”簡溪冷哼一聲，話里諷刺意味甚濃，“你也知道自己居心不良？”

    “簡溪，就算今天你把這杯熱茶潑我臉上，我還是要說，我對你的心思從沒有隱藏過，我要你。房子的事我可以解釋，我只是想你住得舒服一點，而且小區安全性極高，我不愿意別人打擾你?！?/br>
    簡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說道：

    “以前你不是問我是不是怕你嗎？現在我明確回答你，我怕你，還有上次你去香港前的問題，等你結束婚姻，我愿不愿意給我機會？今天我一并回答，我不愿意?！?/br>
    她又嘆了口氣：

    “我要是有本事，就應該辭職遠離你，可我只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父母無權無勢幫不了我什么？這份工作在你而言也許微不足道，我得到它卻付出了很多努力，是我安身立命的依仗。我沒有骨氣拋下這一切，江城那套房的出租價格我查過，至少一萬二一個月，我轉給王若琳一萬八，剩余的錢我不要了，如果你覺得不夠，發完工資我還你?！?/br>
    男人呼吸沉重，臉色很不好看。

    “簡溪，你非要和我說這些？”

    “對?！焙喯敛晃窇种币曀?，“因為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就當我不識好歹吧，你救過我，幫我解圍，又“好心”安排我的工作，解決住處，只是久負大恩必成仇，我的工作生活以后都不想你參與，今天你既然找到我，有件事還得麻煩你一下，陳嶼父親的工廠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br>
    “你是為了他才這么對我的？”聽到那個男人名字，仿佛在心里扎上了一根硬刺，陸北安瞇起眼，五臟六腑都沸騰起來。

    “我和陳嶼是正兒八經的夫妻?！焙喯室饧に?，心里還是很委屈，他步步為營早算計好了，自己卻又傻又笨，一頭栽了進去。

    “我和你呢？我和你是什么關系？”她連“我們”都不愿意說，一字一句反問道。

    她對著男人笑笑，

    “陳嶼愛我，雖然他做了那些我不喜歡的事，我還是相信他愛我，陸北安，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br>
    “那姜思云呢？她可是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現在說這話一點兒不考慮她的感受嗎？”

    陸北安深深看了她一眼，“簡溪，我說過，我和姜思云只是行婚，這次回香港就是和她談離婚的，這輩子我只愛過你一個，我要你，和陳嶼離婚，跟我在一起吧?！?/br>
    簡溪低頭看著水杯里碧綠的茶葉漸漸綻放開，一圈一圈在水中旋轉，終于沉淀了下去。

    她輕聲問道：

    “你愛我什么呢？我以前就說過我是個沒有自信的女人，相貌學歷都不出眾，性格也不討喜，而且你不覺得很可笑嗎？要是我們結婚辦婚禮，你敢把格陵島發生的一切告訴別人嗎？”

    “只要你愿意我沒什么不敢的?！标懕卑彩址旁谂思缟?，堅定說道，“簡溪，你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以前為了母親治病我才有了那段錯誤的婚姻，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我都認，為了得到你我是用了一些心機手段，你要是不高興打我罵我都好，但我不可能放開你?！?/br>
    “你剛才說自己性格不討喜，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不需要拿世俗的眼光定義自己，快快樂樂做真實的你就行了?！?/br>
    他又有些委屈，“其實不自信的那個人是我才對，每次我一離開，你就會變卦，我只想每一天每一秒都守在你身邊?！?/br>
    簡溪垂眸沉默了會兒，開口道：

    “知道了，你走吧，我會考慮和陳嶼離婚，在我離婚之前你不要找我，也不要參合?！?/br>
    “我陪著你?！?/br>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簡溪語氣平淡，“這是我的私事，我要自己處理?！?/br>
    “那你不要拉黑我了，聯系不上你我很擔心?！?/br>
    “嗯?！?/br>
    陸北安湊到她面前，注視女人微微顫抖的睫毛，笑道：“以前就知道你是小野貓，剛才發火的樣子可把我嚇了一大跳，還生氣嗎？我讓你咬一口好不好？”

    簡溪難得理他，手指略略彎曲，有節奏地在反扣的手機背面輕敲著，她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下午等陳嶼回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