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嗷嗚!
滴答……滴答,滴答……” 密道里陰暗,潮濕,不時有不知名的液體帶著粘性朝著下方滴來,歷鞍急匆匆的走著,感覺那種液體滴到身上,頓時有種想擦掉又不敢擦的惡心感。 腳下悉悉索索的,不知什么生物也在急匆匆的走,他下腳都很小心,生怕踩了什么讓自己胃里翻涌的東西。 作為一個醫生,而且是一個長時間處于絕對干凈環境下的醫生,突然面對這樣的情況,歷鞍簡直比有潔癖的人還要更加崩潰百倍。 前路更加逼仄了,除了黑以外,周圍看不到任何。他只能從腳下越來越陡峭的下坡路來判斷,自己好像應該大概已經到了地下。 頭頂上的巖石逐漸變多,時不時總會磕到此刻就如同瞎子一般的他,一開始他以為是些不規矩的向下長的凸起,直到后來磕頭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心中的暴躁已經不允許他繼續管那石壁到底干凈不干凈了。 他手朝上方一摸,才驚奇的發現這密道頂的高度已經縮到快貼他的頭皮了。 歷鞍嘴角抽搐,嘴里絮絮叨叨的:“真不知道這女人這地道哪兒找人挖的,這么偷工減料?!?/br> 破罐子破摔的歷鞍手摸密道壁,朝著前方探探尋尋的走著,才發現更過分的在后面呢。 這密道的盡頭似乎有風吹來,偶爾的一兩縷,凍的渾身齁兒濕的歷鞍不時打個哆嗦。 好歹是吹到希望了,歷鞍哆嗦著兩眼放光,立即加快了腳步超前奔去,可越奔,他卻覺得這不對勁兒,這密道……未免縮到也太小了吧,他現在都趨近于跪著跑了。 這盡頭居然還沒有出現?! 該不會等到了盡頭才發現,這風是從一個他根本過不去的小洞里吹進來的吧?! 歷鞍一想這樣的可能,臉都開始發綠了。 他實在是沒力氣了,又累又困的雙重折磨下已經再也經受不住新一重的打擊,要不是對這樣的地道惡心的深惡痛絕,死也不愿睡在這樣的破地方,估計他早就昏迷過去了。 啊~真是無比懷念醫院值班室里潮的跟棉褲腰子似的床??! 終于,在歷鞍瀕臨崩潰的時候,希望近在眼前了,老天還是沒有對他痛下死手的,那密道的盡頭是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口,將將夠歷鞍深呼吸把自己縮成一團鉆過去。 鉆出來的歷鞍把臉埋在草地上,使勁嗅著那股泥土帶著清新青草的味道。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他放松全身擁抱大地,拼命的感受著那種放松身心不用再緊繃著的感覺。一瞬間似乎身上的重力都跟著加重了,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身上滴滴答答的水,也全都爭先恐后的滲到了地下。 這一刻,萬籟俱寂,歷鞍連自己的呼吸都幾不可聞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細小又蒼老的聲音。 “呵,小皇子的計劃失敗了?” 歷鞍猛地屏住呼吸睜開眼睛,根本不曾想到這樣漆黑的夜晚居然還能碰到人?! “你有什么好難以啟齒的,那小子不是已經死了么?!?/br> 那蒼老的聲音又道。 “主子這一步棋走的實在不妥,白白丟了一個暗樁,還惹的青林王更加警惕了?!?/br> 那蒼老的聲線之外還有一道聲音,低沉,似乎聲線振動時裹上了層霧氣,朦朦朧朧的聽不甚真切。 “人被逼急了的時候總會做些不管不顧的事兒,你如今如此抱怨,當初怎又不去勸他?” “……” “呵呵呵呵呵,怕是不敢吧,大司馬脾氣,咱家還是知道的?!?/br> 歷鞍幾句話聽得云里霧里的,完全不知道對方是在說些什么。不過出現在這樣一個場景里,還能是什么能見得人的話題呢。 歷鞍只得屏住呼吸期盼這倆人叭叭完就趕緊走吧,雖然趴著舒服,但是他還是想找個更舒服的地方躺著的好。 正想著,歷鞍轉了下臉,想著活動一下僵持一個姿勢久了的脖子。 一轉頭,卻目眥俱裂,他急忙捂住嘴,憋住了一聲差點兒從他嘴里喊出來的驚叫。 只見離他臉不遠處,躺著一個人,面色蒼白,嘴大張著,面容驚恐,雙眼翻白向上,毫無聲息。 一具尸體。 全身沒有明顯的傷痕,也沒有血腥味兒,頭保持一種極其刁鉆的角度扭曲著,明顯是被人扭斷脖子而死。 那人身穿深褐色宮袍,布料粗劣,歷鞍幾乎是下意識,便將他和那兩個不遠處叭叭個沒完的人聯系到了一起。 躺在地上的,應該就是那個倒霉的暗樁了吧。 雖然知道自己穿越來到的這個時空,是個徹頭徹尾的古代,在這里,也許命如草芥,也許人不如狗,也許人性冷冽,卻不曾想還未等他做好準備,便迎來這樣一個當頭一棒。 歷鞍捂緊了嘴巴渾身緊繃著再也不敢動,生怕露出一絲一縷的聲響,落得和面前這人一樣的下場。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是一名醫生,見過生命在眼前流失,解剖過冰冷的毫無知覺的尸體,否則可能此刻就會驚叫出聲然后暈死過去,在無知無覺中結束生命。 “公公還是思量一下主子接下來的任務吧,主子說了,需要全力配合毒影,爭取取下那狗皇帝的命?!?/br> “唉,”那蒼老的聲音聽著不是很贊同:“大司馬這一招雖比之前那一招略高明些,但也還是太沖動了。他有沒有想過,青林王與狗皇帝形影不離,而那青林王又武功高強,誰也不知道派了那毒影去會不會就是有去無回,到那時,豈不是折了一員猛將?” “所以主子才派在下來找公公,勞煩公公想個法子,將那青林王支走,好給毒影時機?!蹦菧喓竦穆曇籼岣吡诵?,事情終于說到點子上了有點激動。 “……”那人雖然變迫切了,卻根本沒什么卵用,良久,那道蒼老的聲線都沒有回他半句,似是在思索,似是在無聲的拒絕。 “公公!”那人催促道。 “唉,咱家知道了,咱家過幾天再給大司馬回話,你今天先回去吧?!蹦巧n老聲線似乎不耐煩了,但又迫于無奈不答應不行,只能先敷衍的說道。 “謝公公,那” 那人渾厚的聲音竟出現了喜悅,顯得極不搭調。 “那尸體……” 聽到兩人提到他身旁的這具尸體,歷鞍后背猛地一僵,頭皮瞬間便炸起來了。 若是這倆人但凡眼力好一點兒朝這邊兒看一眼都有可能會發現他的存在,更何況前來處理這個尸首?! “你不用管了,咱家來處理,快些走吧,一會兒巡邏的人便到這里了?!?/br> 那人不再傳出聲響,應該是已經走了。 歷鞍卻根本沒辦法放松下來,因為不遠處,已經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著踩在枯枝,草葉上的沙沙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歷鞍一瞬間幾乎緊張到無法呼吸,他的大腦似是在飛速旋轉,又似乎已經感受不到存在了,良久,在那腳步聲終于與他離得極盡的時候他才想明白自己避免死在這里的方式里,有一個叫做拼死一搏。 當然在那之后能不能下狠手把對方打死,已經不在他此刻能想到的范圍內了。 正當他想要站起身來,沖上去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卻聽聞遠處一陣軍履鏗鏘,如同天降梵音一般在耳邊響徹。 那人腳步突然慌亂起來,也不再朝著這邊走了,找了個不知什么地方便遁了,很快沒了聲響。 說到底不過是個太監,他人面前再牛逼哄哄,遇到宮中巡邏的御林軍也只有跑的份兒,不然若是被人抓住深更半夜的在這大皇宮里游蕩,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那人逃離,歷鞍卻仍舊沒辦法放松下來,因為無論是對于善后的太監還是巡邏的士兵,哪個發現他,他都難逃一死。 “哐…哐…哐…”軍履砸地的聲音頻率等長,滿滿都是鐵血的味道,歷鞍在心里雙手合十祈禱上天,求老天爺饒他一命,讓他多活會兒。 最少能活過今晚也是好的。 * “哈……” 夜半時分,蟬鳴聲聲從大開的窗外傳進來,傳到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了的沐朝熙耳朵里。 醒時不知幾時,只知赤裸擁被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位置還溫熱著,人卻不見了。 這場景多少有幾分悲涼味道,沐朝熙明知道自己不是那被人睡了就丟的煙花女子,可還是覺得就這么躺在床上不是個事兒。 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又跑到哪兒去了啊。她都說了要是把她凍醒了她就砍了他,居然還這么不當回事兒?看來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咯...... 沐朝熙瞇了瞇眼睛,透出幾縷危險,隨即做好決定前去探查探查沐允諾這個狗東西的去向。 剛剛被脫下來的墨色稠衣已經被沐允諾這個敗家子扔到地上了,干凈的衣服只有不遠處衣架上掛著的沐允諾的青色外袍。 哎,還別說,往日看沐允諾瘦瘦高高的也不是很魁梧,衣服卻大的出奇,一件外袍裹在她身上能轉兩圈,下擺都拖到地了。 沐朝熙脾氣不好的踩了踩衣擺,對于這件時刻提醒她好矮的衣服不咋喜歡。 她推了門,正打算拾街而下朝遠處走,眼神卻突然瞟到左側長廊前站著兩人,一人背手而立身上只穿了件里衣,長發不扎不束,在身后不時被風翻起,端的是清俊飄逸。一人身穿軍裝,帶鋼盔,看不清樣貌,微低著頭。 “陛下?” 月光下,沐允諾隨開門的吱嘎聲回了頭,看見了那女子裹了他的外袍,披著長發,露著半個肩膀,一副懵懂無知外加懵逼的神色。 清冷的月光上了一層淡藍的濾鏡,那女子發絲輕撫,自小巧的肩膀蕩到身后,露出纖細的鎖骨和肩頭,幾乎是視線觸及的一瞬,沐允諾眼底便有些暗紅。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穿成這樣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對她穿青色衣服的執念?還是故意為之,非要他已經做好長遠打算的時候逼他現在動手?! 沐允諾輕啟唇,卻不是對呆呆看著他的沐朝熙說的:“還看?滾!” 旁邊頭戴鋼盔的小將似乎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嚇得哆哆嗦嗦的點頭稱是,然后飛也似的跑遠了。 沐允諾上前一步把沐朝熙一把抱起,還細致的把垂下去的袍子收上來,裹在她赤裸的腳上,把她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踹門進屋了。 “大半夜的,你干啥去了?!?/br> 沐允諾良久未說話,沐朝熙總覺得他好像是生氣了,小心翼翼細聲細氣的說道。 “陛下不好好睡覺,關心臣干什么?”沐允諾果真生氣了,一把她放床上便扯了她身上的青色外袍,再一次扔到地上了,拿被子給她蓋了個嚴嚴實實。 “好意思說?朕都被凍醒了你還有臉怪朕?”沐朝熙終于想起自己是為啥出去的了,先來了個先發制人。 “陛下還真是離不開臣呢,”聽到沐朝熙如此說,沐允諾反倒不生氣了“既如此,陛下今后可要一直讓臣侍寢才好?!?/br> “那也——那也是沒有這個必要?!便宄踝旖浅榇け贿@個男人光明正大想要長久占便宜的想法雷到了。 “你出去干啥了?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兒么?!便宄趸琶D移話題。 沐允諾頓了頓,不糾結剛剛那個問題了。 松開壓住沐朝熙被子的手,掀開被子鉆了進去。 “城門將士來報,朝霞公主深夜使銀錢給他們。要他們放行?!?/br> “她要出宮?”沐朝熙挑挑眉,對于這個養尊處優慣了有朝一日轟她出宮她都會死賴在這里不走的女人居然會主動出宮,表示不是一般的驚訝。 “這大半夜的,折騰什么。她出宮是有什么事兒么?怎么專挑晚上走?!?/br> “陛下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便逶手Z一想起她這個格外爭氣的meimei就想笑,今兒晚上知道的這消息實在是讓他喜極了,他決定,以后沐朝霞的奉銀翻倍,有錢了才能好好的釣凱子。 “這話咋說的,就好像朕聞過什么窗外事似的?!便宄醴籽??!澳闶窒聛?。再摸我屁股我就把狗爪子給剁了!” “昨日費侍郎家有雙喜,一是娶了一位貌美如花體貼入微的小妾,再一就是費侍郎隱姓埋名背地里偷偷開起來的榮輝樓開張大吉?!?/br> “榮輝樓是他的?!”沐朝熙驚了驚,都顧不上身后如影隨形揉在屁股上就不下來的手了。 “自然,臣也是本著帶陛下去之前要先探查好的原則讓人查了查,不想竟是費侍郎,如此一來,今夜沐朝霞著急忙慌要出宮的事兒也解釋的通了?!?/br> 沐朝熙想了想,昨日的確是在榮輝樓前看見了沐朝霞,原本以為她就是簡單的湊個熱鬧,如今看來,原來是另有目的? 今日也是,得知了費律明帶兵賑災去了,后腳就收拾東西屁顛屁顛非要出宮,看樣子是真的上心了。 “沐朝霞,喜歡費律明?”她試探似的問問,也不知道是想求個認證還是否認。 沐允諾沒回話,但那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陛下覺得,這二人是不是很般配?” 沐允諾環抱住她,使勁朝懷里擁了擁,心情與沐朝熙同樣復雜。 “問朕這個干嘛,干我屁事?”沐朝熙狀似疑惑的問。 “臣是想,朝霞大陛下許多。早已到了婚嫁的時候,費侍郎人品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家中有武宣侯的世襲爵位,本身又是位列侍郎的青年才俊,該是配得起朝霞的。若是陛下也覺得兩人相配,我這做哥哥的。便為朝霞求上一紙婚書如何?” 沐允諾話說的圓滑,官方,只聽言語絲毫想不到他此刻正躺在龍榻上,天安九五之尊的皇帝身邊。 只不過為了那見不得人的目的。為了將費律明這個心頭大患徹底根除,他別無他法。 “婚書?”沐朝熙知道沐允諾怎么想的,沐朝霞那個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和他見一面的meimei,怎么可能勞得他費心呢。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那個看不慣的費律明,但是這么強的目的性實在令她喜不起來。 “你替她求不好吧,朝霞jiejie一個女孩子家,主動提成親豈不是很沒面子?!?/br> 沐允諾皺了皺眉,知道沐朝熙多半是不會答應了。 “等費律明來找朕吧,左右都已經這么大年紀了。什么時候成親不行,不差這幾天?!闭f著,沐朝熙便朝著床里翻了個身,顯然不想再談了。 雖然知道沐朝熙是個什么態度,但是沐允諾心里還是不舒服,大手一撈,重新又把人撈了回來。 “陛下為什么不愿答應?真的只是因為顧及沐朝霞的面子?” 沐朝熙被重新撈了回來,看著面前沐允諾的這張臉,眉頭緊蹙,半點好感也無。 然而沐允諾仍舊不依不饒 “還是因為費侍郎在陛下心中不同,陛下舍不得?” “哼——” 沐允諾一聲悶哼,不過瞬間,便從紗帳中被踹了出來。 沐允諾急喘兩口氣,險些憋死在那里。足可見沐朝熙這一腳有多狠。 “沒完沒了了還,就這么點兒破事兒翻來覆去的說,朕給你這個王位就是為了讓你天天這么婆婆mama的?!” 沐朝熙聲音冰冷,顯然已經怒極不打算再忍。 “朕說了,朕是皇帝,不是你的隨意一樣東西,朕做什么事,不需要和你匯報也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見!” “至于你所說費律明和沐朝霞的婚事,”沐朝熙坐起身,扭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沐允諾,看著他狼狽至極,眼神卻仍舊冰冷。 “你若再提,費律明,將會成為朕的第一位皇夫!” 沐允諾猛地抬頭,目眥俱裂??粗宄醯碾p眼血紅,除絕望再無其他。 “滾出去?!便宄趵淠f完,自顧自的躺下,根本不再看他。 沐允諾跪在那里,呼吸粗重嘴巴開合幾次,卻終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他真的很想,他真的很想沖上去,對這個一直以來都未曾給過他一個承諾的女人一個教訓。 可他不能,他不敢了。 正如沐朝熙所說,她不僅是他心愛的女子,也是皇帝。長久以來的縱容已經將他的性格慣的無法無天,仗著沐朝熙性子柔軟而捏圓搓扁,如今細細回想起來,換作他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即使他深知,那又如何呢?! 已經到如此地步了,他已經離不開沐朝熙了,此刻若是讓他選擇放手怕是比剔骨挖心還要令人難以忍受,哪怕獨自幻想那種可能,都有種整顆心都沁了毒得感覺。 沐允諾單手柱地站起身,看著眼前那個決絕的背身躺著的身影隔著輕恍的金紗顯得異常孤冷,心中也漸漸沒了溫度。 有些人,只能用決絕的方法得到手里,才能抵擋那些令人惱恨的世俗和羈絆。 * “哐…哐…哐…哐……” 鐵血的聲音一下,一下的砸在歷鞍的心里,幾乎令他緊張到了極點。 若說剛剛那個太監還令他有過站出來反抗的年頭的話,那這威風凜凜手拿利器的將士們,便真的只能令人臣服了。 此時此刻,他無比恨剛剛那個把他推進地洞里的女人,怎么就不能讓他在泳池里多呆一會兒了呢,又不會怎么樣?!搞得好像他能臟了她的洗澡水一樣。 即使心里不停的在罵罵咧咧,歷鞍也一直捂緊了嘴巴沒有露出哪怕一丁點兒聲音,時間一分一秒流失,軍履鐵甲的聲音終于由遠及近又由近到遠,最終消失不見。 歷鞍松開手,大大的松了口氣。覺得雖然自己沒嚇尿,但是這一身水也整的跟他尿了似的,丟人至極。 大劫剛過,歷鞍總算能坐起身來了,起身借著月光環視四周才發現,這地方風景,還不錯嘿~ 有山有水有青苔有綠植,片片朵朵,接天連葉的簇在一起,令人心情一下子就舒緩下來了,若不是一旁還有一個死人,估計歷鞍一瞬間就能睡過去。 這下不行了,他還得換地方,不能離這個死人太近了。不然一會兒那太監回身來毀尸滅跡,順便估計也就連他也給一起滅了。 歷鞍站起身拍拍屁股正要走,卻忽然腳下一頓。 他從扎起來的褲子里把自己上衣襯衫拔出來,擰了擰水,想,自己穿這身出去,和送死又有啥區別? 想著,歷鞍便把視線凝在了身后一動不動的尸體上…… 臨死之前做最后一點兒貢獻不好嗎?嘻嘻…… *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本宮可是朝霞公主,是你們這群狗奴才能碰的嗎?!”一尖利刺耳的聲音響徹。 “公主!公主你還好嗎?!你們快放開我家公主!”一稚嫩憨厚的聲音緊隨其后,一唱一和。 城門處,聲嘶力竭吵鬧非凡。 正是夜半,四下無聲之時,不曾想城門處出現這么兩個聒噪的東西,煩的城門將士也很有些抑制不住兩巴掌抽上去的沖動。 沐允諾來時,緊蹙著眉頭一直未松開過,聽到這聲音的一瞬瞬間皺的更緊了。 “皇兄!皇兄救我!”沐朝霞原本一臉煩躁,拼命的撕扯著自己被反剪在身后的手,一抬頭卻見沐允諾正緩步朝這兒走,一時間眼底只剩下無數希望的光點。 “這些狗奴才們居然敢綁我,你快幫我把他們都殺了!” 沐朝霞嘶吼著,絲毫沒有往日裝出來的端莊秀麗,活像市井里吵架罵大街的潑婦。 一時間,朝霞公主嬌縱蠻橫毫無教養的形象簡直深入人心。 “你要出宮?”沐允諾淡淡的,似乎除了沐朝熙再無一物能引得他情緒變動,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精雕細琢的玉佛。 “本宮……本宮是要出宮,明日的早市有本宮愛吃的青稞果子,本宮要親自前去品嘗?!?/br> 沐朝霞眼睛轉了轉,根本不可能把實話說出去。 “說實話?!便逶手Z根本沒閑工夫聽她扯皮。 “……”沐朝霞默了默,小聲又道:“meimei說的,自然是實話?!?/br> 沐允諾學著沐朝熙翻了個極不優雅的白眼,轉頭朝來的路往回走。 “皇兄!”沐朝霞一看急了,也完全顧不得其他了,雖然雙手掙不脫,不過索性并不妨礙她跪下。 “求皇兄幫忙,meimei是真心喜歡費小侯爺,哪怕無尊嚴無名分也甘愿!” 女子名分最為重要,沐朝霞在城門前這么士兵的面前喊出這樣的話,垂下去的臉通紅,但她顧不了那么多了。 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出了這宮門,哪怕丟掉一切又如何,哪怕回不來又如何?!今日這事兒不做,后半生約莫會終日活在后悔之中。 城門前一時無聲,沐允諾背身而立,卻良久沒有說話,沐朝霞盯著他的背不放,倔強的咬著嘴唇。 一旁的小丫鬟流月滿心滿眼覺得自家主子可悲,怎么就自己把自己作到了這個地步了呢? 好好的公主不當卻非要自降身份跑出去追男人,當真那費侍郎能有那么好?!真真是她不懂了。 “給公主備馬?!?/br> 沐允諾淡淡一句,隨即抬步離開了。 沐朝霞猛地抬頭,臉上的喜悅在月色的映襯下格外閃耀。 “謝皇兄!”沐朝霞被兩邊的士兵松開了胳膊,恭恭敬敬的給沐允諾行了禮,以答謝對方成全他的一片癡心,隨即帶上流月上了馬,朝著遠方馳騁而去。 沐允諾站在宮門里,感受著隨著宮門禁閉而帶起的陣陣秋風,眼底滿是悲涼和決絕。 今日所為,將成為一切的開始,伴隨著他和沐朝熙的明爭暗斗,躲不過的最終結局,也許,抱得美人歸。 也許,一死。 * “陛下,朝霞公主出宮了?!?/br> 帝寢殿,金色薄被擁著一方暖玉,裸身側躺在金砂帳中的沐朝熙露出半個后背,在千絲萬縷的墨色發絲中被襯得瑩白,站在龍榻不遠處的身影包裹在墨色濃霧當中,絲毫看不出身形,只余淺淡字眼,淡淡傳到沐朝熙耳朵里。 “嗯?!?/br> “青林王私自放走朝霞公主,本該處罪,不知陛下作何想?!?/br> “朕困了,別拿這點兒逼事兒煩老子,滾?!?/br> 今夜的沐朝熙格外煩躁,原因顯而易見,黑衣人不是很敢惹她,一句滾之后便真的屁顛兒屁顛兒的化作霧氣散了,連點兒痕跡也無。 沐朝熙睜著眼睛睡不著,感受后背接觸空氣時帶給她的那種辛涼的刺激感,時刻提醒著自己沐允諾的遠去,和可能根本就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唉,沐朝熙嘆氣,可心中卻知這是早晚的事,今日不與沐允諾決裂,明天也會決裂,今日與明日,沒甚不同。 年歲往前搗些年,她還不曾把男女感情看在眼里,作為一代女皇,大多數時間都是站立在一個絕對主導的地位上,去和不同的男人接觸,那時還只覺得不過是普通朋友普通交往,時間久了卻覺得有些東西變了味道,那些眼神濃重的侵略性就連她這種神經大條的都看出來了,可謂是無遮無掩。 就比如費律明。 當時剛接觸的時候也只當作一個粘人的朋友罷了,卻絲毫沒意識到這位朋友越來越粘人的原因,和僅僅只粘她的特殊性。 如今嘗到剪不斷理還亂的惡果,也算報應不爽。 沐朝熙翻了個身,仰躺看著頭頂四散開搭在各處的金紗在月光下偶爾閃爍,心中滿滿都是紛雜。 有些東西果然碰不得,她不過是動了點兒惻隱之心,便招來了沐允諾,不過是神經大條些沒怎么在意男女大防,便被費律明鉆了空子,如今落得個左右為難的局面,任憑心臟被無數線團纏的喘不過氣,說到底就兩個字。 活該! * 晨曦將近,金烏漸漸升起,陽光一縷縷充滿儀式感的灑在云仙池的池面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宮中一條不知名的小路上,急匆匆走來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穿著一件灰噗噗的太監服,生怕讓人認出來似的。 宮道上常常出現一列列排著隊,同進同出的太監宮女們,手托紅木托盤,上面擺放著名貴的飾物,娟綢,珍品,擺件。全面周到的為皇帝陛下下月的生辰做準備。 如此一來,特立獨行的小太監歷鞍反倒變得格外顯眼了。 歷鞍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躲在郁郁蔥蔥的御花園里,時不時盯著那幾個來往的隊伍,偷偷摸摸尋摸著看誰的身后沒什么防備,然后飛也似的跟上去,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走。 歷鞍就這個跟著隊伍混啊混,一不小心就混了整整一個上午,正當歷鞍感嘆自己可真是當得一手好混子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揪出來了。 “四喜!你跑來內務府干什么呀!我都找你半天了!” 一個娃娃臉的小太監突然拽住他要踏進一道宮門的腳步,一臉慌張的道。 歷鞍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除此之外巨大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他,讓他呆愣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小娃娃臉拉著他朝遠處走了好半天,到了一個很僻靜的犄角旮旯才停下。 “你瘋了?!里面哪是我們能進的!” 那小娃娃臉臉都嚇紫了,拿起他腰間的一個牌子仔細看了看他的臉。 “這么久沒見你怎么變高了?好像上次我還和你平視呢?!?/br> 歷鞍原本以為面前這人會在第一時間認出自己不是這牌子的原主人,不曾想對方好像并不是和這個四喜很熟悉,既然比過個頭。那想來應該是離得很近的,居然也不記得他長的什么樣子? “這內務府可是管理很嚴的,你要是進去了萬一不長眼遇見個不大不小的頭頭,可能就要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娃娃臉很惶恐的樣子,說著還忌諱似的撇了那個方向兩眼。 “這么嚇人?”歷鞍半信半疑道。 “我還能嚇你不成。要不是剛才無意間看見你腰間的牌子,認出了你,讓你進去了,那小殿下以后就只能我自己來照顧了,那還不把我給累死?!” 歷鞍聽著這意思,多少能和昨夜那兩人留給他的消息串聯起來了。 總這么不說話也不好,歷鞍張了張嘴,試探似的道:“那哪兒能呢,小殿下自然是我也要照顧的啦?!?/br> 說著,還狀似討好的笑了笑。 那娃娃臉被這話順了心思,終于放松些了。 “你來這內務府干什么?小殿下領奉銀的日子不是還要好久了么?莫不是……”娃娃臉做賊心虛似的,壓低聲音道:“莫不是陛下,又要難為小殿下了?”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我只是……我只是隨便逛逛?!睔v鞍多了也不敢說,生怕一不小心露餡兒引起懷疑,但是實在是沒什么可說的了啊,他昨天晚上才穿過來,到現在還嘛都不知道呢??! 歷鞍在心里土撥鼠叫,面上卻一直保持甜美的微笑,活像一個假笑男孩兒。 “嗨,別不好意思,你不就是迷路了嘛,有什么不好說的?!蓖尥弈樢荒樥5牟荒茉僬5谋砬?。 “這宮里這么大,你又幾乎不出小殿下的院子,迷路也正常?!蓖尥弈樥f著,還哥倆好似的碰了碰歷鞍。 “往日我只在夜半的時候見過你,從未在白日相遇,如今見到你的面目,不曾想你相貌竟如此出眾?!” 娃娃臉說著,引著歷鞍朝另外一條小路走:“從這邊,直走正能通殿下的小院,左右我現在也無事,跟著你一起回去看看殿下吧?!?/br> 說完,不等歷鞍回他便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對了,你長的這么好看,當初爭選太監的時候居然都沒有把你刷下去?”娃娃臉以手遮臉,說悄悄話道。 “沒有啊,為什么???” 歷鞍全然不知道這能是因為什么,只能老老實實回自己不知道。而且娃娃臉這話一聽就知道他說的保不齊是什么秘辛,應該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然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會這么的……這么的欠扁。 “當然是因為青林王??!”娃娃臉一臉的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扒嗔滞跎贫?,這可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也就只有那些不長出入宮廷的大臣們和愚昧無知的百姓才會以為是陛下纏著青林王?!?/br> “是這樣?”歷鞍挑眉反問,心里卻突然咯噔一下。 這個朝代……這么好男風的嗎?!連王爺糾纏皇帝這種事兒都能堂而皇之的擺到明面上說?! 臥槽,那他豈不是很危險?!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什么青林王之類這王爺那王爺的看上然后收做孌童,他就有種劃爛了自己的臉的沖動。 ?。。。?!瞬間感覺全世界都在覬覦他??! “自然,所以為了防止有樣貌俊秀的太監在伺候主子的時候被皇帝看上,青林王還特地跑去監場的爭選太監入宮?!?/br> “至于么……”歷鞍小聲嗶嗶。 “至于!”娃娃臉好像對青林王很是推崇,聽不得別人說他一點兒不好,哪怕因為嫉妒而去篩選奴才這種蠢事兒都覺得很牛批似的。 “青林王殿下這么做也沒錯,陛下就是很花心?!蓖尥弈樒财沧?,好像對此很是為青林王抱不平似的。 “聽你這么一說,好像知道不少內幕啊,怎么,你知道很多陛下和青林王的事兒么?” 歷鞍借著自己從不出院子的小太監身份,悄咪咪的和小娃娃臉打探這個朝代,心里抱著一丁點兒對這個時空僅存的希望,希望能是個正常的,平淡的,不是那么令人難以接受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