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誤會生
這一番水木交融持續了足足七日七夜,二人方才從這一種玄妙之境中漸次醒轉。此次雙修成果喜人,青珩重傷潰散的金丹已修復得七七八八,只余暗傷待來日調養,二人的修為更是一同提升至金丹巔峰大圓滿。水木相生相利之勢,可見一斑。 卻說云瀿在頓悟水性至柔而不爭之時,便已自明今后該如何處置對青珩的心意,且因這一份明悟而由衷地感到輕松暢快。一時間竟是胸臆疏朗,心意通達,愁思盡消了。此時對著青珩便再無扭捏作態,只余坦蕩從容。 反倒是青珩見二人竟又無意中雙修了一回,頗多不自在,竟作駝鳥之姿,不敢睜眼,醒了也只當未醒。卻不知雙紅耳尖早已泄露了他蘇醒的事實。 云瀿凝目看了那人一會,忽然道:“一回生,二回熟?!闭f完自己忍不住“噗嗤”一聲,先笑開了。 青珩眼皮頻跳,有種扶額沖動,不確定是否被另一個自己調戲了,險些裝睡不下去。 云瀿注視著那人紅珠也似的耳垂,下意識捻了捻手指,面皮忽地一熱,慌忙挪開了視線。 靜默間,青珩猛地坐了起來,直愣愣盯著面前神思不屬的那人,胸中一股躁郁之氣蓬勃而出,化作千言萬語,卻是堵在了嗓子眼。 云瀿被這兩道沉沉的視線盯得莫名緊張起來,回過頭呆呆喃了一句“師兄……”,便也不做聲了。 半晌,終是青珩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出口的三個字卻是讓對面那人心一顫,些微刺痛。 青珩輕聲道:“對不住?!?/br> 好心情不翼而飛。云瀿默了一默,繼而哂笑:“師兄不必放在心上,事急從權罷了。何況師兄傷勢加重,也是因為我給師兄下的縛靈咒。錯本在我,理應盡我所能為師兄療傷?!比詢烧Z將雙修之事歸為療傷所需,至于師尊吩咐“合籍”之言,自然絕口不提。 ——只因心知青珩心系師尊,絕無可能與自己締結道侶,又何必再提那些多余的話,徒令人為難。只待改日稟明師尊他二人無此緣份,前言就此作罷。 云瀿只知自己心中隱痛,渾然未覺此時的青珩亦是愁腸百結,躁郁難當。 青珩一門心思沉浸在往事之中,苦苦壓抑著,只恨不得問對方一句:碧靈池里那一道風光是否已入了你的眼中,心中? 云瀿見那人晦暗臉色,只以為對方心有所屬而不豫與自己接連有了雙修之實,心下頓時說不出的酸澀,遂再不想面對此人。便將萬年木靈髓從儲物戒中取出,遞予青珩,抿唇道:“師尊令你專心閉關吸收此物?!?/br> 青珩伸手接過,卻是心生奇怪:“師尊元神重傷,怎地沒用?” 云瀿聞言一愣,不說話了。那日在碧靈池所見師尊身體明顯有異,師尊并未多言,也不準他探究,因而他并不知師尊之傷是在元神上??汕噻駞s似清楚。 從曉昏秘境出來至今,青珩便一直待在自個兒的洞天靈寶之中,他又是從何得知師尊元神受傷的消息呢? 除非師尊受傷發生在更早之前??赡蔷透粦摿恕獛熥馂楹坞[瞞于自己,卻能告之于青珩?對師尊而言,他與青珩有何不同?親疏,遠近? 云瀿鉆了牛角尖,漸漸黑了臉色。他原本以為青珩對師尊的愛慕不過是一腔單相思,現在看來,原來師尊待青珩師兄竟也有所不同。當下自嘲一笑,再也待不下去,便一言不發徑自走了。 出了洞天靈寶,便有兩只傳訊靈鳥迎面飛來,一左一右朝著云瀿臉側上下翻飛。 這種白色靈鳥獨屬于醫修門派仙沐崖。云瀿早年外出歷練之時,曾結識了仙沐崖年輕一輩的首席弟子阮驚夢。二人一見如故,相交莫逆,分別后也時有書信往來,分享各自旅途經歷或修行感悟。 此時見了好友的傳信靈鳥,且一來就是兩只,云瀿郁結的心思頓時松快不少。雙手將靈鳥接住了,靈識一掃,嘴角笑容尚未完全舒展便戛然而止。 ——阮驚夢出事了。 兩只靈鳥帶來兩道訊息。 第一道訊息發自五日前,是問云瀿可曾聽聞茯芷島滅門慘案,并邀請云瀿一同前往尋些遺留藥植以煉丹。 第二道訊息發自一日前,卻只有短短四個字:“危險勿來!”再無其它。 白色靈鳥在掌心化成純澈靈力溢散,云瀿神情凝重地收回了手。 對方連前因后果都來不及細說,只留下四字示警,可見當時事態緊急,且時過一日仍無新的訊息傳出,云瀿心中陡升起不妙的預感。 阮驚夢一定是出事了。 云瀿匆忙檢視了一番儲物戒中存貨,又補充添進了大量丹藥和符箓,然后給師尊春蕪君留了一道傳音符告知去向,便出了宗門,往東洲方向疾行而去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青珩獨自留在云瀿的靈寶洞天之中,端坐垂眸,望向手中一團深青色物事兀自出神。 青珩記得分明,前世此時的自己帶著師兄的尸身和萬年木靈髓去拜見師尊,卻恰好撞見師尊在沐浴。師尊不知為何元神受了重傷,一度吐血昏迷,自己當下便獻出了萬年靈髓,并以自身水靈力助師尊療傷。雖不比與此世的云瀿雙修那般極盡親密,卻也是朝夕相對,與之一同閉關了一月有余。 且不提那一月間,前世的自己是如何春心萌動,情絲幽長。 青珩從前塵往事中回過神來,不禁牽掛起師尊的傷勢。因著雙修之故,青珩的金丹已然恢復大致無礙。而師尊元神之傷卻分明不輕,這萬年木靈髓還是留給師尊更為合適。 這般想著,青珩便徑自去了白杏峰尋春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