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推開門，“德維特·鄧恩先生來見您，主教閣下?！奔s書亞推了推眼鏡。一位穿深紅機車夾克、水洗藍牛仔長褲的高大年輕男人走進辦公室。秘書關上門。

    “請坐，鄧恩先生?！奔s書亞說。

    德維特走過來，在辦公桌另一側的客椅上坐下，直勾勾地盯著約書亞，眼神近乎無禮。他的眼睛是鳶尾般的深沉藍色，近乎發紫，藍得刺痛主教。

    還有他的臉，那額頭那鼻子那嘴唇那下巴底端中央的微微凹陷，無一不是舒拉密茲的翻版……上帝啊。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要碎上一分。

    “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钡戮S特開口。

    “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樣?！奔s書亞說。

    他們同時陷入沉默。德維特仍在打量著約書亞，用那雙出奇藍的眼睛，灼熱的目光如火舌般舔在他無須而已有皺紋浮現的瘦削面容上。約書亞知道，他在找他們的相似之處。

    他不會找到的。約書亞不是他想找的那個人。

    “我知道你過來是為了什么，”約書亞克制住內心泛濫的情緒——刻骨的愛、刻骨的仇恨、滔天的憤怒、滔天的柔情、無法磨滅的懷念，佯裝平靜道，“可我不是你父親，孩子?！?/br>
    酷肖舒拉密茲的臉頓時露出不解與震驚的神情?！暗銈冇谢榧s，”德維特結結巴巴道，“你給mama寫了信，說他一離開蘭德賽你們就結婚——”

    “我們最后沒能真正結合?！奔s書亞深吸一口氣，“你母親沒有離開蘭德賽?！?/br>
    德維特瞪著他。那譴責的目光使約書亞心里一陣陣發緊。多像他母親早年給他的那些?。簞e這么任性，約希，叫伯母傷心了；對路德維希好點，沒mama的可憐的孩子；你的手在碰哪里！“你在撒謊，”德維特篤定道，“你不承認這個，只是不想被人傳出丑聞而已，那樣你主教的位置就不保了?！?/br>
    約書亞沒點頭也沒搖頭。

    “求你了，我只要你承認，然后我馬上就走，”德維特的聲音開始顫栗，有種即將崩塌的傾向，他的眼圈開始泛紅，“我不要其他東西，也不會泄露一星半點消息，你的神職生涯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約書亞伸出細長的手指，撫了撫福音書痕漬眾多的小羊皮封面。彼拉多大錯特錯。義人的血流盡了，所有人都要承擔罪責，我們的手永遠無法洗凈?！叭绻悴恢勒嫦?，我會很樂意配合你完成這個謊言。這對我來說不是丑聞，而是心愿?！彼麄兡菚r是怎么暢想來著？要在彼留街買一棟有院子的二層小樓，院子里一半種花與樹，一半種時令蔬果，陽臺上放個吊床，喬木上掛只秋千，好供孩子嬉玩。再養只貓，養條狗。書房要朝南邊。

    “但你已經知道真相了?！痹诘戮S特講出第一句話之前——在他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蛘吒?。

    眼睛。舒拉密茲與約書亞都是黑眼睛，他們的家族幾代人都是黑色、褐色或灰的眼睛，他們若是結合，后代的眼睛會是這些顏色其中的一個。這雙藍眼睛來自另一個人。

    一個侵略者。一個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