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是被孟阮蹭醒的，小孩向來有這個毛病。

    睡著后愛蜷在人懷里，死命的鉆。

    陳星有時候會懷疑他是不是想要干脆鉆進自己心臟，躲在里面再也不出來。

    他垂下頭看著懷里的小孩，孟阮很少睡得安穩，好幾次他醒來，孟阮都是皺著眉頭的樣子，有時候還會癟著嘴，一股子強忍不哭的樣。

    這時候陳星就會親親他的臉蛋，按著記憶里每次做噩夢醒來mama的樣子，輕輕拍著孟阮的背，哼著不太成調的歌。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孟阮的樣子。

    小小的，漂亮得一看就是精心嬌養出來的，卻套著丑陋并不合身的衣服，有種電視劇里落難公主的滑稽感。

    陳星那時候以為是迷路的小孩，拉著他想帶他找父母，但是很難想象，那么一個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孩，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氣。

    像小貓，那種在野外生存的小野貓，漂亮脆弱然后在你心軟想摸摸他時撓你一下。

    陳星看著小孩兇狠的眼神，如此想到。

    孟阮在狠狠推了他一把后很快就跑沒影了，然后他看到一群人在到處找人的焦急樣子。

    很奇怪，按照他向來的做法應該是告訴那些人小孩逃跑的路線，但他腦海里只記得那道倔強固執的眼神。陳星知道哪樣做是對的，可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那些人四散離去。

    按理說他們應該只是匆匆一瞥的路人，可不久后他那做警察的父親就領回來一個漂亮的小孩，小孩低著頭，有些長的頭發垂下來擋住眼睛，陳星很想看看他現在的眼睛里有什么。

    “局里收的小孩，老從福利院逃跑，這是第三次了，院里那邊也沒辦法了，我瞅著他又可憐，干脆帶回家給星星做個伴?！?/br>
    陳星聽見他那好心的父親對著同樣善良的母親這樣解釋。

    于是他就有了一個弟弟。

    很難得，新家庭成員孟阮居然沒哭沒鬧，聽話的樣子和陳星第一次見他時相差甚遠。

    陳星的房間新容納了一張小床，衣柜里新添了一堆小孩衣服，整間臥室擠得滿滿當當。

    “好了，弟弟以后就和哥哥住在一起了?！彼膍ama對穿上新衣服，看起來真如童話小王子的漂亮小孩溫柔笑道。

    父母對孟阮的關心沒能維持太久，兩個人都是沒辦法顧及家庭的工作，陳星很小就學會了自己一個人生活，面對父母的愧疚他只是笑了笑并表明自己一定會照顧好弟弟。

    孟阮那時候起碼面上看起來是乖巧懂事的，遇到不愛吃的東西只是輕輕推在一旁，在連續餓了幾天肚子后陳星終于大致摸清了他的胃口。

    有時候孟阮會邊吃著飯，突然抬頭，用一種讓人看不懂的眼神盯著陳星，然后在陳星不得不放下食物微笑表達自己的疑惑時再重新低下頭。

    陳星沒辦法猜到孟阮在想什么，他也清楚就算問也絕不會問出什么東西。

    孟阮沉默又固執，像漂亮的玩偶里硬生生塞了個枯朽的靈魂，如果你想強行打破這份沉默，那么勢必得提前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陳星懦弱又自私，他的良好教養和那點善意只允許他止步如此，至多會考慮讓身為醫生的母親聯系一個靠譜的心理醫生。

    但讓陳星猝不及防的是，主動打破和諧外表的是孟阮自己。

    陳星是某天夜里在讓人倍感不安的氣氛中醒來的，孟阮裸著腿跪坐在他的床邊，兩只眼睛緊緊盯著他，渾身在月光映襯下散發著幽暗隱秘的光。

    他不知道孟阮保持著這個姿勢坐在他床邊多久，只看見孟阮在發現自己醒來后驟然咧出一個天真的笑，然后對他說：“你要不要摸摸看?！?/br>
    陳星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世間難得的好人，收養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

    直到他的手觸摸著孟阮身下多出來的器官，他才恍然大悟，世界上確實沒有比自己家更適合孟阮的存在了。

    “又醒了嗎?！?/br>
    孟阮停下了在陳星胸口努力鉆研的貓貓頭，瞇起眼睛，試圖在一片模糊中找尋他的臉部。

    陳星輕輕順了順小孩的頭毛，沒有說話。

    “睡覺?！?/br>
    孟阮黏膩著嗓子咕噥一聲，放棄掙扎重新把頭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