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哥哥，好痛…”女孩受了傷。

    銀發少年輕聲安撫：“這沒什么好怕的?！辈鳖i被溫暖手指撫過，她安靜地蜷縮進他的胸膛：“我愛你，我們都愛你。家人之間要互相保護，對不對？你愛我們嗎？”

    在兄長耐心鼓勵下，她點點頭，細嫩胳膊環住他：“哥哥，我最喜歡你了?！?/br>
    莉莉猛地坐起，后背被汗水浸濕。她抹掉臉頰上的淚水。明明已經不想再找尋過去了。和李重逢以來，經常夢見模糊的片段。她篤信這是記憶的碎片，因為情緒如此真實，讓人喘不過氣。

    手機屏幕亮起，莉莉點開郵件。署名是選角導演，說對之前的臨場發揮印象深刻，問有無興趣免海選參加她牽頭做的新劇初試。她捏了捏眉心，沒有立即回復，而是選擇查看是否有新的語音留言。

    幾天前，李未能赴約的當晚，她接到陌生號碼來電，男人明確表示由于特殊原因歸家時間難以確定。

    “不行，自行斷藥很危險?！辈∏閺桶l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的事與你無關?！崩蚶蚨寄芟胂蟪鏊歉崩涞炷?，但還是嘗試拖延時間：“等一下……”她冒險透支體力發動已經異常的超能力，試圖追蹤地址，但對面已經掛斷電話，再撥打就只是空號了。

    「jiejie睡覺了嗎?！估蚶螯c開對話框。斐利斯又發來消息：「睡不著的話要不要一起喝杯午夜咖啡？我開車來接?！?/br>
    「你地址發給我?！顾€不想透露居所。畢竟這里還住著名義上的丈夫，情人進門只會徒添麻煩。

    凌晨兩點。莉莉手捧陶瓷杯，嗅聞咖啡豆與白蘭地混合的香味。室內只坐著零星幾位顧客，暖黃燭光搖曳。

    “這地方有點兒像一幅畫?！彼﹃骸皭鄣氯A·霍普的?！?/br>
    “?！蹦泻⒙曇艉茌p，清秀面龐隱在陰影里。他和女人之間已有足夠默契，無需問她是否喜歡這寂寥的懷舊氛圍。

    莉莉托腮，享受了片刻靜謐：“你為什么想做導演？”

    “因為很無聊?！彼麄兊碾p腿在桌下交疊，卻沒有調情意味：“創造出可放入特定棋子的微縮景觀世界供人娛樂，對我來說很有趣?！?/br>
    “聽起來像是在架構夢境?！?/br>
    “jiejie不覺得我的說法自私嗎？這個回答小組討論的時候可是被罵了喔?！?/br>
    莉莉聳肩：“因為反人類？我不會對價值觀進行評判。但娛樂產品的制作，不也是通過透支一部分參與者壽命濃縮成可沉浸的體驗，讓接受者有短暫生命在他人造夢中得以延長的錯覺嗎？”

    “原來如此?！彼p笑：“我要反問jiejie了。你為什么要做演員呢？”

    “這也許聽起來會很奇怪?！迸肃骸皬奈矣杏洃涢_始，就覺得自己在逃亡，隨時可能被抓住裁決。不過，僅是登上想象的舞臺，心就會安靜下來?！?/br>
    “做街頭舞者如何？”

    “我很貪心?！崩蚶蛐Φ们纹ぃ骸跋胍^眾保持專注。即時反應會影響演繹。即使是相同劇本，每場劇都會受觀眾和演員的協調影響，就像共同吹一個巨大泡泡。幕布垂下，啪——夢碎了，合作者分開，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但某個場景在記憶中成為永恒?！?/br>
    “在這種氣氛下，只要今天還能跳舞，明日突然死去也無所謂?！?/br>
    “聽起來像是限定的短暫戀愛?！蹦泻⒃u論。

    “很有我的作風，是不是？”女人把玩無名指上的婚戒。已經戴習慣了，除非演出，幽會也不摘下。她沒有矢志不渝的意思。這相當于警戒色，以提醒想要越界的情人。

    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雨，狂風呼嘯，空曠街道頗有些凄清。

    “走吧，我開車?！崩蚶蚰闷鹄ぐ?。聊人生聊理想是危險信號，更何況是她先按捺不住。雖然至今沒發生性關系——沒吃掉不代表她禁欲，只是覺得用來打炮有點可惜，可他們已經超過朋友范疇。

    回去的路比來時沉默，雨刮伴隨爵士樂伴隨來回作響，像是鼓點。她沒有男孩那般細心，臨時約會還看天氣預報。停車位離居所有段距離，而他將傘放下：““就留給jiejie吧，路上小心?！?/br>
    “等等?！崩蚶蜃妨诉^去：“會淋濕…”她皺眉：“你在哭嗎？”

    昏暗路燈下，男孩那雙清澈碧綠的眸子溢滿水光，吐詞也變得鼻音濃重：“好丟臉。明明是我的錯，惹你不高興。但一旦想到jiejie可能再也不會來，只會去見別人，就忍不住難過?！?/br>
    “沒有這回事?！闭娼苹?，玩迂回戰術。莉莉早就看出男孩沒表面那般天真，不會滿足做諸多床伴中的一個，但她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事先說好，我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而且在性行為中是插入方?！倍鄶蹬谟崖犓嶙h后為彰顯男子氣概欣然同意，然后被cao到主動撅起屁股，打消占領主導地位的念頭。

    斐利斯雙手絞在一起，白皙臉頰泛起薄紅，連眼尾都染上艷色：“我沒有類似的經驗……”

    所以是要拒絕？可惜唯有這點她毫不退讓。

    “所以會好好準備第一次，來取悅jiejie?！膘忱馆p抿嘴唇，抬頭與她平視：“我要努力讓jiejie開心?！?/br>
    莉莉別開眼，回避羞澀而熱烈的眼神。他和自己差不多高，接吻起來會很方便吧。她鬼使神差地想。

    “你想要什么呢？”畢竟這段關系如同露水，她什么也不能保證。

    斐利斯愣住，睫毛濕漉漉的，眼睛卻晶亮：“…想、想親親？”

    她將卷發撩至耳后，與男孩交換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那柔軟的觸感似乎還駐留唇角。莉莉從停車場走至公寓，有些心不在焉。多虧斐利斯把傘留給了自己，否則真難應付這瓢潑大雨。

    然而樓下佇了個不知在這里多久的老熟人。

    哇哦，驚喜連連。她收傘，準備開門，被淋透的男人卻突然暴起，似餓狼般啃咬，舌頭都伸了進來。

    “等等?！边€未來得及推拒，李突然松開她扶墻干嘔，像是吃了惡心東西。

    “你有什么毛??？”強忍踹過去的沖動，探了下他額頭。果然很燙。

    “…別碰我?！?/br>
    手被打開，莉莉撇嘴，不與病人計較：“快點進來吧?！彼页龈忻皼_劑和精神藥物，甩在桌上：“先吃掉。我給全科醫師發個郵件，問是否需要增服或者更換?！?/br>
    腰突然被抱緊，右臂驟沉，是男人把下巴擱在她肩窩。

    “逃走吧?！焙臀乙黄?。李不知該如何表述。

    不知為何，這次防守十分疏忽，被玩弄幾天后他就突破了封鎖，還收集到足以翻盤的情報。自恢復理智以來，他便與公司高層密切接觸。此后會晤，定能出臺殲滅黨羽的方案。為了得到協助以了卻夙愿，他必須借此機會立下功勞。

    況且，對方發現了莉莉對他的重要性。如果要報復，找到她輕而易舉。唯一能做的，就是撇清關系。

    但他動搖了。

    “后天要試鏡?！崩蚶蛉斡伤麚П?。好溫暖。模糊的回憶與現實逐漸重合：“但是如果你給出一個理由…”哥哥。她把稱呼咽了下去：“我就跟你走?！?/br>
    李沉默。他不能。否則就是背叛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正義。閃爍不定的雙眼變得黯淡，如紫水晶逐漸滋生包裹體。

    “不，你誤解了?！彼砷_她：“我只是來告別的。之后可能會發生危險，所以順便提醒你避難?！?/br>
    “你說過要保護我?！崩蚶蜃プ∧腥顺殡x的手：“我們不是家人嗎？”

    李以為她在說丈夫與妻子的關系。秘密婚禮上，他發過誓言，會保護伴侶。但只要偏離了終極目標，就必須舍棄。

    “我會修改婚姻狀況，并把財產轉移到你名下?！崩钇骋娝种?，目光收斂：“至于戒指，如果你不愿保留，我會代為銷毀，并將其折算成金額返還?！?/br>
    “…這可不好笑?！崩蚶蚴дZ，許久才找回聲音：“為什么？這是在報復嗎？因為我有二心？你恨我了？麻煩說清楚一點?！?/br>
    “我根本不關心你和誰在一起?！崩詈雎藻F心痛楚，拿捏好公事公辦的語氣：“你應該也清楚，我和你結婚，不是出于愛情?！?/br>
    莉莉恍惚。她想起來了，自始至終，他從未言及愛恨。唯一說過的只有：“讓我保護你?！?/br>
    “但我承諾會派遣專員確保你的安全?！?/br>
    “我們離婚吧。你自由了?！?/br>
    “不要?！崩蚶驘o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情感投射。但無法控制。似乎又回到七歲那年，失憶后在孤兒院醒來，甚至沒有家人可供懷念。她搜刮腦海，想找出和男人同舟共濟的時光以說服他，但回憶竟如此匱乏：“前段時間，我一直陪伴著你。我以為…”

    李被觸及逆鱗，冷笑出聲：“你要利用那段經歷，讓我有所感激是嗎？”身體內部還殘留著那粘稠得令人惡心的液體。他咬牙，隱忍情緒終于崩潰：“過去的兩個月，我無時無刻不憎惡著自己，也憎惡著你?！?/br>
    “…我？”

    “你以為自己是誰？悲天憫人的救世主？以為能修好心甘情愿的婊子，將從內到外爛透了的賤貨拖出泥潭？那偽善而無用的溫柔只讓我感到惡心?！蹦腥送鲁錾嗝嫔闲驴痰膟in紋，眼底閃動著惡意：“要不要摸一摸？想讓我發情給你看么？”

    他看上去像是要哭泣。莉莉有些悲傷：“之前的經歷不是你的錯。不必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你是受害者?！彼龜鄶嗬m續說話：“我只是想要提供幫助，沒有試圖修好你。但顯然我不知道如何處理類似事情，對不起?！彪x開孤兒院后，她十八歲就與李結了婚，之后六年搖擺于寂寞和享樂的兩極，從未學會如何嚴肅對待他人痛苦。

    但莉莉相信自己能從經歷中學習?！斑@次我會保護你?！彼露Q心。

    “你聽不懂話？救贖者與受害者的過家家游戲結束了?！崩钏餍运浩屏死淠倜?，將憤怒全部傾倒在唯一還愛著他的人頭上。

    “為什么？你說過，家人之間要互相保護…”莉莉說漏了嘴，男人應激般開始咆哮：“弱者不配談及保護?！彼平?，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恐懼，并因此感到復仇的快意?！氨Ｗo我？笑話。你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崩疃笞∧抢w細脖頸，雙眼無神地狂笑，面目猙獰。

    他已經壞掉了。

    頸動脈竇被按壓，氣管變形，大腦逐漸缺氧。視線模糊之際，莉莉想起醫生的警告：創傷應激障礙患者極可能表現出濫用成癮物質、自傷或自殺、攻擊性行為等癥狀，如果事態嚴重到一定地步，應考慮入院。所以哥哥沒有主動傷害她，這只是疾病導致的現象。

    “哥…哥…”條件反射似的，莉莉吐出聲微弱呻吟，堅硬如鐵鉗的大手立刻松開。隨后她失去了意識。

    “這不是汝該來的地方，小家伙?！崩蚶颦h顧四周，只在黑暗中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

    “你是誰？”

    “吾是惡魔，可以賜予你力量?！?/br>
    弱者不配談及保護。低沉嗓音突然在腦海中炸響?！澳蔷桶萃辛??！?/br>
    祂大笑：“做交易前居然不問條件。真可愛?！?/br>
    “我要變強?！?/br>
    “即使再也不能跳舞？”祂見女孩沉默，搖了搖頭：“迷途的羔羊啊，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這次是贈禮，不收取任何代價?；厝ズ煤孟胂肓T?！?/br>
    手指被微涼掌心包裹。女人睜眼，偏頭就看見放大的姣好面容。對方正毫無防備地伏在病床邊淺睡。她無法動彈，便百無聊賴地凝視起眼角的淚痣。仿佛感受到目光，男孩長睫輕顫，悠悠醒轉。

    “你醒了！身上還疼嗎？我削水果給你吃?！?/br>
    莉莉搖頭，又點點頭，發覺不對，起身按下呼叫鈴。

    所以她頸椎骨折脫位，被救護車送往指定超能力者運營的醫院，一周后即可出院。由于治愈能力的稀缺性，即使高價也難以預約上，除非有內部引薦。之前重傷也沒這等待遇，可能是因為丈夫——前夫想讓她放棄工作待在家里。

    由于沒有親屬陪同，斐利斯發現她未回消息后打來數個電話，得以被護士聯系上。

    莉莉點頭，表示了解。

    至于目前情況…據診斷她精神性失聲，即心理因素引發的發聲障礙。

    莉莉指了指手機。示意自己還要參加試鏡，想詢問能否盡快治療。

    “jiejie你怎么這樣?！彼磺逄鸬奶O果堵住了嘴：“差點就癱瘓了欸，多少注意下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女人歪頭，見男孩啪嗒啪嗒掉起眼淚，手指打字。

    「讓你擔心了?！?/br>
    「我什么都做不到。連唯一擅長的東西也失去了?！?/br>
    “不要說這種話?！彼o握她的手，單膝跪下，濕潤臉頰輕蹭她手背：“那天沒能守護好jiejie，我會負起責任的?！?/br>
    不出意外，錯失面試機會，還時隔兩年喜提雙相障礙復發的診斷。

    發聲練習，心理咨詢，能力cao控，復健鍛煉。日程表被塞得滿滿當當，莉莉卻松弛下來。沒人再管制自己與前劇組同事聚會，和男孩徜徉在電影院和美術館，重新結識了同齡好友，假期公路旅行，周末去公園和沙灘。男人比她年長八歲，沒有什么共同語言。聽聞她結過婚，朋友們紛紛驚異：

    你還那么年輕。離婚快樂，祝福新生！

    終于某一天，她摘下前夫贈予的婚戒，鎖入抽屜底層。她還牽掛著李，不時動用能力窺探他動向，但也僅限于此。男人脫離了守護隊，低調地進行幕后活動，身邊的流言蜚語也逐漸平息?；蛟S這就是對他們二人來說最妥善的結局。

    「五芒星計劃重啟」「緊急任務」「全員出動」

    莉莉捂住耳朵，手中的玻璃杯墜地摔碎。能量波動夾雜信息流涌入腦海，讓人難以承受。

    “她好像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膘忱购途朴褌兏鎰e，扶女人走出酒吧。

    “jiejie，沒事吧?！崩蚶蛞揽恐泻⒌募?，眼前晃動黑白噪點，意識逐漸下沉。

    “吾的小百靈鳥，汝看起來很難受?！焙谟拜p柔地包裹住她，暖意流入身體。

    “五芒星計劃是？”為何聽到這個詞，她就全身戰栗？

    “自人類誕生在主物質位面的伊始，便利用虛空裂痕，試圖狩獵外層位面生物?！钡k低語：“為平息爭端，神祗決定賜予人類獨特的演化機制，即超能力。然而人類太貪心了。無論天使、惡魔、魔鬼，他們都想竭盡其力量之泉。最終位面平衡被破壞，虛空裂痕繼續擴大，外層生物大量意外進入主物質位面，無法攝取原有位面能量而發狂，最終造成人類文明的數次毀滅?！?/br>
    “五芒星計劃，便是人類為對抗末日，意欲摧毀迷途外層生物的方案?！?/br>
    “為什么不將祂們送回去呢？”

    “異類之間難以相互信任。而且，弒神者能繼承其力量，這是無上的榮耀與誘惑?！钡k輕聲嘆息，如吹拂一片羽毛：“是時候回到汝之命運中去了。請勿與吾接觸太久，會染上惡魔的標記?！?/br>
    “……”莉莉醒轉，才發現自己躺在公寓沙發上。斐利斯留了紙條，說這是低血糖休克，診斷無礙后將她送回了家。順路買的零食放在冰箱，他有急事先行離開，有問題隨時電話。

    她舀了勺香草冰淇淋送入口中，拿起遙控器切換頻道。沒有任何突發重大事件，最新播報仍然是老三套：槍擊，車禍，仇恨犯罪，大都會平凡的一天。但詭異預感仍揮之不去。她嘗試追蹤之前信號，發現超能力者新架設了攔截裝置，只好望而卻步。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大腦飛快運轉，她迫切想拉個人閑聊，卻難以找到合適對象，于是朝空氣呼喊：

    “呃，先生，您還在嗎？”稱謂不經思考脫口而出。

    “真是粗魯?！彪m然看不見形態，但體感頗為熟悉。

    “抱歉，我沒想到你會來?！?/br>
    “汝的心聲召喚了吾?！?/br>
    心聲？難道他們之前就認識？莉莉思考片刻，下定決心：“請您借給我力量，我只是想知道答案?！?/br>
    “力量存于汝心中。吾阻止汝享用禁忌之果，是因為使用不當會招致災厄?！睈耗г伋湔Z：“…封印已解除了，暢飲真相的苦酒吧?！崩蚶蚵牭贸鏊苡鋹?。低笑在耳畔滾動，如香檳底部升騰的氣泡。

    莉莉摸了摸下巴，興高采烈地舉起手：“先生，可能有些冒犯，但有個問題?！?/br>
    “請講?！?/br>
    “惡魔可以化為實體嗎？您的聲音很性感，呻吟起來應該很好聽?！背季S活躍外，躁狂期另一典型癥狀：性欲亢進。

    “……”

    氣息消失得無隱無蹤，她好像把惡魔嚇走了。

    女人甩掉綁帶。身下男人雙腿大張，濁液在腹部聚成淺灘。肛門被cao成硬幣直徑的roudong，無法合攏，透明潤滑液自股間淌出。

    “你這根廢物jiba把整張床單都毀了?！崩蚶蚰笏楸?，低頭將巧克力奶油味的白霧噴在對方臉上。這人是主廚，小有名氣，但在她這里只是個有受虐癖的乖巧奴隸。

    “對不起，奴這就清理?！敝魅税凳究赡芰粝聛磉^夜，他欣喜若狂，貪婪地張開口腔。

    莉莉抬手，將火按滅在煙灰缸戰戰兢兢伸出的粉色舌頭上。

    男人正在烹飪晚餐，她隨手打開電視，屏幕滾動突發新聞：「超級英雄無差別攻擊多地平民區，疑為有組織行為」

    莉莉皺眉，刷新社交軟件，點開同事轉發的眾籌鏈接，跳轉至一條短視頻?！拔揖驮诂F場，想看的朋友們麻煩點個關注?！本o接著就是粉絲眾多的直播主因次聲波沖擊搶救無效去世的訃告，愿死者安息　停止超能力霸權等詞條迅速登上熱門趨勢，其下關聯實時媒體和關鍵意見領袖賬號。最新推文是無人機被摧毀前自動上傳的視頻，白光自鏡頭前炸裂，焰火般璀璨。

    那街景有些眼熟。

    “趴到桌子下面！”莉莉低吼，被爆炸湮滅。情急之下，她撲身上前。

    “你救了我…等等，別動?！蹦腥嗣嫔辜?，手忙腳亂地替女人止血。

    莉莉沒有理會。方才的視頻似乎成功串聯了臨時信息流，眼前顯現畫面。

    白鎧的騎士懸浮，有雷電從指尖出來。地面敵人落敗潰逃，立即被擊殺，唯留下條突?？p隙——虛空裂痕。他將隨身的小瓶丟入，許久才聽到落地聲。碩大觸手自地底噴涌，他空手將其紛紛斬斷，紫眼星河般幽深。

    上千條rou柱被剝開，露出內部核心。莉莉屏住呼吸：是個酷似人類的嬰孩。面容安寧，手腳蜷縮，似沉睡在母體內部。

    然后祂胸膛被刺穿。騎士面無表情，生吞了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這是內部流傳的古老儀式：召喚古神之子，食其血rou，便能辨別惡魔氣息。

    騎士拭去唇角鮮血，再度升空，俯視腳下城市。莉莉打了個寒噤。他眼神掃過被緊急疏散的平民，如檢視蟲豸爬行。

    “E級目標鎖定?！崩蚶蚰?，強行突破封鎖，進入資料庫搜查。E：五代之外旁系祖先為純種惡魔。犬舍證書都只含五代血線呢，她想。這點基因都要篩查？莉莉順著視線瞧見位抱著女兒避難的父親?？磥磉@個倒霉蛋少不了身體檢查和問話。

    “收到殲滅指令?！笔裁础?？騎士頷首，兩人來不及反應，為天降圣光所焚燒，頃刻化作灰燼。

    這就是五芒星計劃。

    “我得走了。莉莉捂嘴，劇烈咳嗽。能力透支是有代價的。剛才目及虛空裂痕，她竟然與之共鳴。外加自己能召喚惡魔…再待在這里只會帶來麻煩。

    “請在此歇息，我送您去醫院?！蹦腥顺嗄_向女人走去，跪在她足下，不顧室內滿地殘渣如颶風過境：“拜托，求求您，就算只有今天…請稍微依賴一下我?！?/br>
    莉莉不語，撫摸他臉頰，指尖鮮血在蒼白嘴唇上暈開。這就是狗狗能從主人那里得到的僅有的吻?！拔覀兊年P系就此結束，有緣再見?！?/br>
    莉莉信步走在街頭，凌晨的廣場格外寂靜。此時被殺掉也不錯，至少不會影響他人。信息流非?；靵y。全球范圍內，具有惡魔血統的無能力者正在被超級英雄屠戮。人們哭泣：這就是正義嗎？誰來救救他們？還是說神已經放棄了世人？

    頭頂熒屏亮起，是實時采訪。政客和軍方出面，安撫民心：此次行為僅針對潛伏的惡魔，不會傷及無辜。社交媒體上實名認證的普通人賬號紛紛爆料，部分死者尸檢結果異常，還留有盜竊、吃生食、蠱惑親友、參與小眾儀式的視頻“罪證”。

    符合大眾對惡魔的刻板印象。莉莉搖頭。搶奪輿論陣地的形式太過生硬，簡直像是刻意為之。畫面切換，忠實記錄怪物正蛻去人類軀殼的場景——

    「天吶，他是我遭辭退的前同事，我們一度懷疑他被附體，原來真的是惡魔?！?/br>
    「很多人都不敢說，但請留意你身邊的孤僻怪人，他們很有可能是邪惡化身?！?/br>
    如何辨別惡魔　　相信超級英雄　待在家里，保持安全

    看風向，是要收網了。

    “偵測器顯示，這里是上古惡魔的老巢，地底裂縫深不可測，埋藏著怎樣的黑暗和秘密？”真有趣，前不久緊急任務仍被視作機密，這會兒就有空中攝影直升機全程跟拍，還配有專業解說。她嗤笑，下秒卻睜大眼睛。李出現在鏡頭前，摘下頭盔，神色冷峻，毫不掩飾貫穿半邊臉的疤痕。

    “您會如何復仇？”話筒被記者舉高，如利劍抵住他咽喉。這暗示很隱晦：哦，我們都知道你被做了什么。

    不，住手。莉莉咬牙。這是將男人往火刑架上推。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棄子，身披討伐幕后黑手的正義旗幟，頭戴荊棘冠冕，一旦失敗，就將被迫承擔所有責任，永世不得翻身。

    “我會追獵邪惡，直至地獄盡頭?！本S護者口吻冷淡，與包裝出來的親善形象大相徑庭。記者被無形威壓逼得后退，只好讓英雄和觀眾揮手致意。

    “情誼無以為報?！崩蚶蛭丛?，丈夫的語氣也能有如此柔和：輕若柳絮，倏爾就飄散，如轉瞬即逝的春風。

    眾目睽睽下他低頭，嘴唇輕觸左手無名指上的樸素銀環，表情無比虔誠。

    這是李今生第一次于公共場合佩戴婚戒，也將是最后一次，

    “就此別過，請多珍重?！闭Z畢，他縱身躍入深淵。白鎧被黑暗吞噬，如神子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