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的陳舟也聽說了趙萬春今天家里來親戚給他說親的事，讓他驚奇的是，這件事情居然是劉阿家說出來的。

    那個懦弱的小男人瑟瑟縮縮的坐在凳子上，不敢吃飯也不敢看陳慶留，聲音也像蚊子嗡嗡一般，道：

    “咱老大也不小了，你看是不是．．．也給他娶個小哥？”

    陳慶留眼睛不離桌子上的一個蟈蟈罐子，心不在焉回答：

    “娶親？哪來的錢蓋房子！”

    ——還是這句話。

    老大的臉色幾乎瞬間就沉了下去。

    陳舟從碗里抬頭瞧瞧他，覺得這哥們跟自己一樣不容易。

    找個老婆，難吶！

    其實老二年紀也不小了，在媒婆那邊也是光棍預備軍。

    只是他似乎對娶媳婦這事不上心，或者說在心里已經做好了打光棍的準備。

    經過這么多天的共同生活，陳舟覺得他好像很仇視小哥．．．不，他仇視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說起來，老二其實是最像陳慶留的，怨天怨地怨爹怨娘唯獨不怨自己。

    這也并不是說他沒有長處，眼兒哥手上功夫很利索，編點什么修點什么都特別穩，要是能被送去學木匠那肯定有前途。

    只是可惜，被家庭毀了。

    老大過于懦弱，面對父親長輩什么都不敢開口，但他也很有擔當，覺得自己是老大，兄弟父母包括族里長輩的一份子都歸他管．．．就是擔當的有點多，沒有人和人相處的界限感，未來老婆估計要怒。

    至于自己．．．他不覺得自己有短處，哼！

    就是這么自信！

    陳舟呼啦啦喝著棒子面粥。

    劉阿家諾諾兩句，誰都沒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陳慶留不耐煩了，拍著桌子讓他滾。

    劉阿家嚇了一大跳，跟老兔子一樣縮著身體，但為了自己的兒子，到底還是沒有聽話，只是聲音大了些：

    “我哥，我哥說他管老大，他出錢給老大蓋房子．．．”

    “戚！”

    陳慶留譏笑一聲，諷刺道：

    “那老絕后終于舍得出錢了？”

    原來他一直不給老大蓋房子，還不著急的原因在這里。

    陳舟聽不明白，疑惑地問：“啥意思？”

    老二給他解釋：“咱舅家沒兒子，想過繼咱哥?！?/br>
    “過繼可不行！”陳慶留非常硬氣：“頂多伺候他死?！?/br>
    劉阿家生怕他生氣，趕緊擺手：“我哥沒那個意思，沒那個意思．．．”

    “哼?！?/br>
    陳慶留此時倒是大方，擺出長輩的威嚴叮囑老大：

    “以后你多去你舅那聽使喚，把人家伺候好了，知道不？”

    婚事有了著落，老大迅速點頭：“知道?！?/br>
    陳慶留吃完了飯，拎著自己的蟈蟈籠子出門，一邊走一邊嘟囔：

    “老子老了誰也不用管，我自己就去跳河，跟那誰一樣．．．誰來著？”

    還在飯桌上的老二補充：

    “顧岳明?！?/br>
    可惜陳慶留已經出去了，沒聽到。

    劉阿家那邊不知是嚇的還是高興地，眼淚根本止不住，看的老二直皺眉，換了個話題問：

    “趙萬春說親，不給顧正歌也說一個？”

    “啪！”

    陳舟的碗一個沒拿穩，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老大心疼不已，說他：

    “怎么這么不小心！”

    “．．．累了，去躺會?！?/br>
    陳舟心突突狂跳，沒空去管地上的碗，揉著自己的太陽xue進了屋。

    他非常明白，這是自己那點掌控欲聽到顧正歌的名字，又開始作祟。

    但是不行。

    他不能去擋著顧正歌。

    沒有理由。

    他摸了摸自己胸膛，忍不住問：

    “祖宗，你到底看上他哪點了？他是個男人，有雞雞，長得還那么壯實，你瘋了嗎？！你以前明明只為漂亮小jiejie跳動的．．．該死的！”

    陳舟躺在床上，看了一整天的茅草屋頂，連午飯都沒吃，腦子里全都是在想自己為什么會放不下一個男人。

    蔫巴巴的樣子嚇了劉阿家一跳，想想他的年紀，還以為他是受了老大的刺激，也想娶親了。

    于是又開始抹眼淚。

    到了晚上，陳舟終于忍不住了。

    抓了兩個窩頭，順了陳慶留準備偷吃的雞蛋，邊走便往溪邊去。

    他大概猜到顧正歌不會來，但就是想去看看。

    萬一呢？

    萬一這家伙去了，自己也能抓著他問問，今天到底有沒有給他說親。

    要是有．．．就祝福他，一定得祝福他，什么都不能提，只說一句“你他媽的終于有人要了”，這就夠了。

    陳舟終于明白什么叫痛下決心，抹了把臉，大口吃下一整顆雞蛋，面無表情的嚼著往樹林里走。

    他等了兩個時辰，顧正歌都沒來。

    現在這時間算到現代，都要晚上十二點了，村里人早都睡了。

    ．．．他應該不會來了。

    陳舟面無表情站起來，沒管已經麻掉的腿，像個瘸子一樣往回走。

    走出樹林的時候，眼睛卻尖銳的捕捉到一個想要躲避的身影，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

    “cao你媽顧正歌，你敢躲試試！”

    陳舟瘋了一樣沖他喊。

    抱著洗漱盆的顧正歌苦笑。

    他明明特意避開，找了個晚點的時間來，怎么還是碰上了？

    “陳舟?！?/br>
    他叫了一聲就打算往回走。

    這種躲避的動作讓陳舟心中壓了一天怒火猛地往上躥了老高，那點理智瞬間就被燒光，至于什么祝福他？祝福個屁！

    誰他娘的來祝福我？！

    “站??！”

    陳舟大步追上他，拽著他的胳膊往回拉，把人抵到一棵樹上，惡狠狠問道：

    “你他媽的，他媽的是不是跟人約會去了？”

    “說什么呢！”

    顧正歌雖然不明白約會是什么，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話，臉色難看的伸手推他。

    陳舟的火氣稍稍落下來一點，抬手揉了把他的臉，抹掉一滴氣出來的眼淚，語氣微軟哄道：

    “我沒有那意思，我沒有覺得你和別的男人有什么，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有沒有人跟你說親？”

    后面是樹前面是人，顧正歌掙扎不了也懶得白費力氣，由著那人摸自己的臉，藏住心里那點委屈，搖頭：

    “沒有?！?/br>
    其實趙萬春的大舅慈意思意思提了一嘴，被林阿家打哈哈繞過去，也就沒再說。

    陳舟聽他說沒有，開心的不行，心里的怒火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那就好那就好，你乖，哥哥給你買糖吃?！?/br>
    顧正歌垂著眼不看他，嘴里道：

    “不吃糖，不愛吃，想去洗澡?！?/br>
    陳舟趕緊順著他：“去去去，你去吧，我給你摘桑葚吃，這個時候又甜又好吃，過了可就沒了?！?/br>
    說著，摟住他的肩膀往溪邊走。

    顧正歌還是不看他，抱著自己的盆子又說：

    “不吃，刷牙了?！?/br>
    “．．．行，不吃就不吃?！?/br>
    只要他沒跟人說親，不跟人結婚，啥不能順著？

    顧正歌被他帶到溪邊，看著那依舊干凈如鏡面的溪水，心里亂的不行。

    他應該也必須跟陳舟說清楚，自己早晚會被人說親，早晚會變成別人的人，跟那人過日子，給那人生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可是．．．他生起氣來那么嚇人。

    為什么呢？

    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自己？

    顧正歌不敢問。

    恍然間，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衣領，用了些力氣，似乎要扯開他的衣服。

    他趕緊回神，抓住陳舟的手，驚道：

    “不行陳舟！”

    他生怕陳舟對他做點什么。

    兩人之間的事情早就過了界，他的種種行為比任人辱罵的賤人還要賤上幾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陳舟．．．”

    他叫了他一聲，聲音帶著乞求。

    陳舟手腕一扭，反手抓住他的手，調笑道：

    “愣著干什么，去洗澡啊，非得我給你脫衣服？那．．．也不是不行?！?/br>
    他又要去扯他的衣領。

    顧正歌難得對他下了決心，推開他的手，輕聲道：

    “不行的陳舟，你不能碰我?！?/br>
    “知道知道，不碰你屁股?！?/br>
    “．．．哪也不能碰?！?/br>
    “．．．．．．你說什么？”

    陳舟有些不可置信，唇角眉梢的笑意瞬間就落了下去。

    顧正歌卻沒猶豫，看著他堅定道：

    “陳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不能碰我，哪里也不能碰，也不能看我洗澡，不能對我耍無賴，我不會再．．．順著你了?！?/br>
    “呵！”

    陳舟冷笑一聲，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攻擊欲幾乎不加掩飾的沖著顧正歌射了過去，聲音涼的像冰：

    “誰能碰你？”

    “我的．．．男人?！?/br>
    “呵！”

    又是一聲冷笑。

    陳舟真的覺得從顧正歌這么男性化的人口中，說出‘我的男人’這幾個字，是一種侮辱。

    但是他又忍不住的暴怒，忍不住罵了句娘，譏諷的問他：

    “你男人，他能摸你的奶子和屁股，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是不是？”

    “．．．嗯?！?/br>
    “你男人，他能親你的嘴，舔你的牙，能把手伸進去玩你的舌頭，是不是？”

    “．．．嗯?！?/br>
    “你男人，能把jiba塞進你的洞里，想怎么插就怎么插，是不是？”

    “陳舟！”

    顧正歌用泛紅的眼睛瞪他。

    陳舟迎著他的眼神，聲音也跟著拔高：

    “是！不！是！”

    眼神交匯半晌，顧正歌終于敗下陣來，扭頭躲開他的視線：

    “是?！?/br>
    “艸！”

    陳舟氣笑了。

    笑完又想弄死那王八蛋，最好弄得他不得好死！

    可惜這人現在連影子都沒有，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艸！”

    真他媽的．．．．．．令人羨慕！

    一方面是對顧正歌無恥到變態的占有欲，一方面是將近三十年沒法一朝扭轉過來的直男生活，兩種極端情緒在腦海中沖撞，哪怕是善于分析自己的陳舟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不過他能確定一件事——不能把顧正歌給別的男人！

    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碰他！

    他知道這種想法很渣，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吊著一個．．．異性。

    可現在他管不了。

    他什么也管不了。

    一想到顧正歌會全身赤裸的躺在別的男人身下，一想到他會被別的男人摸遍全身，一想到．．．

    他沒辦法去想，一想腦子就要爆炸，就要發狂。

    像一只困在籠子里，無能暴怒的獅子。

    他不明白，為什么貴為現代精英的自己，為什么偏偏在面對顧正歌的時候，就一點子理智都沒了。

    所有的喜怒，都和這個人連著。

    他順著自己，自己就高興。

    他不順著自己，哪怕只是眼神不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就難受，就想殺人。

    他想靠近他，想摸他，想親他，想和他一起．．．過日子。

    為什么？

    為什么？

    他媽的為什么？

    “不知道！不想知道！艸！”

    陳舟緊緊抓著面前的人，眼神像刀子一樣在那人身上比劃，可偏偏散發出來的情緒又顯得那么．．．無助。

    “陳舟．．．”

    顧正歌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此時的陳舟可憐，可他就是跟著難受。

    眼淚忍不住的啪啪往下掉，砸在陳舟抓著他的手臂上，一顆連著一顆，停都停不下來。

    陳舟倒是反應過來了，略顯粗魯的抹兩把他的眼角。

    “哭什么，多大點事?！?/br>
    他哭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兩個紅彤彤的眼睛往下掉淚，讓人心疼的不行。

    陳舟把阻礙兩人的木盆搶過來扔到地上，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抱在懷里。

    想了想，又覺得這個姿勢顯不出自己的強勢來，于是拉著他坐下，把他放到自己腿上，攬著人的腰哄：

    “鬧歸鬧，不準掉淚，眼淚不要錢啊?！?/br>
    顧正歌埋在他肩頭不說話。

    陳舟揉著他的頭發，換了一種商量的語氣：

    “咱倆聊聊唄？”

    “．．．不聊?！?/br>
    某人開始鬧起別扭。

    當著人面哭什么的，太丟人了。

    陳舟懲罰似的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

    “顧正歌，別以為你沒錯，你想想，要不是你那么順著我，我至于變成這種非你不可的情況嗎？”

    “．．．．．．”

    “而且，你敢說你是無辜的好人，你敢說你對我沒點那種心思，你敢說自己心里沒打小算盤？你敢說你對我那么好就什么都不求？”

    “．．．．．．”

    “你不想讓我．．．娶你？”

    “．．．．．．現在不想了?！?/br>
    “啪！”

    一巴掌重重拍上rou乎乎的臀部，疼的顧正歌眼淚又掉了一滴。

    “你不能碰我陳舟，你不能碰我！”

    他羞憤的不行，生氣的推他，想從他懷里站起來。

    轉眼就被人拉了回去。

    “我不碰誰碰，哪個男人干他媽碰你，老子拼了這條命也得弄死他！”

    “．．．你又不要我?！?/br>
    不要他，還管著他。

    哪有這樣的？

    顧正歌承認他說的對，承認自己有時會冒出那種心思，甚至某天晚上他都想好，怎么讓別人發現他們倆的事情，給陳舟壓力，讓他不得不娶他。

    想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他不是好人。

    陳舟也不是那種，會吸引好人的性格。

    “我的情況你不是知道嘛，我喜歡妹子喜歡了三十年，你讓我突然改變．．．或者說，讓我把你當個女人．．．我都接受不了?！?/br>
    他無法把顧正歌當成女性看待，總覺得這樣對他不公平。

    陳舟的想法偏現代化，偏直男化，除了之外，沒看過別的同性戀作品，偏偏這部作品里面那位．．．當女人看也沒什么。

    只能說導演為了把作品全年齡化，全群體化，費了不少功夫。

    可現實中不是這樣的。

    顧正歌沒有程蝶衣的纖細，沒有程蝶衣的嬌媚，甚至聲線都是偏低沉的。

    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比他還男人．．．他真的做不到啊。

    說句無情一點的，他在這個世界沒覺得憎恨，面對顧正歌沒覺得惡心，都已經是現代社會進步的體現，以及顧正歌顏值的助攻。

    可是這并不能持續多久。

    人都會老的。

    他和顧正歌，不是容貌依舊的時候談戀愛，人老珠黃就各自分開的關系，他們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

    要看對方脫了衣服后不完美的地方，要數對方臉上一點點長出的皺紋，要聞對方老了之后散發出的老人味。

    這后半輩子的幾十年，并不是一句天真的“我可以”就能解決的。

    他們之間，不能帶著隔閡開始，否則一輩子都要面對它。

    “你等等我好不好，你等我想明白，不然你過得也不開心，對不對，嗯？”

    陳舟哄他。

    顧正歌明白，所以他才不會用那些見不得人卻能達到目的的手段逼迫陳舟。

    只是．．．

    “你想不明白呢？”

    “．．．．．．”

    陳舟忽然沉默了，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正歌也沒有真要逼他怎么樣，反正他對自己的未來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哪怕最后沒辦法和陳舟在一起，那也沒什么的。

    情愛之事，本來就是得之幸失之命的東西，可以爭一爭，但不能把自己變成只知道這些的傻子。

    沒有它，除了遺憾和難受，該過的日子還得往前過。

    “反正最近沒事，等你也沒關系?！?/br>
    這句話猶如大發慈悲的佛言慧語一般，拯救了被壓在五指山下的陳悟空，他頓時松了口氣，緊了緊搭在顧正歌腰上的手，笑著說：

    “那行，今天不早了，就不纏著你了，明天你早點來?！?/br>
    “明天．．．明天不行?！?/br>
    眼看陳舟要怒，顧正歌趕緊解釋：

    “明天有人來我家找我，出不來的?！?/br>
    “誰??？”

    陳舟語氣不好：“大晚上的去你家竄什么門？”

    顧正歌雙手抵制他的肩頭，看著他擺著臭烘烘一張臉，笑了一下：

    “一群村里的小哥，來找我做針線活?！?/br>
    陳舟想想那場景，驚悚的不行：

    “靠，一群東方不??！”

    “什么？”

    顧正歌不明白。

    陳舟哼哼：“明天來就告訴你?！?/br>
    “說了出不去的?！?/br>
    “．．．你人緣咋這么好？”

    這才回來幾天，就認識一群朋友，這交際能力簡直牛逼！

    顧正歌沒回他，今天本來時間就晚，又哭又鬧了一場，早就累了：

    “嗯．．．后天吧陳舟，后天告訴我，好不好？”

    “行?！?/br>
    想到兩人還能見面，陳舟大方的放開了身上人：

    “去洗澡，洗完回家?！?/br>
    “別看?！?/br>
    “不看，用我親爹名義發誓?！?/br>
    “不信?！?/br>
    “嗯哼～”

    果然，這天晚上陳舟還是偷看的很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