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魚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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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 卓薇拿著電話的手頹然垂在身體兩側,腳上的傷似乎只要不動也沒那么疼,然而,她可以不動嗎?她可以躲在這里一輩子嗎? 拿起電話,手都在微微顫抖,想了想,還是先問清楚出了什么事再說吧。 阮影雒為什么會在林遙的酒吧?這個時候他應該呆在學校的。 酒吧那樣的地方,連她都沒有去過幾次,一個未成年的男生去干什么—— 找樂子? 這個認知讓她心里一驚,手指有些發涼,一晃神,手機落在了地上,蓋子和機身分離,帶到她撿起來拼接好時,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機了,漆黑的屏幕始終一片死寂。 猶如某種不詳的征兆。 卓薇有些茫然無措地望向四周,毫無疑問,此時陷入極其糟糕境地的她急需幫助。 就算有一個人能夠借給她手機也好,至少可以打一個電話。 于是當迎面走來一個人時,她甚至沒看清楚就沖過去攔住了那個人的去路。 “不好意思,可以把手機接我用一下嗎?我有急事,可是手機不巧壞了?!彼奔钡匾豢跉庹f完,對方居然什么也不再問,利落地將一款設計大氣的黑色摩托羅拉遞給她。 打開手機,自然而然地輸進了一串號碼,手指剛要按向接通鍵,卻生生頓住了,她突然意識到,那個號碼,是凌翌航的。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平靜地關上了電話。 “謝謝,我想還是不用了?!闭Z氣,是掩飾不了的疲憊。 她悲哀的發現,在這個她住了數年的城市里,居然無法再找到一個能讓她記住電話號碼的人。 當初的好友,早已各奔東西,而親人…… 根本沒有,她從來,就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如果一定要說,似乎也只有凌翌航勉強算是。 原來,她一直是一個孤獨可憐到這種地步的人哪! 抬起頭,像以前那樣,將快涌出的眼淚盡數逼了回去,絕不流露分毫。 “需要幫助嗎?”那個陌生的路人竟然沒有離開。 她這才轉頭看他,一個年輕的男子,個子不高,容貌普通,在昏黃的燈光下微笑著看著她。 指了指行李箱,再道:“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br> “可以……幫我叫一輛出租車嗎?我走不動了?!睂嵲拰嵳f,此刻,任何花哨的語言都是多余的。 “我有車,在廣場的地下停車場,我正好要去取,你在原地等我一下就可以了?!彼f著已經走向了停車場的路口,根本沒有給卓薇拒絕的機會。 嘆了一口氣,待那個人漸漸走遠,她才忍痛跟了過去。 也許,這次上天終于好心幫了她一回。 放棄了行李箱,她一步一步費盡力氣才走完了停車場的那長長的樓梯,右腳像是踩在刀刃上一般,忍受的,是沒有盡頭的凌遲之苦。 黑色的奧迪車順著斜車道緩緩地駛了出來,她剛好在轉角,看到了在車里打電話的正是方才那個人。 “你放心!這次絕對是好貨色,你不信我馬上送過來!”刻意壓低的聲音里是無法掩飾的興奮,對方似乎不信任他,他只好一遍一遍地強調,“真的!馬哥,我保證,絕不會再失手,這可是自動送上門來的,你快點派人到那邊接應吧!” 快到門口時掛了電話,將一塊濕布一樣的東西放在了身后。 卓薇躲在角落里,冷汗涔涔。 居然……連隨便借個電話都能撞上人口販子,她的運氣,也忒背了吧! 車子向著她原本站的地方駛去,很快那人就會發現她不見了。 她向停車場深處走去,直奔另一個出口。 因為太急,右腳的傷口幾乎是被粗暴地不停撕扯,伴隨著她不顧形象地一瘸一拐,血,流得溢出了鞋跟,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血印。 由于太過急切而沒有看到出口處地上的坎,腳一軟,身體向前匍匐摔倒,僅著薄薄一層的襯衫的手肘在撐向地面的同時,一陣灼痛過后,被磨去了一層皮。 疼得她眼睛立刻濕潤了,卻還是掙扎著站起來,果斷地扔掉高跟鞋,褪下染血的襪子在傷口稍下的地方使勁兒打了個結,光著雙腳繼續咬牙向馬路走去。 正好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她甚至沒有看清楚是否有人,就以身擋在了那輛車前面。 尖利的剎車聲過后,車在她大約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司機氣急敗壞地打開車門鉆出來,張口大罵:“你瘋了是不是!有你這么攔車的嗎?!想死的話跳樓跳江都隨你,別找我晦氣!” 她想要辯解什么,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固執地,緩慢地,向車走去。 司機呆了一下,終于明白過來她不是自殺,只是攔車而已。 他低咒了一聲,也回到了車里,重重地關上車門,震得卓薇耳朵都痛了。 當車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著了,她提起的心才終于落了下來。 “小姐,你去哪里?” 想了想,她說出了林遙開的那間酒吧的名字。 舒適的冷風透過車窗吹進來,右腳的傷口似乎也不再那么疼了,她漸漸有些困倦,然而幾次想睡著耳邊卻始終縈繞著林遙最后的話,如同一條結實的繩,牢牢拖住她的意識不往下掉。 大約半個小時以后,那間熟悉的酒吧進入了她的視線。 腳剛接觸到地面,突兀的疼痛便直擊神經末梢,她不禁微微皺眉。 然而,人的生命是如此堅強,不過一會兒,她那屢次遭受重創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甚至只要不過于用力,并不會疼得讓人無法忍受。 晚上的時候,正是酒吧最熱鬧之時,無數紅男綠女盡情揮灑著多余的青春,在曖昧的燈光和激蕩的音樂里放縱著,迷失著。 卓薇有些無法適應,有些狼狽地在人群里穿梭,沒有人注意她,不斷相觸的手肘和肢體讓她幾次幾乎跌倒在地,傷口,終于再次被扯裂了。 透過無數舞動的身體縫隙,她看到了吧臺。 越來越近,而她每走一步都艱難地向踩在刀尖上,漸漸地,她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調酒,姿勢帥氣,動作嫻熟,銀色的調酒杯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再穩穩地落入手中。 阮影雒。 她想大聲叫他,然而阻隔在他們之間的除了人群,還有掩蓋過一切聲音的音樂。 讓她覺得連出聲都顯得多余。 最后,只有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突然體會到海的女兒仰望王子的心情,走在刀尖上微笑,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連悲鳴都不能。 當她終于走到舞臺邊緣清楚吧臺里那個忙碌的身影時,他微笑著看著她,似乎期待她的到來。 突然一片陰影擋在了他的面前,一個嬌俏美麗的身影,靠近她,隔著吧臺親昵地拉下他的肩膀,沒有反抗,甚至是迎合著接受了對方大膽的親吻。 如同慢動作一般,清晰地在卓薇眼前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