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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小酒館(1v1)在線閱讀 - 第三十五章,吵架

第三十五章,吵架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他難懂的視線為聞汐鋪就了段漫長的路,仿佛少年手里牽著跟線,一步步將她拉過來。

    很奇妙,明明才相處不到兩個月,聞汐卻能察覺到他心情不佳。

    她走到他身邊,問:“周六晚上不用排練嗎?”不是還有幾天就到迎新?

    蔣毅還在盯著她,垂睫,黑瞳染上街燈的點點微亮,似要瞧進她的靈魂深處。

    等聞汐蹙眉他才眨了眨眼,眸色漸淡,仿佛剛才那抹炙熱只是她的幻覺。

    蔣毅:“嗯,今天不練?!?/br>
    聞汐正準備說些什么,一只手臂已經將她攬了過來,寬厚手掌沿著黑發往下,輕輕撫摸:“是不是累了?”

    溫熱薄荷香沿著相貼胸膛傳了過來,一吐一息盡是他的味道,混著少年震蕩在耳邊的喟嘆聲,仿佛大提琴的獨奏,絲絲柔和,繚繚低沉。

    心安之后,是油然而生的困意。聞汐搖了搖頭。

    “走,男朋友帶你回學校?!笔Y毅將她頭發揉成雞窩,痞痞一笑,“帶你體驗一下世紀專車!”

    少年取下她背上的吉他后,將人抱坐在摩托車上。只是手在碰到她背時頓了一下,輕輕往下滑,像是怕弄疼她。

    聞汐有點懵,剛才情緒不還很低嗎?怎么突然就亢奮了,而且.....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位置,問:“為什么我坐前面?”

    “汐汐跟我坐了那么久,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吧?”蔣毅笑,語調又欠又拽:“今晚你來開?!?/br>
    什么鬼?

    聞汐愣了,然后少年胸膛還真貼了上來,大手將她兩只手放在摩托車車把上,有模有樣的指點了兩句。

    但真的只有兩句!一,開火,二,上路!

    末了手不要臉地箍上她的腰,那姿勢跟平時聞汐抱著他相差無幾,眼里還厚顏無恥地瞅著她,跟個小可憐一樣。

    聞汐:“........”你還要臉嗎?

    說的那兩句都是啥?你是打算我兩上路死嗎?!

    哪怕知道人是故意的,聞汐的脾氣也被他蹭蹭點燃,冷眼剜回去。

    后者埋在她頸窩里哈哈大笑,溫熱呼吸噴了她一身,連著胸膛都發出震動聲。

    蔣毅當然不可能讓她開,不過是想哄哄自家媳婦。

    于是趁著人發火之前手識相放上去,將聞汐的手包?。骸敖裉炷信笥呀棠汩_?!?/br>
    說著就要發動引擎。

    “等等!”

    聞汐察覺到異樣,取下他的手展開。

    黃光在他手面覆蓋下一層朦朧,只見幾個指頭泛起水泡,摸起來軟軟的。

    “你手怎么了?”

    “沒事?!笔Y毅沒再讓她看,話里聽起來很無所謂,“就不小心被水燙了?!?/br>
    聞汐還要細問,車子已慢慢開了起來,四周光線浮動,如墜銀河。

    十一月的風吹過來已有些冷,但少女在他懷里被裹成蟬蛹,只有長至肩膀的碎發迎風浮動,將縷縷清香送到蔣毅鼻尖。

    少年的聲音也被風割裂,但那股狂傲的語調真是一如既往:“汐汐,等幾天記得來大禮堂看你男朋友的光輝時刻?!?/br>
    聞汐:“所以你到底是準備了什么節目?”

    少女也不知人哪根神經犯了,居然去參加迎新晚會,而且一臉神秘,不透露任何內幕消息

    這次蔣毅也只笑,沒打算告訴她。

    只將她摟得更緊,鼻尖滿足地貼著,細嗅她碎發的香氣。

    那雙溫柔繾綣的眼,凝著不愿意讓她瞧見的哀傷和縱容。

    他不明白聞汐為什么要瞞著他?連室友都明了的事,朝夕相處的男朋友卻不知道,還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那一刻他難受死了!

    他想質問,想生氣,更想做的,是心疼她。

    是想用盡所以,去換取她選擇示弱的第一個人是他。

    少年閉了閉眼,更用力的摟緊她。

    汐汐,我等著你自愿告訴我的那天。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長巷街燈,摩托車在風中卷舞倒真有種浪跡天涯的瀟灑和恣意。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蔣毅將車停在了路邊,拿出來瞥了眼,是洛嚴松。

    他接起放在耳邊。

    “毅哥,這個點你去校外接嫂子了對不?”洛嚴松話里難得正經,“我記得就在西城附近?!?/br>
    蔣毅“嗯”了一聲,另一只手包著聞汐的拳頭,將熱度傳給她:“怎么?”

    “那你去附近的玩家酒吧看看唄,我把定位發給你!”聽到那邊不耐煩的嗤了聲,洛嚴松開始急了,“真是正經事,剛才寧姐打電話找我喝酒,聽那聲心情就不怎么好?!?/br>
    蔣毅垂了垂眼,在他不斷叨念的話里聽了大概,洛嚴松說他周五就和幾個朋友去省外玩了,正在別墅里聚餐呢,回不去,于是便給拒了。

    掛了電話才想起留個女孩子在酒吧不太好,便給鄭佳寧撥回去想問問她是不是又找了其他人。

    結果沒想到電話連撥了幾個都沒人接,他真有些急了,萬一人在酒吧里喝多了咋辦,酒吧那地方魚龍混雜的,誰他媽知道藏著啥。

    聞汐就坐蔣毅前面,那只大手還攬在她腰上,指頭捏著她手心揉來揉去。

    這么近的距離,她也聽了個大概,然后聽著蔣毅回了句:“把定位發給我?!?/br>
    然后關掉了手機。

    聞汐想,既然他要去酒吧的話,那她就自己打車回去吧,她去也幫不上什么忙。

    而且摩托車坐不了三個人,回來時要怎么辦?

    她輕聲開口:“那我先——”

    “你和我一起去?!彼趺纯赡茏屗粋€人回學校。

    “放心,十來分鐘就搞定?!笔Y毅看她有些猶豫,湊近嘬了口她眼角,那猶豫瞬間化為一池微赧的春水,無聲暈染開。

    他笑了笑,開動摩托車。

    洛嚴松說的那地方就隔了幾條街,不過幾分鐘就到,蔣毅將車停在路邊后讓聞汐等在外面,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后進玩家酒吧。

    他也有段混不吝的日子,京都酒吧都去過,這家也不例外。

    沿著外窄內寬的長廊進去,便是霓虹閃爍,電子樂混著鼓點的躁動聲鋪面而來,很是燥熱。

    輪廓深邃,漫不經心的少年到哪都很耀眼,尤其是一身體恤牛仔褲,更顯得肩寬腿長,一路都有人來搭訕。

    蔣毅淡著張臉避開,沿著座位掃視過去,終于在pro區看到一身黑裙的鄭佳寧。

    她目光迷離,正端著杯酒和旁邊戴眼鏡的陌生男人調笑。

    那人明顯不是什么好的,手都摸到她腰上去了。

    少年冷嗤一聲,上前一腳踹向他坐的高腳凳。

    隨著一聲驚呼,眼鏡男狼狽地摔在地上,吧臺上的高腳杯隨之砸地,支離破碎。

    附近的客人都自覺將目光轉過來,像在瞧什么八卦。

    “你他媽.....“眼睛男抬頭頓住,只見幽暗藍光下,面前長身鶴立的少年臉色沉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

    他氣焰頓消,低聲罵罵咧咧:”我今天是倒什么霉……”

    鄭佳寧聽到這動靜也醒了,偏頭看去,眨了眨眼:“是你啊,蔣毅....”

    手指指向旁邊臉色不太好的眼鏡男,“我給你說哦,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她邊說邊揮手,還沖蔣毅笑,明顯是醉得不輕。

    “鄭佳寧你有病是不是?”蔣毅皺眉將人拉起來,“一個人來這種地方?!”

    后者只傻笑。

    他懶得理醉鬼,支住她胳膊往外面走。

    眼鏡男明顯不甘心,正想上前,少年一個凜冽的目光掃來,他瞬間偃旗息鼓。

    聞汐在外面等了一會便看見人從酒吧出來,鄭佳寧胳膊搭在蔣毅脖子上,走得很是踉蹌。少年扶著她肩膀,臉上有些不耐。

    看到她后眼神才柔了些:“把我那件外套穿上?!?/br>
    鄭佳寧也抬起頭,瞧見聞汐后扯了下唇,那笑里有些慘淡。

    聞汐察覺到了,突然感到尷尬,也在腦子里琢磨該怎么回去。

    鄭佳寧喝成這樣他肯定是要先將她送回去的,要不她打個出租車吧?還沒開口手就被用力握住,蔣毅明顯有些不高興,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偏頭問鄭佳寧:“你車呢?”

    鄭佳寧隨便指了個方向。

    “哪?”

    再準確一指,蔣毅放下人后走近,差點罵娘。

    媽的,車被拖走了!

    *****

    車里和車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所有景致和人影如同虛幻,車龍和影影綽綽的街燈被拉長,在深褐色的夜晚劃出綿延光弧。

    坐在副駕駛上的聞汐倍感恍惚,直到左手被輕輕捏了下,轉過頭看到少年探究關切的臉,她才發現自己已發神了很久。

    她抬睫,眼前這張臉眉眼溫和,對視間一股柔和傾瀉出來,為她織就一床溫暖的被。

    可又的確是這張臉,在剛才送車來的幾個人面前傲慢狷狂,懶懶倚在車身上,混著車頭惹人注目的豹子,睥睨的本性暴露無遺。

    “你們新來的?連這車也敢拖,沒看車牌嗎?”

    蔣毅那時心情很不好,讓自家媳婦在這大寒天里待了半個鐘,再加上心頭積郁的火氣全發在穿制服的那幾個人身上。

    他彎起一邊嘴角,冷笑,“說是十五分鐘,現在多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靠開罰單敲竹杠撈外快呢?”

    短短幾句嗤笑,不可一世的氣焰滲透到骨子里。

    那時的他,讓聞汐倍感陌生。

    盯著那幾個穿制服的人和他點頭哈腰的場面,少女渾身都有些冷。

    明明已經看過了好幾回,可每一回都習慣不了。

    仿佛他對她的溫柔呵護只是逗雀兒的一種方式,興趣來了,挑逗幾句,興趣一過,冷眼旁觀。

    真正的他,獠牙鋒利,狂妄恣肆。

    這樣的他,她真的了解嗎?

    “發什么呆?”蔣毅察覺到旁邊人的低落,連開車也開始不專心,柔聲問,“是不是困了?”

    聞汐搖頭,眼底情緒漸退。

    她田某沖他笑了笑,在這時,后車廂里鄭佳寧的聲音響了起來:“蔣毅,你這個,王八蛋?!?/br>
    話里嘟囔吵嚷,顯然酒醉后在車里搖晃一圈,頓時找不著北。

    蔣毅懶得理:“閉嘴,睡覺!”讓他媳婦跟著一起耽擱那么久他已經夠冒火了。

    “我憑什么閉嘴?你這個沒眼光的男人,臭男人,天下最可惡的男人!”

    “.......”

    “我鄭佳寧真實倒了八輩子血霉,居然認識了你?!?/br>
    “........”

    “早知道我不該跟你生在大院,你出生時我就該讓我媽把我塞回去?!闭麄€車廂全是她一個人的聲音,忽高忽低,鄭佳寧卻說來勁,沒人理,她也喋喋不休。

    不過她側躺在座椅上,看著蔣毅側臉輪廓的那雙眸子卻凝滿了哀傷。

    星星點點在她眼前亂撞,她卻只能看見離她很遠的少年,低低呢喃:“你真是我見過的全天下最沒眼光的男人?!?/br>
    女性之間有種心靈共通,聞汐聽見這句話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果不其然就聽到她繼續低語。

    “不然我一年前和你告白,你為什么不接受?你明明喜歡我的,你——”

    車子一個打滑,昭示著蔣毅的心慌意亂。

    他穩住方向盤后第一反應是去看旁邊副駕駛的人,怕她亂想。

    聞汐低著頭沒吱聲。

    然而后面的人還嫌場面不夠亂:“我不相信你沒對我動過心,你這個渣男?!?/br>
    驕傲如鄭佳寧,只有在銘鼎大醉后才會說出這些話,那雙迷醉的眼底凝著脆弱和晶瑩。

    “我陪著你賽車,攀巖,甚至逃課去看你的射擊比賽,你得到的第一個獎牌也是送給我,你.....”

    蔣毅警告:“鄭佳寧!”

    “你還敢兇我,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

    “到了!”

    “嘎吱”一聲,車子停了下來。

    蔣毅打開車門后直接將鄭佳寧拉了出來,對面就是她家開的連鎖酒店,少年將人交給前臺后就匆匆走了出來,開車回學校。

    到聞汐宿舍樓下時靜得雅雀無聲,只有飛蛾在路燈下亂撞,給這片陰冷添上撲火般的熱血沸騰。

    兩人這一路上誰都沒開口,聞汐因著其他事心不在焉,而蔣毅卻害怕她因為鄭建寧的事胡思亂想。

    他愈發心慌意亂,于是草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在她準備回宿舍時才將人拉住。

    “汐汐,我和她什么都沒有?!鄙倌甑拖律碜?,第一回像個大男孩那般慌亂,解釋他們只是朋友,從小到大的友誼,就跟兄弟差不多。

    他那時候不懂感情,更不明白心動是什么。

    于是大大咧咧,和所有人都玩得開,而鄭佳寧就像個蠻有默契的伙伴,在他各種樂趣中是勢均力敵的朋友。

    聞汐抬頭看著他。

    清明的眸光讓蔣毅更慌了,以為她要算總賬:“她給我表明心意的那天....”

    少年撓了撓頭,“我都有些懵,就像被隕石砸了下,但我保證我沒和人搞任何曖昧....”話里再無痞氣,越說越慌,卻被一句微涼的聲音打斷。

    “蔣毅?!甭勏_口,看著那張因為她停了所有動作,緊張不安的臉。

    她心里不知是何感受,彎唇:“我沒生氣,你快回去休息吧,現在已經很晚了?!?/br>
    蔣毅眉心一跳。

    聞汐又再說了一遍,將外套還給他后,背上吉他準備上樓。

    下一瞬,卻被一陣力道扯住手腕帶了回來,撞上堅硬寬闊的胸膛,少年那張薄唇緊呡的臉在眼前慢慢放大。

    “你沒生氣?”這次是反問。

    極為不悅的詰問,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明明希望摔破東西惹起大人的怒火,卻在得到輕飄飄的一句“沒關系”開始無理取鬧。

    聞汐搖了搖頭,像是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怒火。

    他已經解釋得那么明了,她怎么可能不相信,兩人之間有沒有曖昧旁觀者看得最為清楚,她又不傻。

    而且相較于這些爭鋒吃醋的小事,聞汐腦子像是被更沉重的事覆蓋,無暇分心。

    她這幅模樣一點一滴印刻在蔣毅的瞳孔里。

    街燈如霧,噴灑在少女的臉蛋上,他清晰看著那張臉流露出不解,疑惑,甚至還有對小孩子的放縱。

    就是沒有他想要的嫉妒。欣喜如狂,卻又甘心哄她一輩子的嫉妒。

    這時,下午沈南宇的抱怨聲竄入腦海。

    ——“毅哥,我和她不過在一起十來天,她看到我和個女生說話都要生氣,說我對別人太溫柔了!”

    ——“還有,上回不過和青梅竹馬的meimei聊個天,她就在旁邊哭了,說有女朋友之后就不能再聯系任何異性朋友!”

    她為什么不是這樣?她為什么不生氣。

    蔣毅凝著她淡然的反應,心一下子就墜入了冰窖。

    她真的喜歡他嗎?

    聞汐眼見著那雙犀利的眼在她臉上尋覓著什么,越來越暗,籠罩著一沉陰云,然后他彎下身,捧住她的臉:“你真不生氣?”

    聲音有幾分山雨欲來之勢,聞汐呡唇沒回答。

    “她說喜歡我,你不嫉妒?”蔣毅聲音有些冷,“她在你沒出現時,占據著我生命的大半時間,你也不生氣?”

    他媽的,他都快氣死了,連許凡州提前陪了她兩年。

    他都能氣得嘔血!

    困住聞汐臉頰的手越來越燙,越來越熱,聞汐不知道該怎么回應,然后便聽到他略微沙啞的質問,

    “那我和她zuoai呢?”

    蔣毅微紅的眼深深攫住她,“用撫摸你的力道去摸她,俯身在她耳邊喘息,沖撞,你也不生氣?”

    話音一落,兩人皆是一愣,周遭瞬間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

    連著秋風簌簌,飛蛾撲撞都好似成了靜態的畫面,只見其形,未聞其聲。

    蔣毅凝著手心里漸漸變白的臉色,睫毛顫得仿佛傷了翅膀的蝴蝶,每一次振翅都能感受到疼意。

    少年幾乎是立即后悔,都他媽的說了些什么?!

    他呡了呡唇,想把話收回來,想抱著她哄,說自己沖動沒過腦子,想把她手放在自己頭發上,讓她隨便揪。

    可最想最想的,是聽她說會生氣,說他是不是有病,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那么就算罰他跪搓衣板也行啊,他心甘情愿!

    所以最后蔣毅什么話都沒說,眸子晃了晃,更深地攫住她。

    若說剛才聞汐還云里霧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么在抬眸看到他期盼,甚至有些受傷的眼神后,差不多明白了大概。

    他就是那個被大人冷落的小孩,企圖用哭喊,甚至無理取鬧的方式博關注。

    她的一句話,他為之生,為之死。

    聞汐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也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可就在這樣一個時刻,她彷徨無措的情緒通通涌了上來。

    滿腦子都是剛才他獠牙畢露,狷狂恣傲的模樣。

    她知道那不是全部的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那股負面情緒。

    她拼命抑制,最后卻聽到了自己用很輕的聲音開口:“不生氣?!?/br>
    聞汐看著他,“現在社會不都是這樣嗎?誘惑重重,男女朋友也不可能完全為對方完全守身,我也不會要求你這些?!?/br>
    這次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只能看見那雙不可置信,慢慢變紅的眼,從眼尾彌漫而上,充斥著整個眼球。

    然后便聽到一聲嗤笑:“我女朋友真是大度啊?!?/br>
    蔣毅放下手:“我是不是該感到高興?燒香拜佛謝祖宗?不知道是沾了哪門子好運才找到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br>
    少年話里哪有半分開心,幾乎是一字一頓咬出來,聲音又冷又硬。

    “別人的女朋友因為對象和其他女生說半句話就要吃醋氣哭?!笔Y毅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我對象倒好,主動讓我到其他女生床上!”

    聞汐睫毛顫了顫,不知道該怎么補救:“我——”

    “所以你微信才鮮少回我,就是讓我有時間發展第二春?”被她一番冷言冷語將心徹底冰凍,蔣毅也開始口不擇言,

    “所以別的女生天天來sao擾我,你是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聞汐答不出來。

    “所以,”少年的聲音有些啞,“你肩膀受傷也不告訴我?我這個正牌男友還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聞汐訝異看他。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蔣毅自嘲,繼而質問,“聞汐,你想過我的感受嗎?我女朋友受傷好幾天我居然蒙在鼓里!”

    “我甚至不知道是誰撞了她,更不知道是否她再避讓晚一刻,等待她的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而這一切都是通過旁觀者告訴他的,他要是不主動上門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

    他不知道她疼過,可明明她就時時刻刻待在他面前,輕笑低語,無奈橫眉,是不是這些都是她偽裝疼痛的方式?

    以前的他不了解,現在也沒有資格嗎?

    蔣毅聲音越來越冷,心疼憤懣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燒了整整半晚,此刻壓制不住地噴涌而出。

    聞汐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那抹紅色,心疼,憋屈,悲涼....種種情緒紛至沓來,她的心也扯了下,聲音近乎解釋:“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這——”

    “沒必要?”蔣毅將話接了過去,“那你覺得什么才是有必要?”

    她不求他朝他走一步,可至少要待著他能看到的地方,而不是一味的躲和藏。

    仿佛他一輩子都沒法靠近她,永遠沒辦法走進她心里!

    “是不是有天你被車撞了躺在那,永遠醒不過來才是有必要?”少年紅著眼睛吼,“你考慮過蔣毅這個人會怎么想嗎?”

    那聲音讓聞汐都震了下,由遠及近地沿著馬路傳了出去。

    聞汐不是沒見過他發脾氣,只是這次尤為劇烈,她的心里也開始不安:“不說了好不好?你現在在氣頭上,我們明天再談?!?/br>
    說完就要轉身,被一把拽了回來,少年強勢掌住她的脖子:“今天不說清楚哪也不準去!”

    后頸的力道沉重且壓迫,只一個手掌就控了聞汐所有的動作,他眸中燃起的烈焰生生要將她吞滅。

    在這時候,少女才后知后覺她對他的一切欺負,揪頭發,掐腹肌,只是他的放縱。

    真正的他,是一腳就能踢斷別人的腿骨。

    她咬唇沒說話。

    血色漸退的臉蛋也喚回了蔣毅的一絲理智,他瞳孔縮了縮,仿佛回到許凡州準備欺負她的那個晚上,她的無助和害怕,他的承諾……

    蔣毅閉了閉眼,明明說好永遠不再強迫她,他現在又在做什么?

    少年放開了手,自嘲:“我就問你一句話,立刻回答我?!?/br>
    蔣毅低頭看著她,“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毫無自信的反問,完全褪掉以往的自信桀驁,好似他挺得僵直的背脊因為她而折斷,變得彷徨卻迷茫。

    聞汐心都縮了下,不明白自己怎么將人逼成這樣。

    明明籃球場的那個他,狷狂倨傲,縱身一跳,就逆了整個世界的光。

    而這樣的他,卻因為自己被一點點磋磨,驕傲頓消,好似一身傲骨,蕩然無存。

    也就是這停頓兩秒,蔣毅眼中情緒漸退,奔騰而止的熱浪仿佛碰撞上堤壩,瞬間風消云散。

    他垂眼,苦笑一聲,轉身離開。

    那背影籠罩在黃光之中,輪廓寂寥而落寞,正如她在古城說了重話那晚,眼看著他一步步遠去,遠離她的視線。

    只是那時的聞汐心有戚戚,害怕更多,如今卻是滿腔苦澀,酸得眼睛疼。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想跑去拉住他。

    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那抹背影消失在轉角,連帶著不久前被他握緊的手,也一點點沒了熱度。

    仿佛脫力一般,少女滑靠在大樹上,靠著吉他和后面的樹干支撐著,神色卻陷入了惘然。

    從小到大,在紛至沓來,又突然離去的人面前。

    聞汐早明白了一個道理,沒人會一直陪著她。

    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甚至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在母親去世后的無數個夜晚,她除了思念和流淚,心頭更是生了幾分悔意,侵入肌理,透徹入骨。

    ——要是當初mama沒那么愛她就好了。

    她寧愿被打被罵,或是被冷眼相向。

    這樣的mama,她一定不會喜歡,所以在走的時候也不會疼成這樣。

    不會在每個她離開的日日夜夜,都在被子里嗚嗚痛哭,無人知曉。

    從那時起,聞汐就開始學會對人保留付出。不全心全意去愛人,不去期待,自然也不會有失望。

    在重組了家庭,對她日漸冷淡的聞愈面前,她試著這樣對待,果然發現心里不會疼,甚至近乎麻木。

    哪怕是聞愈因為阿姨剛懷上的小弟弟,在外疲于奔波,而忘記她的生活費。

    她也不在意,畢竟,父親這個形象已在她日復一日的自我催眠變得淡化,寥寥無幾。

    所以這么些年,聞汐極少受傷,保留付出的心意,最后發生任何事她都不會難受。

    和蔣毅相處她也是這樣,告誡自己不要沉溺,不要回應,不要期待。

    他如魚得水,游刃有余,如狂風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她不行,她會受傷,她會害怕失去后的孤獨。

    聞汐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可今晚在他轉身那刻,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里碎裂的聲音。

    似扯壞一株含苞,還未綻放的玫瑰。一地慘敗花瓣,看得人心都碎了,明明屬于它的大好青春還沒有到來。

    聞汐抱緊手臂,把自己埋在里面。

    沒關系,走就走吧,這次她只是要恢復久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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