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是你的鞋)
薛平不過與那怪物纏斗了極致的兩分鐘后,一道虛影就被一擊得手,迅速穿透空氣像炮彈一樣向著被人稱為“隊長”的方向而去。男人稍稍扭頭,眼睛淺淺地睜開一條縫,好像剛才已經睡著。單手虛握,就把那只狗的脖頸捏在手心。 “隊長!抓活的!別忘了??!”女隊員在隊伍末尾勞心勞力地尖叫。 男人握緊的手猛然一頓,好像整個身影都暫停了一下,袁小飛暗忖,果然是忘了。 將怪物腦袋的鞋拿下穿好,正準備扔開,可怪物的身體卻發出了一聲清晰的鳴叫。 所有人不由得愣了愣。 薛平手握長劍,目光越過怪物,看向天空?!笆羌纳??!?/br> 從怪物的腹部飛速爬出一只羽毛血糊糊的小鳥,它高昂脖子啼鳴,就被男人捏碎了小身子骨。 袁小飛認得,那是他們剛來到村子時,落在稻草人額頭的小鳥,怎么會……它寄生了狗?那是不是還能去猜測,還有東西寄生了鳥…… “來了?!蹦腥朔潘墒滞?,任由沾滿腐rou血漿的手垂下,穿上鞋的男人,突兀地立體起來。 天空烏云密布,不過須臾,就到了幾人頭頂。上萬只鳥組成的族群冷意森森地看向愚蠢的人類,高高在上地俯視,一如剛才小狗所做的表情。 竟然真的是鳥在控制別的動物。 袁小飛又想起高速上那起鳥群襲擊的災難,難道…… 黎安和姜慕詩早在小鳥被掏出來時已經徹底暈過去,還清醒著的貝伍州牢牢守在袁小飛跟前,嘴唇都快被咬破。這一戰,他幾乎什么都沒做到。 萬只鳥同時俯沖而下,像一顆顆極快的子彈沿著固定的軌跡射來。 “程,平?!蹦腥说吐?,“合陣?!?/br> “是!” 三人以三角方位站定,女人雙眸緊閉,一雙手快速地抓取空氣縫制了一張相當大的空氣之網,袁小飛只覺得空氣都變得粘膩,好像被粘上。 飛到一定高度的鳥群速度也有所減緩。 隊長已然單膝跪下,一圈銀色沿著三人的站位形成陣法。 薛平肌rou緊繃,長劍揮動,在陣法內刻印形狀古怪的符號。 “嘎!”嘹亮的啼鳴在遠處的長空響起,后退的鳥群又不要命地開始進攻,方向卻變成了不在陣法內的另一些人。 “??!”一聲尖叫,癱倒在田外看著三個同伴死去的女人稍稍張大嘴,幾只最前的鳥已經將她的身體穿成了窟窿。 袁小飛在粘膩的空氣里盡力跑動,貝伍州跟在一邊,兩人僥幸在鳥群飛落前,把昏迷的黎安和姜慕詩拽進有降速buff的空氣圈,一面用菜刀和斧頭砍著速度不怎么好看的怪物。 “展?!便y色巨陣轟然爆發銀芒,天空之上,一道乍現的“獄”字拆解成萬千雷電線條搭建成一座空中鳥籠,每一絲線條伸展出去,在空中匯集成更大的牢籠。 鳥群驚慌失措,它們素來尖利的喙搗不動抓住他們的網,而它們用以保護軀體的尖銳羽毛也迅速燒焦失去保護作用,把它們變成一只只烤鳥。 空氣中散發著燒烤的臭味兒,不少軍人拿著槍趕來支援,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將近一半的鳥群變成黑壓壓的一團尸體積聚在籠中,雷獄的力量卻在一點點減弱。袁小飛看到陣中的三人除了隊長外,那兩位已經顫抖著半蹲下,勉力支撐身體的負擔。 剩下的鳥群借機叫著逃跑。 “射擊!開槍!”后排的軍人拿出突擊步槍,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鳥群遠離。那樣的的距離,彈藥根本打不中。 “嘎!”又是一聲在耳朵里音波一樣回響的鳥鳴,“嘎!嘎??!” 鳥群飛走后,一只特立獨行的鳥在空中極其顯眼。它“嘎嘎嘎”亂叫,好像在嘲諷著什么。 陣內的兩人鼻血涌出,深深喘氣。 只有隊長,又脫下了那只鞋。 又…… 他右臂狂甩,鞋超越雷電,超越空中的尸體,在那只鳥和目瞪口呆的人群視線中,精準插在那只鳥身上。 “呱!”鳥瞬間變調,狂扇翅膀七歪八扭飛走,“嘎嘎嘎嘎!” 袁小飛想,它一定在說:“你們給我等著,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可惜?!标犻L推推眼鏡,“不夠準?!标嚪ㄏШ?,程程和薛平抹掉鼻血,一邊平復呼吸一邊收尾。 “收尾!”軍人中的一位,趕緊抬手,十幾名士兵匆忙上前,和三角洲兩名隊員一起收集怪物尸體作為研究材料。 沒有人去管躺在地上的四個平民老百姓。 “那些……”貝伍州瞪大雙眼,“那三個人就是‘十六斜方隊’的其中一支嗎?” “很有可能?!痹★w看向面對目標時亮起的“勾引”技能,心下嘆口氣,為什么其他序列者的能力就那么強……他必須得想辦法,形勢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嚴峻,末日開始還不到一周,就出現了只有序列者組團才能對付的敵人,那他們普通人還能有活路嗎? 一定會有辦法。 “你……”貝伍州驚異的質問聲驚醒思索的袁小飛,他會轉過身,視線下方是一條屈起來沒穿鞋的腳,純白的襪子,襪子上還有袁小飛五六歲經??吹降膱D案。 他抽抽嘴角,眼神往上提。 隊長居高臨下望著他,甚至忽然伸手緊捏住袁小飛的下巴,迫使他只能抬頭。 感到痛苦,袁小飛用手指扒動,男人像是感覺不到這股力氣。他也俯下身體,靜靜而深沉地看向袁小飛瞳孔深處,兩人距離近得,好像在接吻。 他在探究什么。 他知道我也是序列者。 但他不可能對每個序列者都這樣。 他發現了我的特殊…… 就像懷戎對我的態度…… 到底其他序列者是怎么發現我序列的特殊性的……感覺嗎…… 他們不可能知道我真實的能力,不然懷戎不會那么簡單放我走。 程程呆若木雞地看向自己隊長疑似性sao擾柔弱小男生,她戳戳薛平健壯的手臂,“我說,隊長是喜歡男人嗎?!?/br> “不……吧?!泵姘c的路人甲一般的臉罕見地流露出遲疑。 “如果是你,會對男生做出這個姿勢?”程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她那只有睡覺和打架還有扔鞋三個愛好的隊長,一出手還真是不得了。 “……”薛平認真思索,“我那么做,會被打?!?/br> “……”所以你想那么做是嗎?我看錯你了!我要換隊友啊啊啊??! “脫下你的鞋?!庇^察了袁小飛良久,隊長冒出一句話。 “……”袁小飛僵硬地呆住,眼睛流露出迷惑和不安,這是他最真實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隱藏,男人忽然按住了他的眼皮。 這是一雙熾熱的手,袁小飛甚至可以想象,將來,這雙手是怎么掰開他緊閉的雙腿,揉搓紅潤的腿根,再全部覆蓋自己圓潤等待愛撫的屁股,幾下拍打,rou臀就會顫抖著彈動。 “!”袁小飛瞬間驚醒,男人的手已經按在了他的后頸,他一直注視著自己,更加不會忽視自己變得通紅的臉蛋和泛著情欲的眼圈。 袁小飛趕緊扭頭躲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并沒有多加禁錮,順勢放開?!靶??!彼钢冈★w的右腳。 “……”袁小飛干巴巴地脫下,男人隨即穿上,然而,大了一號的腳必然卡住。 程程開始揉眼睛,她看見了什么,她的隊長竟然當街索要路人的鞋穿!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穿不上……就還給我吧…… 袁小飛抿緊嘴唇,屈起右腿等待著鞋的歸來。 然而男人還是努力把腳劈了進去。整個鞋面瞬間拓寬,袁小飛甚至隱隱聽到了布被撕裂的聲音。 袁小飛木著臉。 程程木著臉。 氣氛一度凝固。 隊長大人有鞋穿后,沒再說什么。 程程走上前,覺得沒被鳥嚇到也可能被自己隊長嚇到的普通人需要安撫?!澳銈兒?,我們是三角洲。我們隊長師有天,我是程程,還有另一位隊友薛平。額……”她眨眨眼睛,“這里我們會接管,你們盡快離開吧?!?/br> “嗯?!痹★w用襪子踩上地面,背起姜慕詩,而臉色很不好看的貝貝則背起黎安,兩人盡最大努力快速走出田野,望向越來越近的大門,袁小飛深深吐出口氣,不管怎么說,他們又活過了一天。 “貝貝……”他叫一聲。 沒人回答,貝伍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手臂都出了青筋。 “貝伍州,你怎么了?”袁小飛搭上對方手指。貝貝這才好像大夢初醒,“我……”他猛地搖搖頭,“剛才,剛才那個隊長和你說話時,我根本加入不進去?!?/br> “嗯?” “我的身體好像被凍住了,那個男人……”他抖動下巴,“那個男人只用眼神就讓我無法動彈,而我只能看著你被欺負,我……我太弱了……” 以前他還不覺得,他想要保護人,幫助人的心從來不變,然而來到了末世,身為普通人,就是原罪。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只會拿著斧頭亂砍,好幾次還是小飛救他,而那個隊的人呢,他們是異能者,光是氣勢,就讓自己望塵莫及,只不過三個字,就讓人跟人之間出現這么大的,難以補足的差距。 他真的不甘心啊…… “怎么會?!痹★w笑笑,“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而且……我還要說對不起……”兩人走到能看到值守軍人的距離停下?!拔也恢滥惆峒液笥龅搅四敲赐纯嗟氖?,我都沒幫上忙?!?/br> “哎?!必愗愺@了會兒,“那個跟小飛從來沒有關系,如果不是耿靈,我根本不會勸說父母搬家的?!?/br> “……” “還好她離開你了?!必愇橹菘聪蛟★w:“她根本配不上你。小學時她因為我不愛跟她玩只愛跟你玩,就教唆人打我,撕我的作業本,找老師打小報告,叫我滾?!?/br> “……”袁小飛沉默地聽著。 “后來,她見我不轉學,就拿你威脅我,拿我父母威脅我。說大人不會防范她,你也不會,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問她是不是喜歡你,她說……”貝貝舔了下嘴角,“她說,就是想像里有一個唯命是從的竹馬,而這個竹馬是不能和別人親近的?!?/br> “……” “所以我逃走了?!必愇橹莸皖^,“如果我一直留在你身邊,那該多好。我應該從那個女人手里保護你的?!?/br> “……我知道的……”袁小飛很早就察覺,和他玩得好的朋友會慢慢遠離,他也知道是誰,但他不想抗爭,因為不想傷了兩家人的和氣,所以一直孤獨地一個人上學。 但是,如果早知道他的朋友被這樣對待,他會站起來的,父母也會理解的,那么……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爸媽也不會在幾天前莫名其妙離世了…… 這些……都是他自己的錯啊。 “我知道的……”知道而什么都不做的人,才罪孽深重?!拔抑赖摹彼芟肟?,可他還是把眼淚吸回去。 “不過沒關系,小飛,我會變強,我會一直一直保護你,我不會再和你分開了!”貝伍州金發燦燦,“我要變成你的太陽!” “……”袁小飛愣了好一會兒,然后笑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