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鶴不清楚自己晚上是如何睡過去的，不過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體是難得的清爽。腰身有些酸軟，臥室里也只有他一個人。

    洗漱完換好衣服推開了臥室門，發現云淮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前面擺著一個筆記本，像是在處理什么事情。

    陽光透光身后的落地窗灑在他身上，從云鶴的角度看過去，背著光，落下一幅面目不清的剪影。

    不知道為什么，云鶴總覺得這幅畫面似曾相識，好像在那里見過。腦海里倏忽閃過一幅畫面，旋即便消散了，他沒有抓住那一刻閃過的靈光。

    云淮聽到聲響，轉過頭看他，然后收起了電腦，來領他下樓：“醒了，餓了么？早餐在樓下，我們先下樓吧?！?/br>
    接下來的日子讓云鶴覺得有些奇怪，云淮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空閑了下來，整日整日的呆在家里，也不做什么就陪在他身邊。

    云鶴看了看在廚房的云淮，然后怔怔的望向陽臺的花園，對眼前這種情況有些無所適從。從那天之后，云淮也沒怎么碰過他，晚上也只是安安靜靜地摟著他休息而已。

    除了沒有再碰過他之外，在生活上倒是加倍的溫柔呵護。就好比現在，云鶴坐在餐桌前，看著云淮在廚房里忙碌，今天做的是水煮魚，還有其他幾個素菜和一鍋魚湯。

    窗外花園里有蝴蝶在花叢里上下翩飛，陽光晴好，時不時有鳥鳴響起，似乎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模樣。

    但是云鶴的心情并沒有這么晴好，他有焦慮，也有擔心。他不知道為什么云淮好像對他沒了欲望，已經好幾天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生。而且看今天這頓飯，顯然又是什么都不會發生的一天。

    云淮的溫柔和細致甚至讓云鶴有了錯覺，好像自己和他是對戀人，而不是交易和從屬關系。

    云鶴很久沒有被這樣細心而溫柔的對待了。

    自從母親走后，家里迎來了一個新的女主人，他的存在好像就變成了這個家庭里最尷尬的事情。鶴父本就不喜歡孩子，所以不會過多地關注他。而繼母好像完全看不見他，不會對他做什么，但也只會把他當空氣似的晾在一邊。

    原以為他和繼母大概會一直維持這種不熟不認識的狀態，完全沒想到她會這么討厭自己的存在，以至于要想方設法地把自己趕出去。

    而且一方面想把他直接壓到地底，再爬不起來。不然也不會把他往那種地方賣，還不忘趁此從自己身上小賺一筆。

    云鶴一方面憂慮自己會離不開云淮，他眷戀于這種溫柔。另一方面讓他難過的是就算要逃走離這里，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里。

    就在他盯著窗外出神的時候，頭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后就聽到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時候，菜已經在桌子上擺好，空氣中是一股nongnong的飯香。云淮收拾好看他還在發呆，俯下身看他，然后皺了皺眉問道：“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云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答非所問到：“餓了?！?/br>
    看出來他不想說，云淮也不勉強，拖了椅子過來在旁邊坐下，幫他夾菜。一邊不動聲色的提醒道：“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訴我。還想吃什么嗎？”

    云鶴默不作聲。一頓午餐就在沉默中解決完，空氣中的氣氛微妙起來。云鶴想要補救，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可惜了一桌好菜，被兩個人吃的沒滋沒味的。

    想要起身幫忙收拾一下餐桌，但是被云淮攔下了，讓他先上樓去午休。不過云鶴沒有照做，還是像開始一樣坐在旁邊靜靜地等著。

    等云淮收拾好東西，云鶴便像求安慰的鳥兒埋進他懷里。

    “怎么了？”云淮溫柔地回抱回去。

    但云鶴還是不說話，而且把臉埋得更深了。

    “是在家太無聊了嗎？”云淮換了一種提問方式，然后辦事寵溺半是無奈的說到：“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但是現在反倒不知道還是不是驚喜了?！?/br>
    云鶴還是不抬頭，所以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什么驚喜？”

    “原本計劃明天帶你出去玩得，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云淮身上的氣息讓云鶴覺得很安穩，尤其是在說話的時候，帶動胸腔的震動，連聲音都好像包圍著自己，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全感和真實感。

    所以云鶴樹袋熊一樣的錐在云淮胸前，最后被云淮托著屁股抱上樓去。

    現在是早晨，云鶴和云淮此時正在去往海邊度假村的路上。

    云鶴沒想到昨天說得話是認真的。問題被猝不及防的再次拋到了他面前。

    這幾天不知道是因為云淮減少了藥量，還是自身產生了耐藥性，身上藥物產生的作用正在明顯減少。早上出門的時候云淮甚至給了他一部手機還有卡，甚至塞了不少現金。

    收下這些東西的時候，心里隱隱有些愧疚感。因為這些都是云淮所給予他的信任。

    但是他可能注定要辜負這份信任了。

    度假村在離海很近的地方。從房間的陽臺望過去，海天連綿，似乎要藍到人心里去，心情似乎都染上了淡淡的晴空藍。

    下面時不時有其他路人經過，但是云鶴總覺得這些離自己很遙遠。

    手指在欄桿上無意識地輕叩，云淮的聲音卻從身后傳來：“你先一個人在這里好嗎？我要出去處理些事情，”

    云鶴呆愣愣地，沒想到自己會被允許單獨呆著：“??？”

    被他的傻樣逗笑，云淮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無聊的話也可以到樓下逛逛，記得按時回來就好?！闭f完似乎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他的頭，聲音也低了下去“乖乖的?！?/br>
    云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看著云淮這樣出了門。

    他沒有動，也沒有離開陽臺，就呆呆地望向門口，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寵物。他想：如果中午之前，云淮回來了他就不走了。

    從早上等到了午后，沒有人回來。

    云鶴被太陽曬得有些頭暈眼花，終于動了動已經麻木的腿，慢慢地移到了房間里，拿走了云淮早上給自己的東西，推開了房門走出去。

    在度假村另外一間屋子里，云淮面無表情喝掉杯子里的酒。

    東在旁邊十分不解：“明明舍不得，干嘛還要放他走？”

    “想要圈養一只鶴，總得讓他心甘情愿才好?！痹苹从值沽吮?，“不然是會死掉的?！?/br>
    “不懂，我家阿銀不就好好的嗎？”東無所謂的聳聳肩。

    “他倆能一樣嗎？”云淮挑了挑眉，表示鄙夷。

    “行行行。我家阿銀是土狗行了吧，就你家的是仙鶴，成了吧？”東不耐煩，轉而立馬幸災樂禍起來：“哎呀，人都說到嘴的鴨子飛了，你這是把仙鶴都咬到嘴里了，還能飛走也算獨一份，哈哈哈”

    回應他笑聲的是一個還未開封的紅酒瓶，迎面朝臉飛了過來。

    云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時間。路上是來來往往的車輛，不知道來及哪里又向哪里駛去。

    有出租車在他身旁停留，司機熱情地問他要去哪里，他杵在原地，反復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什么都回答不出，于是那輛車又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在人流涌動的街上，隔著櫥窗，里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糕點，想起了云淮做的下午茶，鼻尖似乎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受控制地走進了店里，買了盒抹茶味的曲奇餅干，因為造型太相像了，幾乎讓他分辨不出。

    等吃到嘴里的時候，云鶴終于清醒了，這不是曾經吃過的那一份。

    味道差太多了。

    即便它們有著相似的外形，同樣誘人的香氣。但不一樣還是不一樣。

    云鶴捧著那盒只吃了一塊的曲奇餅，有些茫然。原來天已經黑了下來。

    臉上好像濕漉漉的，有水滴從下巴掉下去，砸在地上。只是連水花都濺不起來的一滴水罷了。

    抹了抹臉上的水，伸出舌頭舔了舔食指上的水，有些淡淡的苦意。他把濕發攏到腦后，然后伸手去接天上掉下來的雨水，分不清臉上的水到底是淚還是雨。

    所以不如接些雨水來嘗嘗吧，看是不是也這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