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師父
“說什么宮主的親傳弟子,結果宮主都沒有理睬他,怕不是說出來騙人的。哈哈哈……笑死人了?!?/br> 江堯一大早剛剛抬腳邁進了飯堂,就聽到觸霉頭的話。一旁的飯桌上,幾名剛入宮的小弟子湊作一團,七嘴八舌地指點。 “就是啊,宮主怎么會收他作徒弟,他也就是平日里功夫厲害了點,還做白日夢,妄想能沾上宮主呢!” 距離宮主駕臨演武場已經過了快一個月,關于宮主的談論依然不休不止。幾個人說個沒完,越說越把江堯貶低得一無是處。他們初來乍到,不怕挑事,什么話都往外蹦,別人勸也勸不住。 只聽見“哐當”一聲,擺在地上的矮桌被踹翻在地,上面的碗碟嘩啦啦全碎個干凈。幾個小弟子瞬間失了聲,鴉雀無聲地瑟縮著看他。 江堯從小在乞丐堆里長大,養了一身流氓習氣,他在左護法面前是一副乖巧模樣,對于其他人又全都不放在眼里。剛入門時,他甚至天天打架,被告到左護法那里好一頓教訓,他后來收斂了行徑,內心里依然。 與他關系近的,他也不吝惜好處,時常拉幫結派的,如此下來,演武場里的大多都聽他的。而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根本混不在乎。 他一掌拍在門板上,門板震了三震,“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里說老子!” 他環視了一圈,又嗤笑道:“再聽到誰說我半個字,我就拔了他的舌頭!說到做到!” 那幾個小弟子像是鵪鶉一般縮在一塊兒,一句也不敢吭聲了。 見到反應合了心意,江堯拿了個燒餅,大步走了出去。 他對于武功一道非常有天分,雖然入門晚了,耽誤了時機,這三年也足以讓他超過許多普通弟子。 左護法所習的功法為浣陽功,屬于陽派,著重于武學基本,一切都追求最簡。他在去年春日,就能打敗眾多修習了五年的弟子,若假以時日,定然無可限量。 他駕了一匹馬徑直出了演武場,直奔左護法的玄云殿而去。 蘇奉玄正在書房寫一封文書。 門外侍從稟報道:“護法,江堯求見?!?/br> “進?!?/br> 江堯開了門,恭恭敬敬進了來,他雙手交疊彎腰行禮,“見過左護法?!?/br> “坐?!?/br> 蘇奉玄坐在桌后,穿著樸素的外衫,頭上只戴一只木簪,顯得精干可靠,成熟穩重。 侍婢進來送了茶,蘇奉玄端起來喝了一口,“說吧,有什么事?你小子無事不登門?!?/br> 江堯呵呵笑了,“奉玄叔真懂我?!苯瓐驊T會涎皮賴臉地在他面前討好處,讓他無可奈何。 “我有一事,想請左護法幫我?!?/br> 蘇奉玄道:“哦?你且說一說?!?/br> 江堯收斂了嬉笑,端正道:“這三年一直都是左護法來教導我,對我關照非常,說是父親也不為過。江堯先在這里謝過左護法?!?/br> 蘇奉玄放下茶杯,仔細聽他說。 “只是,我是宮主名下的弟子,若是一直跟著您,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我想……” 蘇奉玄接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你想,到宮主那里去,跟著他?” 江堯點頭:“正是如此?!?/br> 蘇奉玄沉吟了一會兒,道:“你若想去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去與宮主說。但只怕你去了以后,不會再過得這般自在?!?/br> 江堯聞言高興極了,道:“沒關系!謝謝左護法!” “你將我的浣風取來?!?/br> “是?!?/br> 蘇奉玄自他手里接過浣風,斜握在手里,拔出劍鞘,右手輕撫了一下。 江堯疑惑,“左護法,拿浣風做什么?” 蘇奉玄將他又送進劍鞘里,遞給江堯,“浣風給你了?!?/br> 江堯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奉玄叔……你是在開玩笑吧?” 江堯暈乎乎地接過劍,又雙手摸了摸,遞回去,“不不不,這不太好,我不能要!” 蘇奉玄道:“給你就拿著,廢什么話!” 過了一會兒,江堯雙手捧著劍,跪下來,向蘇奉玄行了個正經拜師的禮。 “左護法,你待我就像親生孩子,我江堯就是這輩子都是小乞丐也值了?!?/br> 蘇奉玄道:“起來吧?!?/br> 江堯得償所愿,又得了浣風,好一陣摸摸看看。 略坐了一會兒之后,他喜滋滋地告辭,“左護法您繼續忙,我先回了!” “等等?!碧K奉玄左思右想,覺得不妥,又喚了他一聲。 “左護法還有什么事嗎?”江堯轉身過來,疑惑問道。 蘇奉玄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你去吧?!?/br> 江堯作了個揖,抬腿走出了書房。 蘇奉玄是鳳旸宮里少有的老人,當初殷付之上位后,便大開殺戒,鳳旸宮外堆了滿滿的宮人尸體,山腳下的湖水都被血水染紅。 他思慮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來。蘇奉玄將文書整理妥當,起身去往宮主居住的鳳鳴殿。 “宮主,我教養江堯三年。這個孩子雖有許多惡習,但心性不壞,這幾年改了許多,且在武學上頗有天賦。您是他的師父,也該將他帶在身前親自教導了?!?/br> 殷付之像是剛剛睡醒,喝著一盞雨前龍井提神。他幾乎甚少出門,也不勤事務,有時整日昏睡,有時閉關練功,更多時候半睡半醒地臥在那里消遣日頭。他并非是真的懶散,蘇奉玄覺得他更像是了無生趣,目光里像含著一潭死水,無論什么都不能讓他動容。 蘇奉玄與右護法褚澤,偶爾見到他時,都是這副模樣。而下位的各位堂里的長老,更是連見他的機會也沒有。 等他喝完了一盞,才想起來這件事,他抬眼皮,道:“這是你的意思?” 蘇奉玄恭恭敬敬道:“不,是那孩子的意思。宮主……他是您的……”他說道后面,有些踟躕,不再說下去。 殷付之手指搭在桌上,點了點,過了一會兒道:“好吧,你明日便讓他過來吧?!?/br> 蘇奉玄起身道:“是?!?/br> 他走出內門,看到白衫站在門外,靠近了兩步,低聲道:“白姑娘,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白衫疑惑:“不知左護法有什么事?” ※ 被告知自己可以跟著宮主的時候,江堯在院子里激動地大喊起來。等他到了演武場里,更加的傲慢,脖子都要揚到天上去。 那些弟子湊在一起,聊的什么,他根本不想去理會,左不過是他以后跟了宮主,飛上枝頭之類的,他們眼紅得不行。 甚至還有幾名女弟子送給他親手制的香囊,其中含義不言而喻。他卻傲得不行,一一拒絕了。 “身為宮主的弟子,應當更加謹慎行事,不能私相授受?!?/br> 女弟子氣得,在背后直跳腳。 江堯地收攏了行李,迫不及待地跟著侍從一起騎馬去了鳳鳴殿。白儀正鳳鳴殿的門前等他,他腰佩一把劍,一身服飾簡單干練,不茍言笑。 “江堯,你來了?!?/br> “是,白儀哥,我們又見面了!”江堯笑著跟他打招呼。三年前見到他時,江堯只是個小乞丐,自形慚祟,不敢同他搭話,說一句話便要磕磕巴巴,表達不清。而如今,他已經能隨意和人稱兄道弟了。 白儀道:“跟我來吧?!?/br> 白儀帶著他一一認了鳳鳴殿的路。 “這個園子你可以過來隨意出入,平日沒什么人進來。往這邊走,是練功房,宮主不在這里練功,你也可以用這里?!泵媲耙粋€小游廊,上面的匾額寫著“梧桐園”。視線跨過矮墻,可以看見里面的假山、亭子與各種珍奇花卉。 江堯一邊走,一邊不禁在心里感嘆,果然是宮主,排場就是大。不知道穿行了多少廳堂,終于走到了宮殿的最里側。 江堯一一點頭記下,“那再往前呢?” 白儀領他走了進去,道:“這里是宮主的居所,你平日不要隨意過來,免得沖撞了宮主?!苯又?,白儀指向另一側,“這是偏殿,你住這里?!?/br> 偏殿看著不如主殿氣派,進去卻是別有洞天。院子內有小花園,還有一方池塘,屋宇的建造看得出是大手筆,博古架、花瓶、紗簾、盆栽……所有的裝飾均是最好的。二名女婢分開兩側站在廊下,穿著的也是上號好的綢緞,她們沖江堯行禮。 江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愣了半晌,才說道:“啊,jiejie們快起身?!?/br> “你明日一早,去到宮主殿前等候?!?/br> 白儀對著二名女婢吩咐了一通,又交代了江堯兩句,隨即離開了。 江堯睡在床上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沒想到自己真的進了宮主的鳳鳴殿。而明天,他就要真的跟在宮主身邊學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