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為將軍解戰袍(三)
去疾風營需要出城,一路顛簸,顛得我腚疼,真是有苦難開。轎子停在了大營前,守衛兵士將我們攔下,小廝四柱欲和他爭執。 我掀開簾子遠遠瞧了那守衛一眼,看起來便是個直腸子。 當下也顧不得什么貞cao禮儀,掀了轎簾叫住四柱:“四柱!”四柱見我眉一橫,氣勢便弱了下來,喏喏地退到一邊。 正是素商時節,金秋天氣,我外穿一件湖綠色夾衣,下身系一條青裙,婷婷裊裊,蓮步生風。那守衛見了我有幾分臉紅,我只一笑,他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我說:“守衛大哥,我們是來找沈將軍的。妾身素日深居簡出,你可能不大認識妾身。妾身是將軍已故長兄沈燕聞的孀妻,此番前來,是家中祖母囑咐送些銀耳蓮子湯來。南方供上來的,給諸位軍長嘗個鮮。吃食稍后送到,以示將軍府的慰問?!?/br> 這其實動的是我的家私。為了以后能夠便宜出入疾風營,這筆錢不得不花出去。 守衛更加不好意思:“原來是將軍的嫂嫂……以前也未見過,沖撞了……那便多謝夫人了,只是軍營這邊的規矩……” 他顯出為難的神色。 我忙道:“不妨事,你先去通報,將軍放行了我們才進去?!?/br> 他立刻松了一口氣,招呼另一個士兵去通報,黝黑的臉龐上泛出一點紅色來。 我臉上還遮著紗,都沒有他出的汗多。于是取出袖中的絲巾遞給他,說:“軍長擦擦汗吧?!?/br> 他有點惶恐,要推拒,我硬塞到了他手里,他才不好意思地接下,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 他告訴我,他叫宋參戈。 我笑:“宋參戈宋參戈,倒像在叫宋三哥,那我便叫你三哥吧。這絲巾三哥便收著吧,原也不值幾個錢?!?/br> 三哥臉上黑中透紅,紅中發亮,汗出得更多了,想是我調侃過了頭。我不禁更想笑。 這時沈燕庭已經從營內出來了。 今日的沈燕庭與那日全然不同,著銀甲,配重劍,滿目冰霜,薄唇緊抿,渾身英武之氣畢現,氣勢決然。那日的紈绔倒像我的錯覺。 他解劍遞給侍衛,迎上我來,卻保持好距離。 他臉上寫著生人勿近,沒有因我的到來柔化半分,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只是心底有一絲極細微的不適,被我強行壓下去了。 我笑著說:“祖母差我來送些蓮子湯?!?/br> 沈燕庭挑眉:“一個營的蓮子湯?” 我紅了臉,老太太什么性格他也是知道的,斷然不會做這種事情,可此刻被他一眼看破,我還是禁不住有些害羞——倒像是我借了什么名義非要給他送一碗湯來。 他越看我眼里越戲謔,我惱極了,這廝怎么一碰見我就又變回了紈绔樣子? “公主不是在?總得好好款待才是?!?/br> 我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沈燕庭混不在意地開口:“便也只有你們女人家家才在這等細沫之事上花那么大功夫,公主她未必就看得上這一碗湯?!?/br> 莊雪意這位公主殿下,他已了解了大半,她斷不是如此心氣高的人。不過,氣氣自己的嫂子,倒是有趣得緊。他竟有些上癮。 他這態度讓我有些生氣,一個營三千人,一人一碗,這也便是一大筆銀子了,他倒是不心疼,卻還在說些風涼話。 我當下便和他爭道:“庭哥兒只懂些舞刀弄槍的事情,自然不懂這些人情世故。這便是家里有女人的好處,我幫庭哥兒打點好了,庭哥兒什么也不用cao心,倒說上了風涼話?!?/br> 他一見我氣鼓鼓,眼里的戲謔之意更深了,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家里有女人……是好?!?/br> 我的臉又燒起來了,搶白道:“我的意思是……哎呀!”我一跺腳,不想和他解釋了。 他說得倒像我是他的女人了。 我眼珠子一轉,突然又正色道:“既然哥兒也知這許多好處,不如早做了打算,娶了妻。日后中饋,我將軍府也有人替祖母分擔?!?/br> 沈燕庭一愣,心想倒是被這牙尖嘴利的小嫂嫂反將一軍,又好笑又喜歡得緊。 等等,喜歡得緊……嗎? 他的眉間浮上一抹陰云。 那日可以說是酒醉行為失檢,這次…… 我見他似乎被我說得面色轉虞,趕忙止住。不想這時系統提示音卻響起來了:“好感度+7,當前好感度:57?!?/br> 我疑惑,沈燕庭真想娶妻? ……卻不知人選是誰呢? 難搞啊難搞。 “嫂嫂先和我去帳內休息吧?!彼f。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這好感度,就是每次都漲得好奇怪。 上一次我姑且認為是見色起意,這一次又是為何? 軍士們都很詫異,將軍竟帶了個女人進自己的私帳。沈燕庭也沒有解釋,只掀開帳簾,待我進去,便把簾子一放,任他們猜測。 反正他們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真八卦,他們是不敢的——疾風營一向軍紀嚴明。 入帳便是一塊空曠,相當于主事大廳,中間擺著書案和太師椅,椅后是一架屏風,上繪千里江山圖。他帶我走到了屏風后面,那是他素日休息的地方,他同我說:“嫂嫂將就在沈二的榻上坐一坐,營中一向樸素,一時也找不出像樣的坐墊?!?/br> 扯淡!但是沈燕庭不臉紅,我也不知道,只當他說的是真的,極別扭地坐上去,床板稍微有點硬。我想到他原先一個紈绔,今日也有如此成就,不禁有些驕傲。 雖然他不知道我們前面三個世界的糾纏,但我還是無法克制為他驕傲的情緒。 沈燕庭見這小女人坐在自己素日睡覺的地方,胸中冒出一大團一大團如棉絮一般的情緒堵在喉嚨口,又癢又漲。他的眼神慢慢放柔了,若是娶妻,便要嫂嫂這樣的…… 我們二人相對無言好一會兒,我覺得不自在,想起自己的來意,問:“公主殿下呢?” 沈燕庭答:“公主另有自己的帳篷?!?/br> 我小聲答到:“哦……那你,覺得公主殿下怎么樣?”皇帝的意思他定是知道的。 他順勢也坐在了床沿,我小心肝一顫,稍微與他坐開了一點。 他一哂,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就跟喉嚨癢似的。我聽到他說:“公主殿下可稱女中豪杰。馬術精,射術竟比我的副官還要好,還能使長槍,若不是身份金貴,我都想邀她入軍中來當個將軍了?!?/br> 難得聽他這么夸人,我想他應該是滿意的。 于是,我便笑道:“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庭哥兒了?!?/br> 沈燕庭聽我說完以后反應卻很大,驟然冷臉,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被他看怕了,渾身僵硬,不敢動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問:“嫂嫂說錯了嗎?庭哥兒不喜歡公主殿下?” 沈燕庭又氣又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說不喜歡,人卻是自己方才夸的;說喜歡,這嫂嫂定要把這樁親事說下來,皇家的親事可沒那么容易退。 “嫂嫂這般關心沈二的親事做什么?” 他移開臉,得,生我氣了。 我小意低回地哄他:“庭哥兒生氣了?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的脾性?這畢竟是終身大事,內宅之事,嫂嫂出面總比你自己出面要方便一些。你若喜歡,我便主動進宮和太后娘娘提,又全了皇家顏面,豈不兩全?” 我這么一哄,總感覺沈燕庭更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