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跪
隔日,回到工作。 徐秩看到周圍正襟危坐的同事們,不免恍惚。 這個時代是公認的開放,距離第一代性解放運動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個紀元,物種的融合、繁衍的本能、科技的進步,似乎一切都為人類探索身體最直接的快感提供了抓手。 快樂嗎。 身體絕對是興奮的。 為什么要抗拒自己的本能呢。 看徐秩摸魚,同事也湊過來,剛要和她八卦,門口突然奔進來一個男人。 不成套的西裝,配著一雙酒店拖鞋,一進來,目不斜視,直接朝徐知止不遠處的女同事那邊走,二話不說,就先跪下。 一臉的汗。 喉頭哽咽著,重復地說著,“我錯了”“原諒我”“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徐知止居高臨下地旁觀著。 這時,同事小聲說。 “我剛要說呢,就是這個beta,在夜店廁所里玩人獸,被妻子抓個正著,昨晚鬧得可難看了,你回去得早,錯過了一場好戲?!?/br> 徐知止:“這樣啊?!?/br> 在座都是同事,沒必要誰看誰笑話,于是也沒有多少人刻意地站起來圍觀,有人叫來了保安,保安來了,要把那男人拖出去。 那男人掙扎著,像是一條泉涸而上陸的魚,狼狽而固執,滾了一身泥濘,也不明白“相呴以濕,相濡以沫”的虛偽。 他有點瘋狂起來,在質問: “我都認錯了,為什么你不原諒?”“不就是玩得過了點嗎?不止我一個這樣的,還有比我更放肆的——不,這不是放肆,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你沒有嗎?” 徐知止有點困倦地想道:宮殊當時,是否也是這么想呢。 同事搖搖頭。 “沒想到他妻子心也挺硬的,畢竟人獸這回事,真算不了什么——”對上徐知止的眼神,她突然轉了話音,“當然,也有人在意的?!?/br> “這beta鉆牛角尖了。他愛玩,應該這個一樣愛玩的,兩人互相促進,互不干擾,何必找個保守的?傷人傷己,浪費時間?!?/br> 同事罕見地感慨,閃現智慧的靈光,下一句卻又恢復了正常水平,“不過,如此保守的,現在真的不多見了,多少有點裝?!?/br> 她問徐知止,“要是你碰到這樣的事——譬如伴侶出軌啦,群P啦,你會原諒嗎?!?/br> 徐知止毫不猶豫,“不會?!?/br> 下一秒,仿佛被更深層次的自己占據了身體的主動權,抑或是拉馬努金般受到了神明的啟示,她的眼神恍如是冷靜而鋒利的刀刃,似乎要透過這三維空間的褶皺,直接刺到某個不知名的核心里。 她說。 “每個行為都不會無聲無息,它一定會以某種方式在當事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跡,然后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候起到不可思議的作用?!?/br> 徐知止說著。 她的靈魂仿佛飛離了這具與快感奉行綏靖政策的rou體,一直飄到了天花板下,以上帝視角俯瞰著這林林總總的一切,大到幾百米外的摩天大廈,小到同事衣領上的一粒纖塵。 她看到自己幾近冷酷的表情。 仿佛是在給罪行蓋棺定論的法官,在法庭上宣判。一言一字,都具有不可忽略的法律效力。 “快感的背后,總有代價。一切都有代價,盡管它大多數時候不會和快感一起到來?!?/br> “但一切都有代價的?!?/br> “背叛是可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