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叢禎和芮慈是高中公學時的室友，兩人考上同一所大學，繼續住進同一件寢室。

    芮慈是叢禎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芮慈的繼父在叢禎訂婚前突然過世，一年內不得參與或者承辦喜事，他該是叢禎的首席伴郎才對。

    叢禎結婚那天他出席了，坐在很遠的角落，而身為新娘的叢禎儀式過后就被送回洞房等候，兩人竟是連一張合照都沒有留下。

    自洞房當夜，叢禎開始被皇室的各種瑣事鬧得無法脫身，芮慈不來主動找他，結婚初期雖有經常聊天，但隨著叢禎的日漸繁忙與常常被掐斷的聊天，兩人的聯絡也稀疏下來。新婚一年至今，兩人竟連視頻都未通過一回。

    叢禎看見芮慈穿著憔悴孱弱的倦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覺自己結婚后為了檀燁連最好的朋友都疏忽了，更在心里大罵將芮慈糟蹋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柏愷南，想著想著就又忍不住眼淚了。

    “阿芮……”叢禎哇地一聲撲上去抱住了芮慈，一時心中對芮慈的同情悲切與自身命運的無助困苦雜糅到一處，竟是摟著一年未見的好友泣不成聲。

    等叢禎情緒冷靜下來，他便開始審視芮慈的生存壞境。這個寬大的奢華公寓簡直不像是個人住的地方一樣，雖然干凈，原來裝飾的綠植與飾品卻全部不翼而飛，整間公寓只有偶爾散落的衣物，還有隨處可見的、塞滿煙蒂的煙灰缸昭示這里的人氣，而等叢禎打開冰箱，里面更是除了酒精飲料與礦泉水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

    芮慈本來等待的外賣不合時宜的到了，保鏢替芮慈給外賣員遞了小費，把一碗冒著熱氣的麻辣燙遞給屋內的兩人。叢禎先芮慈一步掀開蓋子，看見里面紅油油一片又是皺了眉：“你每天都在吃這些？”他質問好友，芮慈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他簡直沒有一點曾經容光煥發的模樣，瘦的皮包骨頭，一雙大眼睛下是抹不掉的暗色，嘀咕道：“我喜歡吃這些?！?/br>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吃垃圾食品，怎么不見你發胖？”叢禎質問：“哦，是你那胃病又犯了吧？喝一口吐兩口，吃一頓拉一天，是不是沒有男人你就懶得管自己的身體，非要把……”他硬生生將后面半句“男人沒給你cao｜｜爛的菊花自己折騰爛？”給咽了下去。

    芮慈卻似乎明白了叢禎要說的話，卻是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他摸摸鼻子，挪著小步子終于貼了上來，“禎禎……”他低聲喚叢禎的乳名，主動摟住了站在島臺邊生悶氣的叢禎。

    他把頭埋進叢禎的頸窩，終于哭了出來：“我該怎么辦啊……”

    芮慈的母舅家是個白手起家的暴發戶，家里人都是Beta，mama第一次婚姻也是找的一個Beta。生下芮慈后，夫妻兩人逐漸感情不和，主要是無甚才能的Beta爸爸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比他有錢而強悍。兩人離婚后，美顏的Betamama勾搭上了一個鰥夫子爵，子爵的亡妻給子爵生了兩個孩子就撒手人寰，子爵一直未娶的原因也是因為兩個孩子不愿意父親娶個身無分文的撈O分走本該屬于他們的家產，本就富足的Beta離異辣媽終于讓子爵的兩個小孩兒點了頭。芮慈身為外姓Beta，子爵的爵位與世襲的家產自與他半毛錢關系沒有（當然自家老媽也是會把自己全部的財產留給他繼承的），因此面對新家的繼兄繼姐，雖無甚么熱情款待，卻也過得相安無事。

    直到芮慈結識了子爵家的世交之子，伯爵之子柏愷南。

    柏愷南可謂芮慈陳乏青春中的一輪暖陽，兩人十一歲相識，柏愷南對待芮慈便與其他子爵家的小孩一樣，甚至對他更為親昵關愛，讓芮慈對這個英俊挺拔的大哥哥產生不少依戀。自情竇初開以來，芮慈更是毫無心理障礙地暗戀上了柏愷南，每年生日都會精心準備禮物，摸摸遙想著可以告白的那一天。

    當時芮慈與叢禎雙雙入學公學，寢室夜話是說起心里的暗戀對象，兩人才發覺彼此竟然都有喜歡的Alpha。比起王子檀燁的高不可攀，叢禎一直鼓勵芮慈去勇敢追愛自己的長腿哥哥。那時候，兩個人都不知道彼此暗戀對象的名號，只是用暗號代替，叢禎的紐扣歐巴，芮慈的長腿哥哥，兩個初聞人事的小小少年，除了學業，便常常窩在房間里肆意暢享未來的感情生活。

    那時芮慈還沒有想過血統與繼承的問題，不知道身為爵位世襲者的柏愷南會且只會與Omega結合成婚，他總是和叢禎信誓旦旦地分析，長腿哥哥心里應該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不然不會在家族聚會里和他單獨出去捉螢火蟲，也不會只邀請他一個人坐自己的私人游艇海釣。

    直到兩人升上大學，這個綺夢仍舊存在，而一次聚會后的醉酒，更讓芮慈肖想數年的愿望成了真。借著酒精的助力他終于向柏愷南透露了自己的心聲，而如他所料，他傾心多年的長腿哥哥對他也有旖旎之心，兩人當晚就滾上了床單，芮慈幸福地獻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回到宿舍，芮慈自豪地告訴叢禎自己從此步入了大人的行列，兩個懵懵懂懂的小受還擠在一張小床上查找如何讓肛｜｜交更享受的資料。叢禎仍記得自己很沒臉沒皮地問芮慈前列腺高潮是不是很爽，然后被叢禎回懟反正沒有你的陰｜｜蒂高潮爽，兩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開完黃腔就笑作一團，對性愛的神秘與甜美皆是向往不已。

    當晚，兩個人睡在一起，芮慈靠著叢禎的胳膊喃喃，“禎禎，我真的好愛他?！?/br>
    而叢禎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芮慈的手背，“嗯，祝你們百年好合?！?/br>
    結果不過兩三年，芮慈便終于知道，這令他沉湎不已的綺夢，不過只是鏡花水月。

    芮慈是在一次慣例的家庭聚會上得知柏愷南不會娶他的。當代社會Alpha與Beta結合并不在少數，他也并未將無法生育的問題納入彼此感情的障礙中，因此當看繼父拍著柏愷南的肩膀，感嘆要是怎樣一個Omega才能讓柏愷南挑剔的伯爵父親入眼時，他震驚地望向昨夜還抱著他說：“阿芮，哥哥永遠愛你”的柏愷南，看見他的長腿哥哥臉上，摻雜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澀的微笑，芮慈終于明白往日的水rujiao融與床笫絮語，在柏愷南的眼中，竟該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逢場作戲。

    這一晚，芮慈提前回了學校，抱著叢禎哭了整整一個晚上。也就是那時叢禎才第一次知道芮慈的長腿哥哥就是常常在Bachelor　Top　100名列前茅的柏愷南，一邊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邊寬慰芮慈天下何處無芳草，可被規勸一夜，芮慈早上醒來還是決定把這段關系繼續下去，他去了柏愷南的公寓，像要忘卻所有般與他瘋狂地zuoai，最后躺在床上，他靠在柏愷南胸前聽他強勁的心跳，輕聲說：“愷哥，如果咱們有一天要分開，你就跟我說一聲，說一聲就行，我一定安靜地離開，不會打擾到你的?！?/br>
    當時柏愷南是怎么回復他的？他溫柔地吻了芮慈，含著他的唇告訴他，“阿芮，哥哥不會離開你的?！?/br>
    然而他卻讓芮慈從電視上得知他訂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