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受挾與夢魘
林靜姝從昏迷中醒來。 她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見的只是窗外探進的一束陰沉的天光。 先前被工廠濃郁的灰塵嗆到,現在她仍覺得呼吸有些窒礙。 幾乎是猛地驚醒,昏迷前發生的事像洪水一般倒灌進了林靜姝尚有些混沌的腦子里。 本周二上午,市局接手了一起性質惡劣的綁架案,被綁人是一名十六歲的女孩,在放學途中被人擄走,當晚她的哥哥便來市局報案。 嫌疑人很聰明,刻意挑在沒有安裝監控的小巷動手,并且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警方走訪了附近的居民,調查了數日仍是毫無頭緒。 直到對方打來了一通電話。 按道理,綁架案的犯人多為勒索他人財務或要挾他人滿足自己的要求。 但在那通電話里,對方只提出了一個要求——用林靜姝來換人質。 局長聽聞后勃然大怒,表示決不能因此讓局內優秀的女警陷入生命的危險,要求手下加大力度定位來電地址,卻仍是一無所獲。 在案件陷入僵局時,林靜姝主動提出自己愿意前去解救人質,并且有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 林靜姝乘著警車,在離約定的廢棄工廠還有一公里左右的時候,對方又打來電話,要求林靜姝獨自下車步行。 經過變聲處理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漠無情,她早已做好犧牲的覺悟,在那件事之后,她時常懷疑自己仍然活著的理由。 每每那時,她總想起自己成為警察那天的誓詞,希望借由莊嚴的宣誓暫時填滿心臟的缺口。 她在腰間別好一把手槍,對著憂心忡忡的戰友露出一個絢爛得有些悲戚的笑,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樣死了也挺好。 她被自己的突然浮現想法嚇到。 林靜姝持著手槍,推開了門。 厚重的灰塵撲面而來,幾乎嗆到她。 她的眼睛還未適應屋內可怖的黑暗,后腦已被冰冷堅硬的東西抵上。 門重重地關上,隨后的死寂中她只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她下意識地想抬起槍,未等她施展任何搏擊術,持槍的手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槍也被奪走。 身后的人在幾秒之內卸掉她帶來的92式手槍,彈匣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靜姝想舉手示弱,脫力的左臂已經不聽使喚。 昏迷前,她聽到了夢魘般的聲音。 那人叫她婉婉。 光照在了林靜姝赤裸的身體上,繩帶交叉著繞過她挺翹的乳,勾勒出她窈窕身材的每一個凹凸,會合在背后的死結中。 羞辱與恐懼浮上林靜姝的心頭。 這一次,林靜姝終于看清了黑暗中的男人。 男人的身形隱沒在光線籠罩不到的地方,他穿著一身華貴的衣裝,翹著二郎腿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渾身散發著貴公子般矜貴的氣質。一雙漆黑的目像是汪洋的大海,危險都藏匿在平靜的海浪之下。 他冷冷地盯著林靜姝,目光中帶著打量、思索與幾分得逞的快感。 林靜姝與他四目相對,她有些顫抖,低聲念道:“易川?!?/br> 易川微微挑眉,隨即站起身來,走向林靜姝。林靜姝這才發現她已經被帶離工廠,而現如今她所處的房內,陳設竟與當年一模一樣。 林靜姝只覺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一把刀,剜在她的心上。 他居高臨下地端詳著林靜姝,嘴角噙起冰冷的笑,話里像裹挾著一場風雪,輕而易舉地吹走林靜姝的所有溫度:“現在我該叫你一聲沈婉,還是林警官?” 林靜姝死死地咬著下唇,不理會他帶刺的揶揄。 當初她化名沈婉潛入以易川為首的犯罪組織,意在找出他們的犯罪證據。她利用易川少年時夭折過一個meimei的經歷,以及她與易川meimei神韻的幾分相似,刻意偽裝的天真,被他撿了回去。他們成為了戀人,無數次zuoai時她被拋上云端,總會暫時地忘記自己是時,和自己背負著的任務。 但她終究會回歸理智,而易川也終究死在一場大火中,化為一具燒成焦炭的尸體。 回去后,她終于又做回了林靜姝,也戴上了鑲嵌著兩顆四角星花的標志。只是從此她的心也碎了一片。 以后易川便出現在她每一個噩夢里,她夜夜從心悸中醒來,腦海里回蕩著他被火吞噬的景象。 有時在夢里他抱著她完成最后一次抽送,溫涼的液體在她體內綻放,旋即他俊美的臉就化成了黑炭,依稀能看出輪廓的眼眶森森地望著她。 他成了她的夢魘。 如今,她的夢魘正站在她的面前,比起畏怕,占據主導的是一種不真實感。 人們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么夜夜纏繞她的夢魘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