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悔只是短短的一瞬，塞萬提斯并非天性純良之輩，面對得不到的東西，他總是傾向于毀滅而不是重新追求。

    愛也好，不愛也罷，從未有什么能讓他放低身段，低落到塵埃里。感情是上位者最大的弱點，在鯊魚環伺的情況下，任何流血的傷口都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太危險了。

    得不到的東西，毀掉就好了。

    塞萬提斯雖會換位思考，但他還是對亞恒這個人感到疑惑，他不明白對方為何依然在他身邊，尤其是當亞恒說不愛他了之后。

    他對亞恒做過詳細的調查，確認了對方不是商業間諜。

    所以，為什么呢？

    塞萬提斯討厭一切看不穿的東西，雖說此時亞恒還在他的控制之中，但以后會如何，他就說不準了。

    他不能再把亞恒留在自己身邊了。

    塞萬提斯覺得可惜，亞恒是他最合意的情人，相處輕松，在床上也足夠合拍。當他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發現亞恒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神情里透出的是令人心軟的溫柔。塞萬提斯想，亞恒是真的不了解他，正如同一只羚羊總是和雄獅黏在一起那般。羚羊大抵真的不能理解，雄獅之所以不參與狩獵是因為沒有必要，而非沒有一口咬斷它氣管的能力。

    在享用獵物之前，塞萬提斯不介意多與亞恒玩一玩完美情人的游戲，他走過去握住亞恒的手，問道：“想吃點什么？我來做?！?/br>
    “啊，不用……”亞恒果然慌亂起來，讓公司的最高決策者來做早餐對小職員來說太可怕了，他下意識想要掙脫，塞萬提斯卻抓得很緊，亞恒僵在那兒，直接紅了臉。

    “怎么，”塞萬提斯逗他，“你是怕我把廚房燒了嗎？”

    亞恒立刻否認，然后低著頭開始發呆。

    在任何地方，亞恒都絕無擰得過塞萬提斯的可能，半小時后，空氣里飄浮著食物的誘人甜香，與咖啡的氣味纏繞在一起，亞恒坐在塞萬提斯的對面，似乎不能將桌上的早餐和塞萬提斯本人聯系起來。

    亞恒真的以為塞萬提斯只會煮咖啡來著。

    這不是他們倆第一次這樣坐在餐桌前，亞恒卻感到非常不安，他認為自己最好現在就借故離開，可是他又十分貪戀這份熟悉的溫暖，就好像塞萬提斯曾經的冷言冷語只是個無厘頭的噩夢，只要醒來，對方仍是他熟悉的那個溫柔而睿智的戀人。

    “早餐的味道怎么樣？”塞萬提斯先嘗了一遍盤子里的食物，而后才這樣問亞恒。

    亞恒笑了笑，笑容卻不太自然：“很不錯?！?/br>
    塞萬提斯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此時的亞恒狀態不好，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他聊起了自己的從前：“在讀書的時候，三餐都要靠自己搞定，偏偏我還有點挑嘴，要是不會做飯，現在估計就沒機會坐在你對面了?！?/br>
    亞恒還是第一次聽塞萬提斯提起學生時代，果然好奇起來：“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有人會在飯菜里下毒?！比f提斯笑著說。

    亞恒的臉上出現了“請恕我無法理解”的表情。

    塞萬提斯給亞恒倒了杯咖啡：“沒有這種事，我騙你的?！?/br>
    亞恒不疑有他，點點頭，開始安靜地吃早餐。他偶爾抬起頭看塞萬提斯，發現對方也正望著自己，內心的不安變得更加強烈了，大概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盤子里的東西就被他吃得干干凈凈。

    “好了嗎？我們要出門了?！比f提斯走到門口，將外套從大衣架上取下，掛在自己的臂彎里。

    亞恒看了眼桌子上的餐盤。

    塞萬提斯說道：“不用管，走吧?！?/br>
    亞恒這才走向塞萬提斯。

    頂層公寓不和其他樓層共用電梯，塞萬提斯似乎很鐘情這種設計，亞恒也很理解。電梯下行的速度很快，二人還未發起任何話題就到了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里只停著一輛煙灰色的豪車，亞恒看到它忽然記起自己也是開車過來的，只好轉向塞萬提斯。他正準備詢問，塞萬提斯像是早已知曉他的尷尬，笑著說：“把你的車鑰匙給我的司機就好，你想把你的車停在哪？家里的停車場還是別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穿著正裝的司機就出現在了他們身邊，亞恒把自己的車鑰匙交給對方，總覺得讓塞萬提斯的專屬司機坐在那樣一輛簡陋的汽車里非常抱歉，他想了想，問塞萬提斯：“可以停在公司的車庫里嗎？”

    不知塞萬提斯認為心系工作的亞恒過分可愛，他的笑容不自覺地加深了：“當然可以?！?/br>
    盡管那些工作對于他而言是無關緊要的。

    塞萬提斯站在亞恒身側默不作聲地觀察對方，和世界上絕大多數男人一樣，亞恒也對漂亮的車很是喜愛，灰綠色的眸子打量著不遠處的豪車，像個看到了新玩具的大孩子似的。

    這輛車本身就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定制車型，經過一番改裝后就更加特別了，如果不保留車標，亞恒絕對猜不出這是哪個汽車品牌的產物。

    “喜歡嗎？”塞萬提斯問。

    “她很美，不是嗎？”亞恒轉向塞萬提斯，對他笑著這么說道。

    若是沒有起床時那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塞萬提斯估計會想辦法把這輛車轉到亞恒名下，他對床伴并不吝嗇，只要相處得舒服，他甚至不介意對方是有意接近他的。

    可是，亞恒從不向他索取任何東西，這點曾令塞萬提斯感到費解，現在想來，亞恒大抵是不在乎他，才能做到這么灑脫吧。

    如此想著，塞萬提斯看著亞恒的眼光里帶上了一絲不善的深意。

    “需要試駕的話，我很樂意奉陪?！北砻嫔?，塞萬提斯仍舊是個貼心的情人，連笑容都看不出任何破綻。

    亞恒想也不想，立刻就拒絕了：“我可能連怎么發動她都不知道，還是不摸方向盤比較好?！?/br>
    “那么，我們可以出發了?！比f提斯說著打了個響指，這輛漂亮的汽車的兩扇后車門就像鷹翼般向上緩緩打開，露出了豪華的真皮座椅和內飾。

    在亞恒完全呆住之前，塞萬提斯輕輕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些上車。車上鋪著的地毯是純羊毛毯，柔軟得不可思議，所有的皮革在精心養護下透著好看的光澤。這輛車的高度不算夸張，坐在里邊卻很寬敞，高度也讓人感到安心。亞恒規規矩矩地坐著，還沒來得及把各種新奇的玩意研究透徹，塞萬提斯就坐到了他的身側，車門合上后，車頂緩緩亮起，幾顆流星從深藍色的車頂劃過，好看得不太真實。

    車發動時自然是聽不見引擎的聲音的，甚至感受不到一絲震動就這般緩緩地滑出了停車場。車窗的顏色很深，但不影響亞恒看見窗外的事物，由于車窗的獨特設計，亞恒的視野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限制，不過倒退的景色并不特別，亞恒就將注意力放在了身邊的塞萬提斯上。

    亞恒說不清這次與塞萬提斯一道出行和從前有什么不同，但本能讓他感到了些許不安定，身邊的人離他很近，可好像又遠在天涯。他從未想過能用自己的雙手抓緊對方，他只想多待在塞萬提斯身邊一段時間。

    在塞萬提斯厭倦之前。

    他望向塞萬提斯，對方也溫柔地回望，塞萬提斯將手覆在亞恒的手背上問：“要不要休息一會兒？路程稍微遠了些?！?/br>
    亞恒猜想昨晚塞萬提斯沒能休息好——他們很久沒睡在一張床上過了，而且確實睡得太晚，自然不可能睡得很飽。他知道要是自己說“不必”，他們倆還能聊很長的時間，塞萬提斯是個很會找話題的人，他的知識面廣度是亞恒所無法想象的，但對亞恒而言，讓塞萬提斯多休息一段時間才是更好的選擇。

    “是……有點困?！眮喓沩樦f提斯的意思說道，還配合地打了個呵欠。

    他剛說完，座椅就開始慢慢將角度調整到適合休息的角度，惹得他“哇哦”一聲，贊嘆這輛車的智能。

    空調悄無聲息地上調至小憩也不至于感冒的溫度，亞恒配合地閉上眼睛，真的有了些許睡意。

    塞萬提斯的手還停留在剛才的位置，他的掌心干燥而溫暖，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亞恒的全部注意力。

    亞恒想睜開眼偷看，又怕被塞萬提斯抓包時的尷尬，只好擺出“我已經睡著了”的架勢，刻意將呼吸頻率放緩，頭也微微偏向另一側，唯有耳朵一直注意著另一邊的動靜。

    塞萬提斯像是忘了自己的右手那般，就在亞恒真的快要睡著的時候，他的手指才動了動。亞恒下意識繃緊了左手的肌rou，下一秒又欲蓋彌彰地放松了，也不知道塞萬提斯發現了沒有。

    他克制著自己的呼吸，塞萬提斯的手指緩慢而堅定地插進了他的指縫里，再慢慢握緊，亞恒沒敢回握，就任由塞萬提斯握著他的手。

    現在塞萬提斯在做什么呢？是跟他一樣閉著眼睛休息，還是看著窗外的景色，亦或是……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事實上，只消睜開眼睛，這點曖昧就會云消霧散，偏偏亞恒舍不得塞萬提斯這種近乎玩弄的示好，唯有繼續承受。

    塞萬提斯的手指修長又好看，他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指腹細膩而柔軟，此時的塞萬提斯彎曲著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亞恒的掌心，力度比滿月的小貓還要輕。

    這種溫柔的捉弄，讓亞恒產生了自己是被愛著的幻覺，很快他開始感受到塞萬提斯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頸側，隨后是布料的摩挲聲。

    “亞恒，你還要裝睡多久呢？”塞萬提斯的氣息噴灑在亞恒的耳畔，略微沙啞的聲線里帶著些篤定與喜悅，他誘惑道，“就不想對我做點什么嗎？”

    沒有哪個男人能經受這樣的引誘，亞恒立刻睜開眼睛，伸手將塞萬提斯按回座椅深處，用兇猛的親吻告訴對方，自己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