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間房
宋斌去季北屋子找他,老遠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房間墻角,走近一看,這不是三營的二排長嗎? 宋斌記性不算好,對這小子卻是印象深刻,別看他人壯的跟頭牛似的,那次他們組織去宿舍choucha,這小子精神抖擻的坐在窗邊織圍巾呢。 還是條水紅色的! 訓練營的人也因此給他取了外號,小圍巾。 小圍巾人不小,壯實;心眼兒也大,脾氣好,別人這么叫他他也是樂呵呵的。 “你小子在這兒做啥呢?”宋斌猛的一拍他后腦勺。 小圍巾嚇得一抖,回頭見是宋斌,松了口氣,連忙立正稍息,“宋營長好!” 立正稍息的氣勢足,聲音卻小的像蚊子叫。 “說,你小子蹲在這兒干嘛!”宋斌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這小子不知道在這兒蹲了多久,兩面的臉蛋子都凍得紅紅的。 現在已經入了冬,軍營又靠山,是冷得最快的了,他今天早上起床碰那冷水洗臉,不一會兒手都僵了。 “宋營長……”他一臉為難的搓搓手,“你能不能別告訴咋們營長啊,我怕他收拾我?!?/br> 季北管他的營管的最嚴,小錯體罰,大錯記過。記過不用說了,體罰也不輕松。 負重夜跑幾公里,跑回來天都亮了,腿少說也得酸個三天! “那你給我說你是來做什么的,”宋斌點點頭,“我考慮考慮?!?/br> 他尷尬的笑笑,“今天不是咋們營長生日嘛……” “這跟你有啥關系?”這事宋斌知道,但季北不愛搞這一套,以前從來也不過。 “不是,”二排長知道他想岔了,連忙解釋道:“今天俺家小水來看我,俺是想看看營長今天心情怎么樣,能不能準個假?!?/br> 說著說著,搓手跺腳的,緊張得家鄉口音都出來了。 “我聽說了,你們年底結婚是吧?” “是?!痹纻ゲ缓靡馑嫉膿蠐项^。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兒啊?!彼伪笈呐乃绨?,示意他湊過來,“今天算你小子運氣好,我給你支個招……” …… 岳偉緊張又忐忑的在通訊室門外來回踱步。 有人看見他,喊他小圍巾,他也只是擺擺手,不樂呵呵的回笑了。 他不太明白宋營長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為啥等營長打完電話再請假就會準呢?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他怕耽誤時間,到最后見人一面都難。 但宋營長和他家營長關系最好,總不能是騙他的。 通訊室的門是關著的,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況,進去都十多分鐘了,咋還不出來呢? 岳偉急得的手心都出了一層汗。 …… “營長好!”他連忙站起來。 “有事?”季北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季北不笑,岳偉心里更緊張了,營長現在究竟開不開心,他不知道啊…… “營長,今天能不能給我批個假啊,”岳偉搓手,“我對象來了?!?/br> “可以?!奔颈毕肓讼?,點點頭。 這聲可以一下來,岳偉高興得都要叫出聲來,他連忙壓制住自己的興奮,“謝謝營長!” “你回來?!奔颈卑櫫税櫭?。 岳偉又緊張了,“營長,還有啥事嗎?” “你對象叫小水是吧?”季北想了想,“年底結婚?” “是?!痹纻ナ軐櫲趔@的點點頭。 “好,”季北道:“你過去吧,記得找我批假?!?/br> 岳偉暈暈乎乎的走了。 走了幾步,寒風把腦子吹清醒了,他才反應過來:不是,營長怎么知道的? 一聯想到年底營長可能就要升職,頓時又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了許多。 難不成這就是天選之子? …… 季北不知道別人在想什么,他正在糾結要穿什么衣服。他平時不在意這些,到了在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是一個樣式的。后悔起從前沒聽王霞的話,多買幾身以備不時之需。 下午的時候,他就是在和何煥通電話,何煥請了三天假,要坐汽車來城里找他。 自從上次分開已經過了三個多月,這些天他們一直是保持書信聯系。最開始是一周一封,后來是一周幾封。 他去通訊室去得頻,通訊室的人都知道了二營營長談戀愛了,和對象膠的很。宋斌因此還經常調侃他鐵樹開花、芳心“明”許。 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何煥給他寄信。信里寫他和孩子們,寫王霞,寫季彤彤,寫他看了什么書。 從前季北一直不理解為什么寫信一定要寫那么多瑣事,他給家里寫信從來都是寄錢,問家里有沒有什么大事。 現在他也開始主動寄信,有時候吃了什么,天氣好不好,他也寫。被蚊子叮了個包,他都寫進信里。 好像只是為了何煥一句可有可無的回答。 “信是窺得一個人內心的最佳方式?!边@句話,他不知道從哪里看到的,以前他不太覺得,現在認可了。 最開始和何煥相處,只覺得他是個溫柔包容的人,現在才覺得何煥身上吸引他的不只有這些。他有愛心,幽默,博學,有時候也挺不正經。 他被他逗了,也開始不正經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何煥總在信里譴責:季北同志,你耍流氓! 季北回:是的,何煥同志,是我們一起耍流氓。 …… 何煥一下車就在人群中看到季北了。 他遠遠的站在汽車站點下,穿著軍裝常服,挺拔得像一棵青松。軍人的那種明亮挺拔的氣質就是有本事讓人一眼瞧見。 季北也瞧見何煥了。 他穿著藏青色棉衣,圍著一條白色的圍巾,頭發比第一次見時還要長些,軟軟的貼在臉側,在人群中溫和又明亮。 他們遠遠的看了一眼對方,都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走近了,兩人輕輕的抱了一下對方。 季北先松開,“你吃飯了嗎?” “吃了,”何煥看了他一眼,“你白了些?!?/br> “天氣不熱了,”季北點點頭,又牛頭不對馬嘴的對了句,“你瘦了些?!?/br> 兩人又笑了。笑完又都開始盯著對方瞧。 “那你請假了嗎?”何煥把拳頭放在嘴邊咳了咳。 “請了?!奔颈钡?。 “現在已經很晚了?!焙螣ǘ⒅难劬?。 其實只有七點。 “是,”季北點頭,“去旅館吧?!?/br> “那好,”何煥也點頭,清秀的臉頰露出一絲笑意,“我們開一間房?!?/br> …… 雖然都彼此交代了這個“開一間房”是純潔的開一間房,但兩個年輕的血氣方剛的男人待在一起,說不亂想,是假的。 開一間房,也就只有一張床。 季北來之前已經洗過澡了,他脫了外套在床邊坐著。 何煥風塵仆仆的趕來,自然是要洗澡的。他看了坐在床邊的季北一眼,“你要聽收音機嗎?” 他已經脫了圍巾和外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襯衫扣子被扯開兩顆,露出一點白皙的肌膚。 季北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不用?!彼S手拿了旁邊的一本小冊子。他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些什么,索性放下冊子。眼睛一閑起來,又開始往里瞟。 他聽著水聲,在心里把純潔念了兩三遍,又覺得房間里太熱,把窗戶打開,自己的扣子也扯開兩顆。 過了一會兒,索性把收音機也打開了。 收音機里在放情歌,女歌手唱的,聲音很溫柔。 他聽了一會兒,劍眉皺起,又調到了新聞信息頻道。 可以。 季北想:這個就很純潔。 …… 何煥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季北閉著眼睛躺在床的一側。他的睡姿和何煥所想得差不多,平躺,雙手交叉握著放在下腹。 一板一眼,像這個人一樣節制。 他笑了笑,把毛巾搭在椅子上,又去把窗戶和燈關了。 信息新聞頻道沒播新聞了,也在放歌。 季北在昏暗的空間中轉過身。 何煥就站在床邊。 他沒穿上衣,有些蒼白的皮膚在昏暗的環境中像一個發光體。寬肩,細腰,長腿,每個部位都極具男性的美感。 “還沒睡?”何煥坐到床上。 “嗯,”季北喉結微微滑動,轉身看著他,“我睡不著?!?/br> 何煥平躺到他身邊,“我也是?!?/br> “你熱嗎?”季北去摸何煥的手。 他的手指很細,纖長勻稱。 “不熱?!焙螣ǖ?。 季北握了一會兒,又松開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季北湊過去,臉頰靠近何煥的,何煥也偏頭,兩道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何煥笑了笑,“季北同志,你在想什么?” 季北同志,你是不是想和我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