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烏鴉,黑海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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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什喜歡家里的的桃心紅木桌椅和幾張老式大靠背沙發,這些都是搬來時舒婧特意從臺灣的一名舊司令家收來的,鋪上水色的銀白緞子,人一坐進去就陷進半個身體,無端覺得熨帖。岑什此時半躺在里頭,眼皮子不住的打架。 身旁半人高的木幾上擺放著翠色的古董電話,這是舒也是舒婧專門買來的,她不愛用手機,只和朋友說有什么事便往家里打。電話聲響得突兀,岑什被驚得一顫。 手往旁胡亂的摸索,冰涼的金屬落進手心,岑什無意識的蹙起眉來。 “喂,您好,請問是找舒婧嗎?”岑什合上眼皮,手指在上面緩慢的來回撫摸,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難受。 電話那頭傳來細微的電流聲,接著是人的呼吸,像是被刻意放緩了一般,時輕時重,如羽翼樣捉摸不住。 “喂?” “是我?!逼遄尤氡P的清脆。 岑什的眼睫顫了顫,并不答話,只聽得那人又道一遍:“是我?!?/br> “嗯?!?/br> 季彌恩等岑什回答的那幾秒種,眼前出現了年少時的情景。有一年假期和母親在英格蘭騎行,途徑一個近海的村莊,住了大半個月,時值十月,許多冰島的雁群往此飛來,他學習村民的方法,將一些雁的翼尖剪掉,使它們留下。 季彌恩從來沒想過那天見面岑什會是那樣的反應,避之不及一般?;蛟S是所抱的幻想太過美好,以至于那時被震得不及反應。他早知道岑什工作的地方,為了接近,做出了很莫名的舉動。但幸好還是見到了。他脫去了一些稚氣,容長臉面上甜凈的眉眼還是同過往一樣,季彌恩當時簡直想不顧一切的吻他。 不管什么陌生亦或熟悉,僅僅是為了一瞬間rou體的觸碰,靈魂上的所謂交合也未必就如此重要。他覺得從前性愛里的岑什和眼前滿懷戒備的岑什并沒有什么不同,都帶著一種季彌恩不敢褻瀆的神性。 身下那層層褶皺包合的xue是少女,單薄的肌體是男子。 一年四季的所有愛都落在了岑什身上。 季彌恩知道他害怕,所以故意逗弄一樣的說一些冷漠的話語,他看透了岑什所有怯懦的偽裝,心底的毀滅欲望簡直按壓不住。岑什眼睛里受傷的失落和震驚簡直要讓季彌恩笑出聲。他明白了,岑什確實是好騙的,那種讓人心醉的天真從來沒有遠離過。 他可以忍受岑什所有的責怪與憤懣,但沒法忍受他的離開。已經答應過很久很久的愛,怎么能夠說收回就收回呢。 “在家?” 季彌恩這話說得輕飄飄得,使岑什想起以前他抽煙時的那副神態。狹長的雙眉總是微微蹙起,煙霧一圈圈的散開來,把他的面目映得模糊,深黑的眼睛瞧著前方,帶著倨傲。那時岑什為他這副模樣迷得緊,現下卻覺得奇怪,分開了這么久,是怎么做到這樣云淡風輕的。 身上穿著的那件輕薄長袖吃他揉得皺起。 “有什么事情嗎?” “最近新學了幾個菜,想讓你來…” 岑什沒等他說完:“有必要嗎。你這樣讓我很難受…” 后面的話帶著哽咽的尾音,岑什的情緒崩潰的突然,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困惑和不解破堤的猛烈。他不再管季彌恩,只自顧自的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分開過,現在才做出這樣一副情人的模樣。這六年在你看來過得很輕易嗎?對我不是,在我看來你太殘忍了,出現的時候在我生活里留下那么深的印記,又突然像一個奇跡一樣消失不見了。你讓我怎么辦啊?” “我有時候真的好想你,最開始那一年你總是出現在夢里,每次我要抱你的時候就又消失不見了,所有我都不敢睡覺,一次又一次的承受離別真的很痛苦。你應該早就知道岑寧的事情了,我看我這些年的一切你都知道的明白?!?/br> 他頓了一下,接著又說:“我現在也開始慢慢喜歡上看書了,起初總是按著回憶買你看過的書,有一次讀到雪萊。我記得你很喜歡他,所以讀得特別認真。但我好像一直不太有悟性,念著念著總想睡覺。直到那天突然翻到那首‘入睡時的一個夢就足以毒害安息,起身后的一念遐思又會敗壞一天?!?/br> “好奇怪,我那天哭得好慘。我想我可能是太難受了,每次一想起你都心里發疼,好久也沒睡過一個好覺。岑寧當時也在家,他才一歲多的樣子,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像只小企鵝。家里的阿姨不敢進來,他就一個人走過來抱住我,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也聽不懂,只是那個瞬間忽然覺得安心,莽莽荒野里終于有個居處的感覺。我知道你的離開有原因,不和我聯系也有思量,只是這一切都不是我應該要接受的。除了自己,我還應該為家人負責?!?/br> 岑什這番話說得無喜無憂,想來再激烈的情緒,長久日月磨礪下來也歸于平淡。 電話那頭是窒人的沉默,接著季彌恩嘶啞的聲音說道:“不是的,不是你一個人這樣。我可以接受你拒絕我,但是你必須是愛我的,而且只能和我在一起,這是你答應過我的。在我看來這件事情沒有什么應該不應該,我不可能會放棄你,你可以為家人負責,但不代表我們的感情就應該被放棄。我不想用對大雁的方式對你,你答應我,下個星期你上課的時候我去找你,晚上吃飯?!薄『蟀刖湓捳f得無厘頭,岑什卻也不想再開口。 電話掛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