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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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屹將姚良囚禁了,不管姚良說什么,或是冷言或是哀求,男人都聽不見似的,仿佛只要能見到姚良,他的渴就能解,病就能好。 傷筋動骨,沒有個把月是好不了的。姚良頗有些嘲諷地看向自己左手腕骨處圈鎖的銀鏈,實在多此一舉。 面對他隱含晶瑩的嘲弄目光,嚴屹表情未變,聲音冷峻得不近人情,動作卻是穩穩地將床上小桌支起:“吃飯了?!?/br> 他將他關住的這一個月內他們的交流都是如此,盡管嚴屹因姚良的冷臉而走神片刻想起以往,觸到了滾茶將自己燙傷。姚良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小心燙”,意識到后立刻抿唇偏過頭,可惜剛才擔心的表情已經烙入了嚴屹的眼底。除此以外,嚴屹盡管軍務繁忙,但一日三餐每天都風塵仆仆回家為姚良做好,雖然大部分都被拒絕了;睡覺時,嚴屹不小心暴露出左肩上填了刺青染料的牙印傷口,是他故意留下的永遠痕跡;夜深人靜時,男人喑啞著嗓子夢囈的“別走”“好想”……這一切一切,都令姚良不止一次地動容——卻又再次地自我逃避。 都是假象罷了,假象……姚良一遍遍,欺騙性地說服自己。 恐怕除了已經革名的林學益,不會有人相信外界威風赫赫的冷血上將在家里會是如此低聲下氣、求而不得的模樣。而困惑的下屬也不會明白,將軍最近在關鍵時刻的猶豫和走神究竟是隱藏了什么原因。 但不管這原因是什么,在爭奪地區控制權的時候,任何一小點分心都有可能帶來一次毀滅性的災難。 盡管嚴屹的調節能力也是超乎常人,但在長達幾個月的伐戰高壓和心緒混亂下,嚴屹終究還是在一次“馬蹄鐵”般小而致命的行動中被榴彈炸傷了半身。 “……良……,去、護……”眼前全是白光,鮮血流失的速度快得讓人絕望。 被黏稠血液迅速染濕的手指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口袋中勾出一串鑰匙,昏迷前一刻的上將留下的不清晰的命令仍是讓跟了他多年的下屬在冷靜之后明白了過來。 畢竟,“夫人”這個神秘的存在,從很早以前就一直占據了將軍心底最重要的位置,甚至越來越重要得讓嚴屹身邊了解他的人都能察覺到。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將嚴屹手臂和小腿中的子彈碎片完全取出來時,姚良正驚異地發現他的腿傷實則并沒有他以為的那樣嚴重。 他小心翼翼地嘗試著下地走了幾步,就在他快要到達臥室門的時候,樓下玄關處傳來的噠噠聲讓姚良頓時警惕了起來。 臥室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磨了圓角裹了軟料,周遭找不到任何可以防身的工具。明顯是兩個陌生人的步伐不可阻擋地上了樓來,手無寸鐵的姚良破罐破摔地站在原地緊緊盯著門,下一秒,就與兩個穿著熟悉軍服的人迎面相照。 “……夫人?”眼前的“夫人”膚白貌美,眉目間卻迂縈著西子般的荏弱與憂愁,身上那股無法言喻的吸引氣質仿佛與生俱來、十分契合——但不管怎樣,怎么看,上將的“夫人”都是一個男人。 兩人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找錯了人,但在看見姚良脖頸間若隱若現的一抹玉色時便確認了他們要找的夫人就是眼前人——畢竟那顆將軍磋磨了好久的玉,他們曾不止一次地在將軍桌面上瞧見過。 “你們,是誰?”姚良皺眉看著眼前兩個開口時有些猶豫的兩人,心中忽然掠過一個不好的猜測。 “我們……”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將嚴屹受傷的事對姚良和盤托出,甚至為了不太刺激到“夫人”,還盡量減少描述了傷勢的嚴重性。 但他們沒想到,僅僅是聽見第一句,姚良就昏厥似的,往后跌坐在床。 ——是相處了那么久的愛人,怎么可以不心疼。 就在兩人開車等候,姚良深呼吸幾許,強迫自己恢復力氣準備出門的那一刻,客廳花架處,一封來自美國的遠洋電報剛好從電報機里緩緩吐了出來…… 王已摔落,敵軍之勢不可擋。山脈莽莽蒼蒼,幾乎是暗黑色,黑得一如高空窗外的云層,亦如快要離開的這片大陸上籠罩的氛圍。 右臂打著石膏的男人在晃晃悠悠通向郊外的小車上醒來時,已經沒了權力與土地,頭銜與槍支,但一無所有的他的身邊,坐著讓男人呼吸一窒的愛人。 “醒了?”姚良熟練的、確認夾板未松散的姿勢,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決得徹底傻掉的男人并未注意到。 “……沒事的,”姚良忽然安慰道,可聽他低低的語氣卻又不知道是在安慰男人還是安慰自己。姚良沉默片刻,抬頭往上,不小心接觸到男人有些迷茫的眸時又飛快地低下眼,胡亂道:“好好復健就會……會恢復?!?/br>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實質的嚴屹一語不發,仿佛這是專屬于他的一個過于美好的夢境,只要自己一出聲便會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四只麻雀聚在高門鐵架上嘰嘰喳喳,姚良尋著地址敲響了那扇門,一個天使般的男孩冷著臉走來,讓他回憶起很久以前的幻想,如果生了個孩子像嚴屹,大抵如此。 “你們是誰?” “我們……” 金色的夕曛灑落,璀璨得像初遇時的雪光。 姚良頓了頓,而后菱唇掀動,吐出的是字語讓身旁的男人黑眸一顫,隨后,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綠波掀涌,陽光絢爛。大門開啟,六個血緣相連的人,在神奇的透明的命運之線的牽連下,一步步、一步步走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