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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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聽到自己名字,對于嚴屹來說,是比較稀少的事情。 在人生的前半段,冠以他的稱呼大致為“小雜種”“啞巴”等字眼。后半段,又從“不要命的瘋子”到“將軍”這個不再直呼其名的頭銜。 所以,喜歡叫他名字的姚良,在某種意義上,替換而補足了他童年至今的每一聲“嚴屹”。 “嚴屹?!本碌南骂€啟動兩次,編貝般的牙齒隨發聲而顯露,櫻桃般的舌…… “將軍?”林學益看著嚴屹嘴角雖不甚明顯但絕對存在的一抹微笑,心下震駭。 不說是林學益,嚴屹對時局的把控能力和帶兵作戰的勇猛讓他每一名下屬都崇拜欽佩、鱗集仰流。而林學益作為經常出入辦公室作報道的下官,對這個好像除了打仗其他都漠不關心的將軍自認了解甚多。 但從未想到,能看到嚴上將笑的這一天。 “怎么?”被人抓住癡漢笑的嚴屹很快便恢復了冰山臉。 “這里有一份,署名將軍接收的……玫瑰?!?/br> 按理說這種小物件在繁忙的軍部是直接被扔進垃圾箱的,但自從嚴屹下了個奇怪的命令后,大到獅子狀的布偶,小到圣誕節的蘋果,都被送進了將軍的冷柜……不對,辦公處。 林學益將鮮翠欲滴的紅玫瑰遞過去,他雖心內對那位送花的“準將軍夫人”好奇,但還是恪守本分地敬禮退下了。 嚴屹將玫瑰拿到鼻尖,他嗅的不是玫瑰,而是另一人殘留的體香。 幾枝紅玫瑰中間吊著一個小卡片,打開來看是一句:來接我 命令嬌嗔的語氣,卻引不起他絲毫的討厭。 況且后邊還跟著一句:好不好?嚴屹 柔軟繾綣的問號,勾出了心底暗流的郁躁。明明他們才相處一個月不到,但忍耐的次數卻比百年的日子還要多。 “嚴屹?!本褪沁@樣的語調,尾音微微上揚,用清澈的嗓音念出來,獨特又撩人。 短短一個月,撲過來接住的姿勢已如此嫻熟。 姚家的后門,初次熱戀的情侶在車旁會晤。 “好想你?!币α家粋€年齡早該成家的人一點也不害臊,將手搭按在男人肘彎處,墊著腳在他耳朵處說話,果不其然看見掩藏在利落黑發間的耳尖瞬間通紅。 明明昨晚才分別,今天中午不到就想了。 偏偏嚴屹還信了,將鑰匙交了出去,將地址也交了出去。后者使得他們所有人都猜測是誰讓工作狂將軍竟與兒女情長沾邊,前者使得透著單身男人氣息的督軍府煥然一新。 姚良幾乎是搬過來與嚴屹同居,從牙刷到水杯,家里的所有東西都成雙成對。雖說表面理由是這樣更方便教嚴屹練琴,但迄今為止,“嚴學生”卻仍然在學小星星…… 可以說,兩人除了沒有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小情侶談戀愛能做的,他們都做了。 回到小樓后,嚴屹照常洗手做飯,姚良則去查看他買回來養的紫羅蘭、常青藤。 他曾撞見過他提著花灑,哼著歌澆水的樣子。纖薄的身影籠罩在夢幻的紫色里,姚良不像平時那樣俏皮地帶著大檐帽,小馬甲,而是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衫,將頭發低低扎著,是嚴屹從未見過的嫻靜模樣。 彼時的男人就因為那一個場景而愣怔住了,心內充盈著、闐滿了陌生的情緒——像石頭將心壓實了,不至于失重飛上天空,又像是將那石頭投進平靜的湖泊,引起慌亂的圈圈漣漪。 這樣的情緒,直到他們手牽手散步的一個傍晚,二樓忘記關掉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照在腳底,混成一體,男人才恍然明白,那就是……“家”的感覺……么? 飯菜上桌,夾菜比吃飯還重要。 被互相喂飽的兩人坐在沙發上,姚良抱著靠枕對身側的嚴屹說著日?,嵥椋骸拔医裉煸诼飞嫌鲆娏艘粋€小孩子,長得特別可愛,還很禮貌地對我笑呢?!?/br> “你想要一個孩子嗎?” 這話勾起的往事和隱秘,令男人緩緩蹙眉。 “不想?!眹酪倜蛎虼?,“我做不好父親?!?/br> “可是,還有我呀?!?/br> “會疼?!彼怪?,看見自己的手被握住。 “疼的……”話未說完,姚良看見身邊人靜靜看著他們相牽的手的模樣,又忍不住道:“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樣子會很想讓人——”欺負你,逗弄你。 凜然的男人收斂氣息,垂著眼睛一幅乖巧的任憑他拿捏的樣子,時時刻刻都撓得姚良心癢。 “什么?”他的睫毛很長,睜開的時候,明明是黑色,深深凝視中卻能看到像有火在里面燃燒,將墨燒干,浮現了鐵銹紅。 姚良將頭埋進男人寬闊的肩頸,撇過去不說話了。 嚴屹手指動了動,將人攬過去想要橫抱起。 “恩?”姚良扯住他的袖子,一臉緋紅。 “困了?” “不是……”他眼眸濕濕的,有些懊惱地想捶一下男人,卻摸到柔軟的胸肌。 ——軟的,說明和他在一起終于沒有之前那樣緊張了。 而且……真的很好摸。 男人作為軍官,其身材自是不必說,長腿勁腰,倒三角,姚良和他坐近了,那股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明明自己也是,為什么沒有那種男人味? “今天下午還忙嗎?” “不了?!?/br> 嚴屹就像個榆木學生般只回答著姚老師提出的問題,完全不去想話外音之類的暗示。 姚良看著他,忽然伸過另一只手臂,環住了嚴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