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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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很復雜。 為何? 從海底逃出來之后,經過了解,我現在居然在南海附近? 我記得敖澕把我關起來的地方離東海不遠,怎么一下子就到南海了?南海距離東海少說十萬八千里,我愁。 當然了,還有另一間令我更愁的事,那便是在我旁邊開心挖泥巴的傻子。 雖說是成年男人的身體,但是這人神智如同嬰孩,連話也不會說,除了呆呆看著我流口水,就是在旁邊挖泥巴,或者蹭我一臉口水,就是個大傻子。 而這大傻子,我十有八九感覺他是鴆。 先不說長相,一到夜晚,他就會變成一條蚯蚓般大小的龍,鉆進我衣服里睡覺,我硌得慌,忙把他扯出來,誰想這家伙還生氣咬我手指,要不是我現在是活死人狀態,那一口白晃晃的牙,還不得被他咬下一塊rou? 但郁悶的是,我能感覺得到疼,所以我齜牙咧嘴,拼了老命還是甩不掉他。 只得作罷。 而一到白天,他就跟沒事人一樣,變成成人的模樣,赤身裸體到處瞎跑……我想敖澕應當不會讓自己變成這不知羞恥的鬼樣子,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打破了龍蛋,讓龍蛋里的鴆早產了,加上他一直被毒,又一直在敖澕充滿魔氣的龍心里待著,窮山惡水的環境導致他先天不足,成了癡呆。 又或者……是敖澕轉生失敗,所以神智失常? 無論怎樣,總而言之,他成了傻子。 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所以我心里就喊他傻子。 我托腮望著不遠還在挖泥巴玩的男人,不由得思考起來。 在得知鴆的靈魂和敖澕是一個人之后,我對鴆,其實也多了幾分猶豫,我是喜歡他,但更多的是習慣他的陪伴,他的前世敖澕……是個從內心冷到靈魂的人,我不希望和他有過多的牽連。 話雖如此,可如今他這樣,我也不能不管。 因為龍紋。 如果他死去,我的龍紋勢必會消失,那么我,也不復存在。 也許是我貪心,可我實在想在見瀲一面。 找來幾片樹葉給這傻子遮著身子,倒不是我小氣,只是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幻術變成的,一脫下來就消失了。 過了會兒,他不挖泥巴了,好像是餓了,扭頭看著我,張著嘴。 …… 我沒吃的啊。 我說不了話,只得攤手,搖搖頭表示我沒吃的。 誰知,我一表示啥都沒有,他就不高興了,嘴巴一噘,豆大的眼淚往下掉,哭得震天響。 “……” 欠了你的? 我拒絕,不承想,他竟然哭得更大聲,好像打雷似的,嚎的我耳朵要聾了。 實在沒辦法,于是我只好去附近摘來幾個果子,不料一回來,就看見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把他壓在身下。 他掙扎亂喊,剛好看見我,更是哭嚎起來。 那兩人好像是獵人打扮,回頭看見我,本來警惕地目光霎時一亮,其中一人上下打量著我,道:“想不到這窮鄉僻壤竟有如此美人,大哥,這個傻子給你,我喜歡他?!?/br> 說完,他就沖我過來了,毫不分說扯住我胳膊,摘來的果子掉了一地。 我死命想要掙脫他的桎梏,他瞧見我光掙扎不說話,居然樂了:“你是啞巴?沒關系,等我辦完事,就把你和那傻子買去青樓,以你和他的姿色,肯定能賣個好價錢?!?/br> 什么玩意兒? 我臉一黑,聽他的話,就知道這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于是正準備給他來上一腳。 這時,他突然應聲倒下,我定睛一看,是那傻子拿著一塊巨石把人砸暈了。 我大吃一驚,望向不遠處,那個被揍得五官變形不省人事的男人,嘴角一抽,心想這傻子雖然神智癡呆,可是戰斗力還在。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誰知,他扁嘴就哭了,小孩似的撲過來,用腦袋死命蹭我肚子,鼻涕眼淚蹭了一身。我有些惡心地推他,他吸吸鼻子,眼眶紅紅的,掛著一串鼻涕的他顯得委屈巴巴又可憐兮兮。 最終,心軟了,就沒下手推開他。 后來,我倆搶走了那倆人的衣服,其實我無所謂,不過傻子衣不遮體實在是太有傷風化,加上他天生一副勾人長相,難保不會再遇見動歪心思的人。 看他包裹得嚴嚴實實,我松了口氣,可他居然學我,也把我包裹得嚴嚴實實。 真是有樣學樣。 我無奈一笑,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真的跟小孩子一樣。 他見我摸他腦袋,咿呀哼唧了一陣,也不知道說了什么,不過看樣子好像挺高興。 此時我突然想到那二人說附近有青樓,那么說明,附近應當有城鎮。 有城鎮,就可以打聽去東海怎么走。 當然,傻子也跟我一起去,未免他的長相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挖了點泥巴,糊在他臉上,他依葫蘆畫瓢也抓了大把泥巴抹我一臉泥,看他傻笑的樣子,我也就隨他去了。 附近果然有個小城鎮,叫做珍珠鎮,還挺繁華。 只不過我們一進去,就聽見有人在吆喝:“鎮長把鮫人帶出來祭祀了!大家快來看??!” 鮫人? 我心里咯噔,的確,南海是鮫人族的地方。 這時候,我旁邊一位大叔問他身邊的攤主:“小哥,鮫人祭祀是啥意思?” “你是外地來的吧?這是我們珍珠鎮的大節日,從前我們鎮子很窮,十年前,鎮長抓住了一只鮫人,鮫人眼淚成珠,鎮長靠著珍珠讓鎮子變得繁榮,所以每一年,他都會把鮫人帶出來,然后把鮫人流出的眼淚分給大家,鎮長真是好人??!”那小哥得意地說。 “可是,鮫人怎么才能哭呢?” “用打的,用砍的,疼了自然就會哭出來了?!?/br> “這是不是有些殘忍?” “習慣就好了,反正痛得又不是我們的親人,他的眼淚價值連城,你若見了,也恨不得他多疼出幾滴眼淚為好?!?/br> …… 看著交談的二人,我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懷璧其罪么。 想了想,我還是過去看了,在鎮子集市的一處高臺上,擺著一個鐵籠子,周圍都是密密麻麻來圍觀的人,我也湊在人群中,傻子則是寸步不離扯著我的小拇指。我伸長脖子望上去,本以為會是個女鮫人,卻不想,竟然是個虛弱不堪的少年鮫人。 少年鮫人皮膚青灰,長得倒是清秀可人,只是身上都是鞭痕,仔細看去,他魚尾被人剪開了一道口子,還在流血,他羸弱地倒在籠子里,皮膚干裂,奄奄一息,兩眼干澀,好像流不出眼淚了。 但是,外面的人,卻不肯放過他。 一位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用炭火直接燒他的背脊,少年悶哼一聲,痛得慘叫,眼里頓時落下好幾顆珍珠。 “是珍珠!”旁邊人沒有一個同情他,都在為掉落的珍珠而歡呼雀躍。 群情激昂,于是更多的炭火燒在少年身上,空氣中彌散著焦味,但沒有人因此停下。 少年被迫流淚,痛到暈厥幾次,但每次都被弄醒,繼續承受殘酷的刑罰。 我看得心驚rou跳,不忍直視,正準備走,不想,這個鮫人少年竟然望向我這邊,然后顫抖地沖我伸出手,然后,再度暈死過去。 他,在向我求救? 是我多心吧。 我默默看著周圍雀躍的人群,裝作若無其事。 “真是沒用,要不再把他弄醒?”旁人問道。 “再弄醒,恐怕會死吧?!?/br> “唉,今年才有去年的一半,看樣子,得逼問他鮫人族在哪里,多抓幾只鮫人回來才行!” “可這鮫人嘴硬的很,過了十年了,愣是一個字不說?!?/br> “鎮長召集大家出海十年了,也是一無所獲,唉……” 眾人交談,華服的中年男人抬手,然后對旁邊人使了個眼色,旁人立即擺手讓人稍安勿躁,說:“待會兒每家過來領一顆珍珠,順便報上一名自家男丁的名字,明日開始分批出海,尋找鮫人!” 隨后,大家大排長龍領珍珠。 明明是痛苦的眼淚,可這些人領到的時候,卻是滿臉歡喜。 我帶著傻子離開,可扔忍不住在意那個沖我求救的眼神。 后來實在是太在意了,等到晚上,等傻子鉆進我衣服里睡覺,我便來到集市,然后循著早上那少年鮫人的血,一下子來到了一個陰暗潮濕又狹窄的的地牢之中。 少年鮫人身上戴著厚厚的枷鎖,魚尾更是用一個大鐵鉤穿刺勾著,看上去就疼得厲害。 我站在他面前,看見他身上沒一處好地兒,可想而知,這些年受了多少苦。 似乎感覺到有人,他緩緩抬起了頭,一看見我,眼眸子冷冷的,他說:“怎么,鬼,你也想要我的眼淚?” 他知道我是鬼。 有些意外。 我搖頭,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身上仍在流血的傷口,霎時間,傷口停止流血,慢慢愈合了。 好歹曾經是花妖,愈合之術這種小法術還是會的。 少年鮫人見狀,睫毛一顫,抬起下巴,青灰色的皮膚上,一雙黑色的眼睛,奇怪地看著我問:“你明明是鬼,可為何有身體,還能用法術?” 我也想知道。 我聳聳肩,無奈一笑,然后指著他尾巴上的鉤子,示意他我要取下來。 他望著我,似乎明白我要做什么,于是閉上眼睛,等我為他取下。 鉤子上有倒刺,因為是被活生生扎進去的,取下來之時,他要承受再一次的痛苦,我聽到他痛苦地悶哼,整個魚尾都在顫抖。 “什么聲音?”外面的人聽到他的聲音,走了進來。 我趕緊隱去身形。 守衛的人走進來,看見地上的少年,冷笑著用腳踩住他的腦袋,說:“喂,臭東西,在這給我裝死呢?!?/br> 少年鮫人握緊拳頭,抬頭狠狠看著守衛人。 “喲,這是什么眼神?你不服嗎?”守衛人狠狠拉住他的頭發,看著他裸露的肌膚,眼神登時帶著一絲yin邪之色,“難道是我之前教訓你不夠?呵呵,你這yin蕩的鮫人……想要我cao你就說啊?!?/br> 說著,守衛人毫不猶豫,伸手至少年鮫人身下一個禁閉的入口。 鮫人的結構很人不一樣,他們的交合器官都在魚腹的一個裂縫之中,一般不會輕易打開,若是被強行交合,則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守衛人狠狠撕開那個入口,頓時鮮血直流。 少年鮫人痛得僵直,狠狠咬了守衛人一口。 守衛人一惱,反手給了他一巴掌,用力扼住他喉嚨,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痰,罵道:“媽的,臭東西,少裝模作樣了,這十年來恨不得所有人都上過你,你這千人乘萬人騎的賤貨!還不老老實實讓我cao!” 眼看少年鮫人無法抵抗,我已然走到守衛人后面,抱住他的腦袋,一擰,他應聲倒下,暈死過去了。 然后我過去把鮫人少年后面的鉤子拔出來了。 “嗯——!”他悶哼一聲,疼得咬牙。 然后我把他橫抱起來,鮫人少年吃驚,但是他已經沒力氣掙扎,他睜大眼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兒,我一聲不吭飄到海邊,然后把他往水里一扔,拍拍手,準備要走。 “你為什么要救我?”鮫人少年看我要走,追問。 我回過頭,笑了笑,搖了搖頭。 “你不會說話么?!?/br> 我點頭。 鮫人少年頓了頓,對我說:“我會報答你的?!?/br> 擺擺手,我與他對視,打了個手勢讓他離開。 鮫人少年深深看我一眼,然后便頭也不回扎進海里,不見蹤影。 看著恢復平靜的海面,我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那樣無助的鮫人少年,我想到了自己,反正也是舉手之勞,而且……透過月光,我看見自己微微變得透明的手指,苦笑了一下。 要快點了呢,不然,瀲就會看不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