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接到電話時，還在被窩里和周公約會。聽了電話之后，硬是嚇出了一身冷汗，被打擾好夢的那點不滿，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

    等他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鐘喬晏早已被眾人制服，打了鎮定劑，躺在另一間病房的床上睡得昏沉。

    他來到2003號病房，顯然已經有人收拾過了，但是墻面上的血跡依舊滲人。他吸了吸鼻子，并沒有發現血腥味，他扭頭問身后跟進來的主治醫生，“這......怎么回事？”

    “血跡都是那個機器人的仿生血液?！贬t生走過去，掀開了床上蓋著的白布。

    床上赫然躺著殘破不堪，滿身血跡的暮色！臉上的皮膚甚至都沒有閉合，展露著森冷的金屬骨骼，兩條破碎的胳膊被放在軀體兩側。

    李昱倒吸了一口涼氣，“怎么會這樣？”

    醫生搖搖頭，臉色古怪，“暫時不清楚，病人的身上沒太嚴重的傷痕，其余的是他掙扎的時候磕碰造成的淤青，幾天后就會慢慢散了，至于事情的經過，等病人醒了，情緒穩定的話你可以問一下?！?/br>
    李昱一直守在鐘喬晏床前，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就離開了幾個小時，事情怎么會變得這么嚴重。他長長嘆了口氣，狠狠搓了搓臉，“真是造孽啊......”

    “是我造孽啊......”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聽見李昱的嘆息，沙啞著嗓子虛弱地回了一句。

    “你醒啦，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崩铌胚B忙按下床頭的呼喚鈴，又倒了杯溫水喂對方喝下。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番，說沒什么大問題，注意控制情緒，囑咐完就把病房留給了兩人。

    “喬晏，這......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李昱問得甚是猶豫。

    “是次人格?！辩妴剃痰拖骂^，“跟你們待一起的，一直是次人格?！?/br>
    李昱抿緊嘴唇，懊惱地錘了一下椅子。

    “是我的錯，是我又害了暮色......”鐘喬晏聲音發顫喃喃道。

    李昱輕輕拍了幾下對方肩膀，“不是你的錯，不要什么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br>
    鐘喬晏抬起頭，一滴眼淚劃過臉頰，“李子，我想見見暮色?！?/br>
    “真的要見嗎？”

    鐘喬晏沒有回答，堅定的眼神表達了他的決心。李昱無奈，只好把角落的輪椅推過來，再將瘦弱的人轉移到輪椅上。

    兩人一路無話。

    床上的白布已經被黑色的布袋所代替，鐘喬晏拉開布袋的拉鏈，毫無生氣的金屬顯露出來。他用手將暮色分開的臉頰慢慢合攏，然而中間的分割線依舊分外醒目。

    指尖細細撫過暮色的五官，似乎要將對方的面容鐫刻在心頭。許久之后，他俯下身，輕輕在暮色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攤開左手手掌，把攥得快嵌入掌心的芯片拈了起來，“李子，你救救暮色好不好？”

    “我......我盡力吧......”

    見李昱將芯片收好，鐘喬晏閉上雙眼，輕聲道：“走吧?！?/br>
    回到房間的鐘喬晏自始至終一聲不吭，將自己蒙在被子里。過了很久，濃重的鼻音從被子下響起，顯得悶悶的。

    “李子，把我送療養院吧?！?/br>
    李昱看著不停顫抖的被子，一句安慰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官方的工作人員第二天下午就來將暮色帶走了，鐘喬晏一直窩在病房里，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李昱小心地將芯片交給工作人員，得到的答復是，只能盡力，但不能保證盡如人意。

    回到病房，就看見鐘喬晏蜷縮在飄窗上，眼睛一眨不?？粗巴?，他知道，那里能看到停車場。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起芯片的事情，李昱坐了一會兒就退出了病房，將這片空間留給對方。

    2003病房的墻壁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白凈，仿佛昨天什么都沒發生過。

    血跡可以掩蓋，但人心的傷痕卻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