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絡城地君雙手緊緊抓住兩側床柱,額上滲著細密的汗水,不斷呻吟著。 他錯了。 他以為陣痛才剛剛開始,還得有幾天才生產。沒想到仙尊剛離開不久,他的肚子便一陣陣發硬發緊,產痛也規律密集了起來。 腹內如有一只大手,狠狠絞著胎宮,仙胎才七個月大小,踢打的力氣卻很大,踢著打著,竟入了盆。他的腰痛,肚子痛,堅硬胎頭抵住的恥骨更痛。絡城地君痛得雙眼含淚,低低喚著:“仙尊……仙尊……好痛……你何時回來……仙尊……” 他不知自己開了幾指,不知這漫無邊際的折磨何時才能結束。他太痛了,他想讓仙尊幫他揉一揉,就像以往那樣,她揉一揉,他便好過得多。 “仙尊……我要生了……你在哪里……你答應過會陪我的……”地君落下淚來。許是這幾個月仙尊對他太好,讓他生出了嬌,又或許是這無盡的產痛讓他喪失理智。等他回過神,他已經撐著臨產的身體,來到了皎陽仙尊與云霞仙君居住的府邸。 姚穿云撐著腰,獨自在院中慢慢散步。他懷胎七月,害喜已經結束,腹內胎兒十分乖巧,并不總鬧他。雖皎陽日日索取讓他有些疲累,但好在她照顧他照顧得一如既往貼心周到,是以他這幾個月過得很是舒適。 他胎穩了,皎陽便分出些精力到戰事上。今日姚霏云回歸,與皎陽在書房呆了整一個晌午。他無事可做,便托著沉重的胎腹,在這花園里散步。他不喜與人接近,隨行的護衛與小廝們便遠遠跟著,不敢靠近。 忽地平地風起,姚穿云覺得冷,便跟小廝們要斗篷。誰知他喚了許久,也無人應答。他覺得奇怪,回身望向身后,哪還有護衛小廝們的身影。 他心頭一跳,強烈的不安襲來。 果然,有人喚道:“云霞仙君?!?/br> 這稱呼讓姚穿云大為驚駭,猛地后退幾步,險些摔倒。他勉力穩住身子,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已成為他夢魘的恐怖身影。就見那瘋子白著臉,腹部隆然,與自己的胎腹一般大小。只是他似乎胎已入盆,肚腹成梨子狀,墜在腿間。 姚穿云邊退后邊緊緊盯住他,勉強維持鎮定,開口道:“你……你……你如何進來的?你想做甚!”他想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護衛發現自己。 絡城地君扶著已入盆的仙胎,目光晦暗不明的盯著姚穿云碩大的胎腹。 姚穿云被他盯的心口冰涼,凄厲慘痛的回憶涌上心頭。他捂住頻頻作動的圓隆肚腹,戒備的瞪著他,又退一步。 絡城地君收回注視他胎腹的惡毒目光,忍著劇烈的產痛,抖著聲音問道:“仙尊在何處?” 姚穿云搖頭道:“我不識得你口中的仙尊?!?/br> 地君咬唇忍過一波產痛,咬牙道:“皎陽仙尊在何處?!” 姚穿云當然知道他口中的仙尊即是皎陽,但他不會說的,他這般瘋瘋癲癲,若傷了皎陽可如何是好。 見他不答,地君忍了多時的恨意與妒意頃刻蔓延開來。他輕哼一聲,挺挺腰,將臨產胎腹往前送了送,故意道:“休要拖延時間,你已入我結界,沒人會來救你。奉勸你識時務,快些說出仙尊的下落,我腹內仙胎急著見娘親?!?/br> 領悟到他話中深意的姚穿云城瞠大雙眸,惱羞成怒的斥道:“你胡說些什么!皎陽怎會與你有孩子!” 絡城地君笑了:“我腹內仙胎是不是仙尊骨rou,你喚她來一問便知?!?/br> 姚穿云心亂如麻。他不相信皎陽背著他讓別人懷了孩子,可眼前這瘋子……這瘋子……他竟敢與皎陽對質……難道……真的是……姚穿云腹底忽然一陣撕痛,七個月大的胎腹起伏不定。 絡城地君看著他臉色漸漸變白,捧著肚腹驚疑不定的樣子,心中大為快意。他知道仙尊在何處,但他偏要來刺激云霞仙君,云霞仙君愈難過,他便愈舒坦。 姚穿云安撫著腹內動作不斷的孩兒,倔強道:“我不信!你胡說!皎陽不是這樣的人!你走!我家不歡迎你!” 絡城地君哈哈大笑。他產痛猛烈,卻又實在痛快,極致的痛與瘋狂的笑扭曲了他如仙似月的美貌容顏。他笑夠了,說道:“仙君不信,我便證實給仙君看?!闭f罷,一揮手,姚穿云整個人飛跌出去,直直摔進假山縫隙中。 “啊——”姚穿云慘叫,摔得趴伏在地。他強撐著翻過身子,捂住被壓到劇痛的胎腹哀泣,“啊……肚子……我的肚子……啊……”鮮血在他身下蔓延開來。 地君再一揮手,兩處假山驟然合攏,將姚穿云夾在縫隙中。山體壓迫著他的胎腹,七個月大小的肚子生生擠得變了形。姚穿云被地君定住,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可憐腹內仙胎被擠得難受拳打腳踢,他竟是不能揉腹安撫,甚至連呻吟都發不出聲音。 姚穿云疼的哆嗦,心里的悲苦與身體的疼痛折磨得他眼淚簌簌滑落。 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啊……難道他終究是保不住他與皎陽的孩子嗎…… 皎陽與姚霏云正在商討戰事,忽然護衛求見,告知她穿云公子不見了。皎陽心頭一跳,神識蕩了府邸一圈,發現了什么后驟然色變。她對姚霏云說了無事,便閃身進了絡城地君的結界。 皎陽心中懊惱,實在是這幾個月日子過得太舒坦,她放松了警惕,竟讓那腌臜貨色鉆了空子。 皎陽來到花園,見到絡城地君和他的肚子,不禁怒從中來。 這臟東西竟真的懷了她的仙胎!看樣子竟還要生了! 皎陽仙尊壓住火,冷聲道:“穿云何在?” 絡城地君還以為眼前這位是這幾個月以來一直照顧他的仙尊,一時激動,上前就要去握她的手,語氣里也不自覺的帶著些撒嬌道:“仙尊……我要生了……” 皎陽驚訝。這臟東西竟還敢來握她的手?! 她一抬手,他便被仙力推的倒退了幾步,加上產痛襲來,他站不穩,跌坐在地。他捂住胎腹,不敢置信又受傷的望著她,喃喃道:“仙尊……仙尊為何……”為何推開他?為何不抱著他為他揉腹?難道……是怪他找了來嗎?是,一定是這樣,仙尊曾說過不準他來府邸找她……這也是他惱恨云霞仙君的原因之一。思及此,地君哀哀說道:“仙尊莫怪……實是……我熬不住了,孩子真的要出來了……仙尊……” 所以,關她什么事? 皎陽仙尊莫名其妙。難道他以為隨隨便便個誰懷了她的仙胎都能蹬鼻子上臉的要她負責嗎?她皎陽仙尊任性妄為的人設莫非崩了不成?笑話!那怎么能夠!她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漫不經心道:“要出來了?哦,打掉這孽種?!?/br> 地君如遭重擊,一陣天旋地轉,心仿佛被片片撕碎。他不敢也不愿相信,溫柔陪伴了他數月又為他養胎的仙尊竟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他肚腹硬如磐石,可這產痛卻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他落著淚,哀泣道:“仙尊……他是你的骨rou??!這幾個月以來你日夜陪伴他……如此期待他的到來……仙尊……你怎么說出這樣的話……” 皎陽滿臉黑線,想這地君莫不是失心瘋。她不耐道:“你說什么胡話!既然是我的仙胎,我叫你打掉就打掉!你設計我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這孽種留不得?!?/br> 此時,假山里的姚穿云只覺得心痛如割萬念俱灰——那瘋子竟真懷了皎陽的孩子! 皎陽仙尊心里一動,察覺到姚穿云劇烈的情緒起伏。她目光聚焦,揮手便劈開了假山。只見下半身幾乎都被血浸泡了的姚穿云躺倒著,七個月大小的胎腹微微顫動,孕夫與胎兒似乎都快沒了氣息。 皎陽大怒,飛奔過去抱起姚穿云,見他臉色已現死相,頓時又怕又心痛。她抱著他跑回房,路過地君時一腳踹飛了他。 絡城地君撞到亭子摔下,瞬間破了羊水,產痛愈加洶涌。 地君捂著肚腹凄厲慘叫:“仙尊!仙尊……我羊水破了……好痛……我要生了……仙尊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皎陽仙尊怎么可能理會他。她抱著姚穿云快步回屋,三兩下除了他的衣褲,雙手匯聚仙力,持續不斷輸入他體內。 屋外,靠著亭子廊柱的絡城地君雙腿大開,羊水混合鮮血洶涌而出。他想褪下褲子,可肚腹太大,產痛又密集,他只能徒勞的抓著推著,卻怎么都無法褪下。宮縮又至,本能驅使著地君用力,可他產口未開,褲子也礙事,無論怎么使勁,仙胎胎頭只是狠狠抵住恥骨,不曾下落。 地君痛苦的呻吟著,心痛與產痛不知哪個更烈:“仙尊……你答應過會陪我的……你答應過的……我要生了啊……仙尊……” 屋內,姚穿云終于醒來,望見皎陽焦急的神情,又想到那懷了眼前人孩子的瘋子,一時之間悲從中來,凄苦的流著淚。 皎陽以為他肚子還疼,連忙幫他揉,嘴里不斷安撫道:“放心吧,孩子沒事!有我在呢,不會讓孩子出事的?!?/br> 姚穿云聽到她說孩子,更難過,哽咽道:“你何必在乎,反正你也不差我肚子里這一個?!?/br> 皎陽終于明白他在哭什么。她想了想,說道:“你誤會了,他肚子里那個跟我沒關系?!?/br> 姚穿云哭喊:“你當我蠢的嗎?!你剛剛明明已認下了!” 皎陽眨眨眼:“你別激動呀,你聽我說嘛!你要不要聽我說?” 姚穿云哭聲漸歇,不說話,卻也沒拒絕。 皎陽仙尊將她說謊不打草稿的生物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外面那個是絡城地君。七個月前我得知你在絡城,便來尋你,卻尋不到,便向地君打聽。誰知那地君覬覦我美色,便化作你的樣貌騙我就范。事情就是這樣。至于他肚子里那個,可賴不到我身上。你沒聽他說嗎?這幾個月有人日夜照顧他。我日日夜夜都呆在你身邊,怎么可能去照顧他呢?難不成我會分身術嗎?他腹內那胎定然是照顧他的那人的,至于為何賴在我頭上,我又如何知曉呢!” 姚穿云止住哭泣,抽泣著問:“當真?” 皎陽揉著他的胎腹,神情極其認真的點頭:“自然是真的。穿云若是不信,大不了等那地君的胎兒生下來,與我滴血認親好了?!鄙遣豢赡茏屗?,等她這邊得了空,便去料理他。 姚穿云信了,平復了下心情,想到自己剛剛的樣子,有絲窘迫:“我……冤枉你了?” 皎陽再度點頭:“自然是冤枉我了?!?/br> 姚穿云覆上她揉著自己胎腹的手,想了想,又覺得傷心起來:“他……你……你們……終究是睡在一處了……” “那又如何?”皎陽定定的看著他,“我是被騙,以為那是你。如今木已成舟,穿云待如何?不要我了?” 姚穿云連忙握緊她的手,搖頭:“要的!我要!我……我只是難過……” 皎陽挑眉:“你當初說你清清白白沒被碰過是干干凈凈的時,我是如何說的?” 他囁嚅:“你說……你說就算被碰過……也是干干凈凈的……” “正是?!别栒?,“你就當我被瘋狗咬了一口唄。不行嗎?而且,這事難道不怪你嗎?如果你沒跟我置氣,我們沒分開,我怎么會被瘋狗咬?” 姚穿云愕然:“怎么、怎么是我的錯……” 皎陽摟住他,笑嘻嘻的耍無賴:“一人一半,好了吧?” 姚穿云:…… 絡城地君痛苦掙扎了很久,始終無法產下仙胎。他望向皎陽仙尊抱著云霞仙君進去的房間,心中始終殘留著一絲幻想。 地君早已脫力,無法站立。他拖著臨產的孕肚,翻轉著身體,緩慢地向那間屋子爬去,留下一路血痕。 他爬進房間,見仙尊與仙君正抱在一處隅隅私語。他顧不得心傷,啞聲哀求:“仙尊……求仙尊救救孩子……好痛……” 皎陽與姚穿云都嚇了一跳,望向門口處那形狀慘烈的產夫。姚穿云終是不忍,勸皎陽仙尊給他接生。 皎陽嘖嘖:“以前怎不知你竟還是個以德報怨的性子?!?/br> 姚穿云搖頭:“他做錯事,孩子卻無辜。就當是——”他撫著胎腹,柔聲道,“給咱們的孩子積德?!?/br> 皎陽似笑非笑:“咱們的孩兒不需要這種德?!闭f罷,她松開姚穿云,幾步來到絡城地君身前,拽住他的衣領,拖著他去了隔壁房間。 皎陽給姚穿云設好結界,就扒下地君染著羊水和血的褲子,將他推倒在八仙桌上,捆住雙手,掰開雙腿,雙手一翻將仙力化形為柱,對著半開的產口狠狠頂弄。 絡城地君慘叫:“啊——仙尊不要!好痛!孩子要出來了……求你不要……啊——” 皎陽加快動作,笑道:“你不就想要這樣嗎?” 地君掙扎著哀求:“求你啊啊啊啊——仙尊!這是你的骨rou??!” 皎陽嗤了聲,笑得極其無辜:“可我只想讓穿云給我生孩子?!彼皇职阎芍鶆幼?,另一手狠狠壓他的胎腹,“這孽種,早該消失啦!” 地君哀嚎:“不——啊啊啊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啊啊啊好痛!仙尊!你……如此狠心,不怕嚇到云霞仙君嗎!” 皎陽笑瞇瞇:“他聽不到?!?/br> 她正打算一鼓作氣將仙胎按死在他肚子里,忽然聽到姚穿云喊疼。 皎陽仙尊拔出仙柱,羊水和血水噴涌。她按住他的大肚,摸到仙胎,狠狠揉弄,生生把仙胎調了個,之后綁住他雙腿。已墜到他雙腿間的胎腹猛的收縮,入了盆的仙胎生生擠上了許多。 地君疼得一直慘叫,最后活生生疼暈。 皎陽仙尊回到房間,見姚穿云抱著大肚子顫巍巍扶著床柱站起,似乎要去找她。她上前摟住他,問道:“怎么了?肚子疼了?” 姚穿云皺眉忍痛:“嗯……他怎么樣了?” “還在開宮口,一時半刻生不下來?!别柗鏊苫卮采?,摸他的胎腹檢查。見他胎腹傷的太厲害,她便又凝了仙力為他安胎。安胎后,姚穿云累極睡著,皎陽便又去了隔壁。 地君已醒了,從八仙桌摔到地上,碩大胎腹貼著地面,掙扎著向門口蠕動,身后是大量的血。他疼的哭叫,滿眼的淚。 皎陽仙尊拎著他扔回床上,解開繩子,掰開他的腿,仙胎瞬間沖入盆,他又慘叫。 宮縮在繼續,地君憑本能用力,皎陽仙尊冷笑,下一瞬狠狠按他的肚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仙胎的腳從產門探出。 難產。 皎陽仙尊滿意了,回房間陪姚穿云躺了會。 等她再去到隔壁,絡城地君已沒了叫喊的力氣。他聲音沙啞的呻吟著,臉色慘白,雙眸赤紅,滿臉冷汗與眼淚,雙手死死抓著床柱,手背和胳膊鼓起青筋。先前碩大的胎腹因羊水流盡小了不少,肚皮貼著仙胎,勾勒出仙胎的形狀——頭朝上,腳朝下。仙胎一動不動,顯然已胎死腹中。他支起的雙腿間產口大開,仙胎的雙腿都已娩出。宮縮還在,他如脫水的魚,毫無力氣,卻不甘心,偶爾小幅度的挺腰,拼盡全力向下用勁,想生出仙胎。 皎陽仙尊冷冷的看著他掙扎的狼狽樣子,上前,一把扯出早已沒有生息的仙胎。 “啊——?。?!”地君嗓子啞了,慘叫異常凄厲。感覺到孩子娩出,他虛弱的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皎陽仙尊看都不看,在他眼前將仙胎尸體化灰。 “不——”地君噴出心頭血,昏了過去。 皎陽仙尊分出神識送仙胎靈魂去往黃泉,陪他投胎。就像穿云說的,仙胎無辜。只可惜他投錯了爹爹,她送他一縷神識,保他下輩子榮華富貴過一生。 做完這些,她不再理會他,回房間陪姚穿云。 姚穿云醒來,問地君的情況。皎陽道:“生孩子哪有這么快的,他還在等開產口呢,我在那也沒用。你別這么關心他好不好?他差點殺了我們的孩子,兩次!” 姚穿云臉色一變,不再提他。 皎陽滿意了,轉念間便起了壞心思:“咱們來安安胎吧!” 姚穿云:?! 過了很久,絡城地君醒來,掙扎著來到他們的門口,看著曾經屬于他的仙尊對那辜負過她的仙君百般溫柔。同樣是她的孩子,他懷的便被她殺了,那人懷的卻能得仙力滋養。 地君摸著尚未娩出胎盤的小腹,凄苦一笑。 地君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