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信任

    學校開始教寫作文的課程，老師要求小學生們從鉛筆更換成鋼筆作為寫字工具，小孩子們都格外興奮，紛紛回家要求父母幫買新文具。

    申碌周末隨母親出了趟城鎮采買，把最新流行的卡通文具買了全套，這可把全班的同學羨慕壞了，圍著他的小書桌水泄不通，看著他用花花靚麗的卡通印花鋼筆一筆一畫寫著字，比他們在村里小賣部買的，土得掉渣的3塊錢一支的老式鋼筆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班長小廖也眼熱得緊，殷切地捅了捅申碌：“申碌，借我用用唄?！?/br>
    申碌眼睛閃爍兩下，尷尬地推脫：“這是我mama買給我的，她不允許我給別人用，借不了?！闭f著，把鋼筆蓋套上，擺回一樣有鮮艷卡通圖案的文具盒，小同學們又圍繞申碌打聽文具盒的價格和圖案，一時間讓申碌在班級里小小火了一把，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班長撇撇嘴，嘀咕著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午休結束，申碌和小伙伴們玩耍后回到班上，發現自己的新鋼筆不翼而飛，班里同學馬上躁動了，是誰偷了申碌的鋼筆？

    申碌也很郁悶，還沒捂熱的新文具就這樣沒了，他一定會被mama罵的，作為班長的小廖義不容辭地把這件事報告給了老師，老師也不能當作小事情置之不理，當即開始課前審問。

    大家有志一同把眼神瞄向后面最后一排座椅的角落，羅枯這才莫名其妙地回看著熟悉的審視目光：“你們看我干嘛？”

    “是不是你偷的，羅小偷?！毙×握酒饋碣|問。

    “沒有！”羅枯大聲回答，語氣很沖，他是很喜歡偷東西，但偷誰也不會偷申碌的，他把無辜的目光投向申碌，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老師也走到羅枯的座位旁：“羅枯，把你說包打開我看看?！?/br>
    羅枯把老舊的小書包拿出來，老師接過去反手把東西倒在桌面上，漂亮的卡通印花鋼筆隨著破殘的課本一起跌落在書桌上，班里一片寂靜，忽然有周圍的小同學大叫：“羅小偷你又偷東西，真討厭?！?/br>
    “沒有！這不是我偷的！”羅枯反駁，老師拿起那只鋼筆問申碌：“申碌，這是你的東西嗎？”

    申碌點點頭，接過了老師遞給他的筆，案件已破老師宣布要打羅枯的手心懲罰他，他縮著手在褲兜里緊緊握著，不再吭聲。

    申碌知道羅枯的手昨天被他爸爸打過，現在手還是腫的，只好對老師說那是他借給羅枯的，小廖這時候又站了起來：“申碌，你不用幫他說活，明明就是他偷的?！?/br>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偷的?！鄙曷祮?。

    班長喉頭一凝，他當然知道，因為就是他把鋼筆放進去的，小廖腦子轉的也快：“我問你借你都不舍得，說你mama不給別人用，你會借給他？”

    “我……”申碌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也說不出什么幫羅枯求情的話了，老師最后也沒打羅枯，只是把羅枯留堂通知他爺爺過來。

    放學的時候羅枯主動找申碌：“我真的沒偷你的東西……”

    “嗯，我信你?！鄙曷挡灰詾槿坏?，羅枯聽了卻很高興，雖然他習慣偷東西，但是不代表他心甘情愿任別人往他身上潑臟水，被冤枉的滋味非常不好受，雖然他經常被冤枉，但他就是不想申碌也誤會：“你真的信我沒拿，你真好?！?/br>
    “我知道不是你拿的，我同桌說他看見是班長拿的……”申碌抓抓臉頰把事情和羅枯說清楚。

    羅枯瞪大眼睛：“你知道是小廖做的，你為什么不和老師說？”

    申碌吶吶：“這個……小廖畢竟是班長，不好和他鬧翻臉吧……”不說還好，越解釋越尷尬，申碌不由得開始臉紅，然后從文具盒里拿出那只鋼筆塞給羅枯，“那這個給你吧，你不是沒有鋼筆用嗎?！?/br>
    羅枯握著手里漂亮的鋼筆，又歡喜又難過，還有點說不清楚的憤怒：“你干嘛送給我，小廖和你要你怎么不給他?！?/br>
    “給你你就拿著，我又不是他想什么就能要什么的?！鄙曷狄灿凶约号涯娴男⌒乃?，也說不清楚為什么給班長碰釘子，可是他到底沒有打算為羅枯得罪班長，“你拿回家用吧別在學校給他看見?！?/br>
    羅枯低著頭看不到什么表情，申碌收拾好書包就離開了教室，直到羅天興來了學校，和老師就今天的事情吵了一架，他也說過自己的孫子，叫他不要偷東西，可是孫子也不聽他的，為這事也沒少在學校和老師掰扯。家里沒人能管住他，學校老師也無能為力，最后羅天興和學校達成協議，在學校里面的事，學校負責，出了校門家長負責，以后羅天興每天要到校門口接送。

    他面色陰沉地進了教室，揪著羅枯的耳朵：“以后少給我找麻煩?！?/br>
    “不是我偷的！”羅枯生平第一次氣哼哼和老頭犟嘴，羅天興懶得和他繼續，抓過他手里的筆質問：“不是你偷的那這是什么，誰給你買的？”順手扔到窗戶外去了，羅枯的小眼睛緊緊跟著鋼筆消失的方向看過去，羅天興拽著他的衣領子出了校門。

    半夜羅枯偷摸回了學校，在教室外面的荒地上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那只鋼筆，連著幾天如此，依然是再也沒有見到過申碌送他的東西。

    羅枯過上了嚴防死守的監管生活，渾身像爬滿螞蟻一樣不自在，而且他總想著買一支更好的鋼筆還給申碌，終于在一個月之后聽聞堂嫂要去外省，這是一個機會。

    外省那里可能有他mama的消息，他各種哀求讓堂嫂帶上他，騙堂嫂他家里人同意了，堂嫂和羅枯晚上落腳在城鎮的一家旅館，準備第二天趕車，堂嫂聽聞過羅枯的一些消息，為了堤防他把隨身攜帶的五千塊藏在枕頭底下，守到凌晨五點才實在忍不住睡了一會兒，醒過來后，羅枯和錢都沒了蹤跡。

    羅枯兜里揣著大把鈔票，歡歡喜喜在城鎮里瀟灑，給自己買了身新衣服換上，還去理發店剪了個頭發，又到百貨大樓買了新的書包和看起來就比申碌那支更漂亮更貴的鋼筆，還有些女人擦臉的面霜，想著等他一身帥氣地找到mama送給她，她一定會高興的，還有申碌，誰稀罕他的破鋼筆，小爺也有。

    可惜得瑟不到六小時，堂嫂在大巴車上偶遇羅枯，少爺立馬打回原形，起初他還一個勁兒扭頭看車窗外躲閃，裝作不認識堂嫂，堂嫂問他要回錢，已經花的只剩下一千塊。

    羅枯沒有實現尋母之旅，被扭送回鄉下，但是他真的再也不想上學了，上學沒意思，放學的時候羅枯在樓梯上看見爺爺，羅天興在學校的保安室等著他，他心一橫翻圍墻跑了，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沒去上學。

    逃跑后的一個星期，羅天興接到羅枯打來的電話，說自己身處一百公里之外的某鎮，原來他跑了兩天沒吃飯，餓昏在一面院墻下的草坪上，被村民王伯帶回了家。

    羅天興去了那里和王伯見面，有意讓王伯收養羅枯，王伯抖了抖手里縣學校提供的入學通知書，告訴羅天興他試圖帶羅枯去當地縣繼續上學，他不肯去，王伯又出錢給他開一家烤洋芋的攤子經營，沒多久他又不干了。

    羅天興不知道的是，王伯帶著羅枯倒騰這么多，看起來就是個大善人，可是回到家，他從柜子里翻出一條明晃晃的小洋裙，讓羅枯穿起小姑娘的連衣裙，那羅枯怎么肯，被王伯強迫扮女孩幾次后他就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