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機緣
胡瑯月和夜十到城門的時候,攻城車由于沒有了妖力的加持,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眼見神使受傷,蒼兀士氣低落,無心戀戰,很快就被皋城守軍逼退。 夜十剛要松一口氣,就見胡瑯月臉色大變,不顧身旁有人,直接閃身到城墻上。城墻上四處皆是鮮血與硝煙,遍地死傷。有一人跌坐在地,懷里抱著一只已經快被血染成紅色的狐貍,已經癡了。 胡瑯月眼眶通紅,看著幾乎要將鐘黎寧刺穿的利箭緊緊攥起拳頭。夜十見狀心口亦是重重一跳,所幸還存著幾分理智,連忙俯下身,伸手摁在鐘黎寧胸口,卻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打得連退幾步才站穩。 “滾……”福順聲音低啞,幾不可聞,看向夜十和胡瑯月的眼神像是護崽的狼,顯然已經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大人,”夜十急切道,“夫人可能還有救,請讓屬下看看?!?/br> “不許碰她,阿黎是我的,是我的……”福順喃喃重復道,視線依然渙散。 倒是胡瑯月回過神來,看了看滿臉急切,束手束腳的夜十和毫無理智的福順,直接一掌打上福順的后腦。 “你做什么?”夜十連忙扶住軟倒的福順,抬頭驚訝問道。 胡瑯月不回話,伸手要將鐘黎寧抱過來,卻發現福順抱住鐘黎寧的手纏得極緊,她費盡力氣依然無法讓他松手,只得直接伸手摁上小狐貍胸口,探入一股靈力。 ”妖丹未散。苗元,你護住妖丹,我來招魂?!昂樤鲁谅曊f道。 夜十一語不發,當即便按照胡瑯月的吩咐用靈力護住鐘黎寧的妖丹。 “怎樣?找到了嗎?”過了快一炷香的時間,胡瑯月依然沒有動靜,眉頭卻越蹙越深,夜十忍不住問道。 “奇怪,竟尋不到,”胡瑯月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流星,低吟道,“尋常都可以搜到的,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魂一魄,小九為何一絲痕跡也無,像是憑空消失了?!?/br> “妖丹已經保住了,身上的傷也修補好了,”夜十看著胡瑯月提議,“不如先帶督公和夫人回去吧?!?/br> “也好,”胡瑯月嘆氣,抬手為鐘黎寧罩上庇護法陣,像是自我安慰般低聲說道,“族長馬上就來了,她一定有辦法救小九?!?/br> 兩日后,狐族長老趕到皋城,胡瑯月急忙將他們迎到了屋里。雪白的小狐貍正躺在瑩藍的法陣之中,若不是她胸口沒有一絲起伏,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姨母,我招不到小九的魂魄,”胡瑯月急切地說,“您看看小九到底去哪里了?” 族長看了看站在一旁面色慘白,不人不鬼的福順,他眼中蘊藏著熱切的渴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心里搖搖頭,族長將掛在嘴邊的責備咽了回去,只余一聲長嘆。 “小九是近百年來狐族最有天分的孩子,”族長摸了摸鐘黎寧的頭,輕聲說,“可惜她生來魂魄不全,癡癡傻傻。她總說自己有名字,卻又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我們便一直叫她小九?,F在想來怕是她轉世時出了意外,誤將魂魄投在了異世?!?/br> “兩年前,我算出她應有一場機緣。這場機緣里有我看不清楚的東西,與人世緊密相連,雖然不知是緣是劫。但于她而言是必經之路,如能平穩渡過,肯定大有裨益,或許能直接飛升成仙。我讓瑯月帶她出去歷練,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叮囑她們莫要過多接觸人類,但還是躲不過啊……”族長看著鐘黎寧的眼神慈和,“只是我沒想到,這場機緣竟然還牽動著我族幾百年來的使命?!?/br> “小九是個好孩子,你也是,”族長終于抬頭看向福順,“你叫陳暮晴是吧,我在小九指尖的紅線上看見了你的名字。小九的魂魄為你而來,亦是因你而去。然如今機緣未了,你們二人之間命運早已糾纏在一起了?!?/br> “您是說,阿黎她會回來,是嗎……”福順聲音顫抖,雙眼發紅,緊緊盯著狐族族長。 “是,”狐族族長微笑著給了他肯定的答案,看著福順瞬間滾落的眼淚補充道,“但我不知她究竟如何能回,幾時能回。只知你二人緣分未斷,那她就一定會再回到你身邊?!?/br> “多謝……族長……”福順哽咽著說道,“我會等她,不論多久?!?/br> 族長點點頭,轉而同胡瑯月說起那金雕分身。如今金雕被鐘黎寧所傷,雖說鐘黎寧的索魂印只有她自己能找出具體位置,狐族即便是法力高強的族人也只能覺察出大概位置,但這也夠了。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找到那金雕,不能再讓他四處作亂。 天元十四年,西北軍大敗蒼兀,接連奪回所有被占城池,一路將蒼兀驅逐至極寒荒漠。 蒼兀元氣大傷,分裂為兩部,其一向安國投降,被接納為安國臣民,遷移至內地屯田。其余部眾大舉南遷,不知去向??v橫百年的蒼兀族最后還是消失在西北草原。 蒼兀雖滅,金雕卻不知所蹤,狐族族長感知到他趁亂奔逃,一路向東北方向去了。 從天元十五年年初開始,安國各地皆不得安生。 東廠廠督以追捕謀逆賊人為由,四處搜城巡查,凡有相似之人皆被關押進監牢一一審查,凡有指認提供線索之人皆得賞賜。 一時之間檢舉成風,不少清正之士被誣陷入獄,貪官污吏伺機盤剝,安國上下人心惶惶,彈劾的折子雪花一樣飛到趙楚琛的桌案上。 廠督卻依然我行我素,像是瘋了一樣要找到那個甚至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鷹眼男人。 福順查的地方越多,趙楚琛手邊的情報就越詳細,他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實在不行就罰三個月俸祿,再軟禁幾天。幾次下來,朝臣皆看出這位廠督很是得寵,漸漸無人再奏,但看不見的地方卻變得更加暗流涌動。 鐘黎寧驚醒,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對面樓里透出一格一格的暖光。 屋里是熟悉的安靜,鐘黎寧有點恍惚,抓過手機瞇著眼看了下,已經九點半了,她睡了快兩個小時。 她似乎做了個夢,但是記不太清了,只依稀記得夢里有個她很喜歡的人,和她渡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歲月。鐘黎寧嘴角帶笑,躺回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忽然在枕頭下摸到一個東西,滑滑的涼涼的,鐘黎寧隨手拽出來,竟是一只錦囊。 錦囊是絲帛織成,在月光下隱隱透出幾縷銀光。鐘黎寧打開壁燈,仔細觀察一下,非常古色古香的樣式,還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這是什么?好奇地翻來翻去,鐘黎寧把錦囊打開,里面是一條紅線和一只銀鈴。 在看到紅線的一瞬鐘黎寧左手無名指無意識地抽動幾下,心頭忽然涌上令人窒息的痛苦,眼淚洶涌而落,她甚至不得不弓起背捂住胸口。 “福順……”一個名字輕輕地脫口而出,卻又像驚雷一樣在鐘黎寧耳邊炸響。 千萬種畫面如傾盆的水一般瘋狂灌入鐘黎寧的腦海,畫面里是捧著桂花奶糕對她笑的福順,是一身薄紗顫抖地抱起她的福順,是笑著給她包雞rou餃子的福順,是紅著臉說“都可以給你”的福順,是與她試了喜服的福順,是抱著她聲聲泣血的福順,是她的福順。 福順還在等她,她想起來了。 鐘黎寧翻過身,急切地翻找出手機,手顫抖得幾乎解不開屏幕鎖,眼淚讓她的視線一片模糊,眼前只?;秀钡墓鈺?。 鐘黎寧深呼吸,隨手抹掉眼淚,翻到了之前的頁面,刷新。 作者把全文都鎖了,在文案里說她發現了一個巨大的bug,會進行全文大修。 鐘黎寧閉了閉眼,在地圖上搜法華寺,顯示寺廟在離她四十公里的地方。 已經快十一點了,窗外的格子漸漸熄滅,小城慢慢陷入沉睡。 但鐘黎寧一秒鐘也等不了了,當即拿起錦囊,下樓打車,風馳電掣去了法華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