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你這是？」黎白望著跪在廣場高臺上的零，對黎川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收奴儀式?！?/br>
    「最高規格的嗎？」

    「算是吧?！?/br>
    高臺上，零全身上下被光亮的細鐵鏈鎖住，雙臂交疊綁在身后，頸上一道金屬項圈被鐵鏈固定，逼迫著他抬頭望向前方。那臺子十米多高，路過的賓客從下向上望去，并不能把他敏感的部位全部看清楚，但從金屬的反光里也能夠能夠推測出來，此刻的零無論是雙乳還是下體，都被金屬的束具裝點束縛著。

    「你要讓他在上面呆多久？」黎白問，「天氣很涼了。他這個樣子，恐怕會生病吧?！?/br>
    「明天一早，我會上去接他?！?/br>
    「？」黎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黎川。

    「我的奴隸身體怎么樣，我自己清楚?！估璋讓α愕年P心讓黎川心底生出不滿，「更何況，是他自己對我說——我可以對他為所欲為?！?/br>
    「這種話一般來說都是示愛，不是讓你真的去胡作非為?！估璋仔χ戳怂谎?，「等把心上人的愛意揮霍完了，說不定會后悔哦?！?/br>
    「我聽說你曾經也是同道中人?！估璐ú黹_話題，「后來怎么隱退了？」

    「遇到了喜歡的人?！估璋状鸬弥苯?，「他對這種游戲不感興趣，就收手了?！?/br>
    「是什么樣的人？」

    「嗯？」黎白仿佛是感到新奇，「你也會關心這個？」

    「……隨便聊聊。不想說也沒關系?！?/br>
    「是個表面隨和，骨子里卻很執拗的家伙。對于自己不能認同的事情，雖然不會激烈地抗爭，但一定不會讓自己主動沾上?！估璋讕е鴳涯畹恼Z氣說，「那句話怎么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聽起來，是個男人？」

    「是?！估璋仔α?，「可見我們幾個，果真是親兄弟?！?/br>
    「還有誰？」黎川挑了挑眉。

    「黎淵啊?！估璋桌硭斎坏卮?，「你把他變成了那個樣子，你覺得他還有可能去喜歡女人嗎？」

    黎川沉默。

    島的產業轉移工作已經啟動，正在緩慢推進著。按照計劃，這一周里島內第一批奴隸就會離島，前往日本。黎白似乎在那里有些人脈，他讓朋友在那里成立了一家公司，又買下了兩家風俗店。島里的奴隸放到俗世個個都是精品，隨便帶走幾個都足夠那位朋友賺得盆滿缽滿，不過他們顯然志不在此，而是計劃讓這些目前只知道提供色情服務的奴隸逐漸回歸社會。

    明明生活的重心全在爾虞我詐的利益爭斗上，偏偏在這樣的微小之處要流露出幾分高尚。黎川并非不認同，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救的。

    廣場上賓客不多，看向高臺的人更少，大多數賓客來到島上都是直奔目的地，并沒有閑暇關心一個被束縛在半空的奴隸究竟有什么故事。一天的放置更多的是象征性的意義——你看，我已經向全世界展示過了，你是我的所有物。

    黎川藏起內心涌起的一絲柔情，逼迫自己收回了望向高臺的視線。

    他沒有辦法描述自己面對零的告白時的心情——從未有人敢用那些詞語形容他，也從未有人膽大包天到說自己「可以接受」他，可在零話音落下的那一瞬，他欣喜得忘乎所以，連親吻都沒了章法。

    然后他才反應過來，他的奴隸短短幾句話說得有條不紊，直擊要害，這哪里是告白，分明是索命——如果零心里真的有他，被懷疑了心意怎么可能無意辯白，失去了愛慕之人的信任又怎會絲毫不試圖挽回。

    從頭到尾，他也不過是承認了自己的奴隸身份而已。既然如此，黎川自然不介意把這件事昭告天下。

    廣場的另一頭，幾個下等奴隸拖著一個高大的水泥立方向這邊走過來。趙管家小步快走著上前，告訴黎川一切準備停當。

    水泥的立方體在高臺前路過，被裝上了一輛貨車。黎川隨即也坐上車，沿著同一條路向海岸行進。

    到了海岸，再換游輪。黎川站到水泥立方旁邊，用指關節敲了敲那個立方體，只聽到輕微的敲擊聲響。

    「澆筑了半米厚，最里邊有防水層，海水灌不進去。里邊放了氧氣緩釋劑，十天以內不會缺氧?！冠w管家向黎川解釋道。

    黎川點了點頭，示意奴隸們把這個立方體推下海去。

    這立方體里面裝著的，自然是那個陳醫生。零說自己無需為這個渣滓臟了自己的手，黎川自然也舍不得弄臟零的手，于是決定將他活著封進箱子，在冰冷的海底好好感受黑暗和恐懼。

    這種級別的懲罰，自黎川接手全島以來，也是頭一遭了。耳邊響起立方體沉入海里的聲音，仿佛某個故事的帷幕正在緩緩落下。黎川閉上了眼睛，問現在幾點，趙管家回答他，是正午十二點。

    黎川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度過這十八個小時的，事實上他根本沒有睡。那個水泥箱子沉進了海底，卻仿佛壓在了他的心上。他太想念零了，想要抱他，親吻他，哪怕情意和愛慕都是虛假的，彼此身體的溫度也總不會騙他。在一起的日子如果過一天就少一天，醉生夢死也未必不是明智的選擇。

    廣場朝東，高臺亦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迎著清晨六點寡淡的陽光，黎川走上高臺，把零擁進了懷里。初冬的夜，縱使在這座島上亦是徹骨的寒冷。入夜前他讓人開了臺下的暖氣，看來效果一般，雪白的身體擁進懷里仍是涼的。

    黎川解開了零的鎖鏈，想就這樣抱著他看看日出，可零回過身來把身體埋進了他懷里，顫抖著把冰涼的唇貼上他的脖子，以此換取一點點溫度。黎川一下子抱緊了他，心底竟有一絲羨慕。哪怕以最低微的身份出生，這個奴隸仍然有過朋友，有過懵懂的吻，有素不相識的人愿意不遠千里來到這里救他出去……于是他仍可以對未來有熱切的向往，對人性有美好的期待。而自己活了二十八年，除了爭奪與掌控，又究竟學會了什么呢。

    低下頭去，黎川吻住了零的雙唇，忽略過濕潤冰涼的觸感，長驅直入，探進他的口腔。零張開雙手抱住他，仰起頭，又從后面按下了黎川的脖子——逼著他吻得更深。年輕的身體沐浴在日光下漸漸回溫，把黎川的指尖燒得發燙，仿佛抱著這樣一具熠熠生輝的身體，被這樣溫暖美好的人全心依賴著的時候……他也可以不怎么寂寞。

    是啊，他的小天才奴隸聰明又識大體，永遠懂得如何給他最好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