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庭筤與水斜橋(被墨叔叔打屁股)
年三十兒剛過到大年初一一早,北京城里的炮仗聲就沒有停過。 墨庭筤只覺得這一覺越睡越不安穩,夢里輾轉許多場景,每一副場面都讓他越來越覺得胸口憋悶得慌,最后還是被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給從夢里驚醒,睜眼一看,才發現這半個晚上夢里壓在自己胸口的石條,可不就是他水斜橋水五爺嗎? 只是墨庭筤一睜眼,看到這人是真的、明明白白地、熱熱乎乎地躺在自己身邊,臉上原本還有些痛苦的神情頓時松懈下來。 ……只要這不是在做夢就好,只要是他真的回來了就好…… 墨庭筤見他跟個索命鬼似的把自己纏得死緊,也沒有去掙開他,首要就是抬手去探他額上溫度,反復試了幾回確定是不燒了,這才松口氣把手頹然放下來,想想又不放心,又把被子拉高把人罩得嚴嚴實實的,還不忘給他掖掖被角,這才覺得妥當了,然后便直瞪著屋頂房梁發呆。 “篤篤篤”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宛如平地一聲雷,在這靜謐的早晨響起,又差點兒把墨庭筤當場送走。 他嘆了口氣,后怕地順了順心口,有些為難地看看大半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的水斜橋,一時間竟有些無從下手。 “篤篤篤篤?!?/br> 那敲門聲還在響著,墨庭筤只好躡手躡腳地拎起水斜橋的袖管,把他橫亙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拎到一邊兒去,又扶著他后腦小心翼翼地把他枕在自己胸前的腦袋放到他自己枕頭上,最后再拎著那條跨在自己腰間的褲腿兒輕輕放到他自己那邊,墨庭筤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得以重獲自由。 他隨便取了件厚實衣服往身上一罩就去開門了,開門一看,竟然是喬嬸兒。 喬嬸兒大包小包地拎著年貨,原本臉上還帶著幾分焦急,見門終于開了,這才露出個笑臉兒來:“喲,墨先生您在家呢!可嚇我一跳,還以為您一夜沒回來呢?!?/br> 墨庭筤笑道:“回了,只是回得比較晚?!?/br> “那您回來的時候看見你那大侄子沒?” “什么大侄子啊,分明是個小祖宗?!蹦ス^苦笑著搖搖頭,手往后一指里屋,“凍病了,還擱里頭睡著呢?!?/br> “病啦?”喬嬸兒聞言也皺起了眉頭,“我就說嘛,這孩子昨晚穿得可寒磣,這雪那么大,他也不知道擱你家門口等了多久,我勸他去我家里等他也不聽,你別說,這犟起來這勁兒,隨你?!?/br> 墨庭筤聞言張張嘴,半晌竟無言以對。 “這大過年的,能找到大夫給他看嗎?” 墨庭筤道:“家里還有之前一朋友留的幾副藥,昨晚給他灌了一副,燒退了,那小子皮實,沒事兒?!?/br> “那就好那就好?!眴虌饍哼@才松了口氣,說著,她又反應過來,“對了,我來啊,一是問問你那大侄子,二是來給你送點吃的用的,你這一年對我家小子多有照顧,多謝多謝?!?/br> “這怎么好意思,”墨庭筤有些愧然,“昨晚您給那小子又是送餃子又是送棉衣的,要不是您那小子估摸著沒死也得去半條命,還沒來得及謝您呢!怎么好再拿您的東西?!?/br> “墨先生你看你這人,我家那小子在鋪子幫人算賬,人又笨,平日里就要不是您給照拂著,早就讓人給攆啦,您就別推辭了,新年送年貨,討的就是個好彩頭?!?/br> 墨庭筤聽她這樣說,也懂得這是推脫不得的,于是他也就坦然收下,說了句吉祥話:“謝謝喬嬸兒,喬嬸兒新年好?!?/br> “你也好你也好!”喬嬸兒道,“您看您眼下這烏青的,我看您昨晚是被炮仗吵得一夜沒睡好吧?打擾你了,趕緊回去再睡會兒吧!” “沒事兒,您是一片好心,多謝,過幾天等我那大侄子病好了,帶他去您家登門道謝,順便討些壓歲錢??!” 墨庭筤平日里雖然也是笑瞇瞇的,卻很少跟人玩笑,冷不丁被他這么一逗,喬嬸兒笑得合不攏嘴,一邊拱著手,一邊回身走了。 墨庭筤送走喬嬸兒,回到屋里,就看到水斜橋這廝還埋在被褥里。 墨庭筤一見他眼皮底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悠,就知道這小王八蛋跟這裝模作樣呢。 于是墨叔叔又是一巴掌摔上去,砸在厚重的被子上發出一聲悶響:“醒了就起來,監獄里待久了,還慣出你賴床的臭毛病來?” “我這不是病號嗎?”水斜橋睜開眼,眼珠子一轉,朝墨庭筤伸出手去,“我剛才聽見你在門口和大娘說的話了。叔,墨叔,墨叔叔,恭喜發財,紅包……” 墨庭筤一甩手拍在他攤平的爪子上,坐在炕沿白他一眼:“水五爺您貴庚???得有二十四五了吧?一把年紀了還有臉要壓歲錢吶?” 水斜橋被他挖苦了也不生氣,嬉皮笑臉地起身跪坐在他身后,又跟沒骨頭似的癱在他身上摟著墨庭筤的脖子:“那我就剩您一個長輩了,我不跟您要我跟誰要去?” 墨庭筤斜睨他一眼,冷笑一聲:“長輩是吧?” 水斜橋下巴墊在他肩上,用力往下戳了兩下。 這小王八蛋還真是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許多,這一戳戳得墨庭筤肩胛骨生疼。 墨庭筤正背對著水斜橋,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雙鐐銬,在水斜橋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搭在自己胸前的雙手牢牢拷住,上身一矮從他雙臂中探出來,順勢把人往后一翻再往床上一推,水斜橋整個人就撅著屁股趴在了炕上。 這要是尋常時候,憑墨庭筤的身手鐵定是壓制不住水斜橋的,然而水斜橋這只山中老虎此刻只是只病怏怏的貓,就連掙扎的動作都有氣無力,更別說反抗了。 “叔——你干嘛??!”水斜橋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此刻實在使不出力氣,就認命地放棄了,只是嘴上還在做些無謂的拖延,“原來你好這口??!你可以直說啊,我又不是不陪你玩兒,何必搞偷襲呢!” 墨庭筤瞄了眼他那雙壓在他自己胸前暗自做小動作的手,冷哼一聲嘲諷道:“別想著你能解開這鐐銬啊,這可是我花了一個多月做的鎖,同塵都解不開,你就別白費氣力了?!?/br> 水斜橋原本還沒什么,一聽墨庭筤提起盜門那小子,整個人就像尾脫水的魚一樣滑稽地在炕上蹦噠起來:“什么?這玩意兒你還在傅同塵那臭小子身上用過?什么叫他都解不開我不用白費氣力?我千門的手藝比他盜門差嗎?墨庭筤你別小瞧人我跟你說……” 墨庭筤聞言一巴掌抽在水斜橋屁股上,啪的一聲,雖然隔著層棉布,但依舊端的是個清脆響亮:“沒大沒小,叫叔?!?/br> 這小王八蛋吃硬不吃軟,被抽了一掌當下就慫了,“叔叔叔”地滿口亂喊。 “還知道我是你叔就好,你師父走得早,今天我這個當叔的就替他整肅一下家風!” “整肅……整肅啥?墨庭筤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千門掌門啊,不是以前你屁股后邊兒的跟屁蟲了,你……” 水斜橋狠話還沒放完,就被墨庭筤狠狠抽了兩下給硬生生打斷,“千門掌門怎么了?那我也是你叔!我還打不得你了?”墨庭筤按著水斜橋的后頸,讓他不得不依舊撅著屁股,“大年初一頭一天,咱倆正好今兒來算算先前的舊賬!” “算什么帳??!”水斜橋被他抽這幾下氣焰一下消下去不少,又開始哼哼,“您都大義滅親親手給我送局子里去了,咱這不算兩清了嗎?” “誰跟你兩清?”墨庭筤瞪著眼,“你丫蹲大獄那是政府給你的制裁,現在才是我給你的制裁?!蹦ス^是真急了,京片兒都冒出來了。 說著,墨庭筤下手“啪”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說!以后還敢不敢跟洋人勾結?” “哎哎哎,不、不敢了……”水斜橋被他打得在床上扭來扭去,饒是他這厚臉皮,也給臊紅了臉,“再說我也沒勾結啊,你不也知道那是計策嗎?” 墨庭筤又是一巴掌下去:“還敢頂嘴是不是?還敢說沒勾結,那那群洋人修鐵路之前找他們麻煩那幾個盜門的響馬山頭,不是你帶著千門去把人端掉的?” 這事兒水斜橋的確不占理兒,其中還有些公報私仇的意味,他一下子支吾起來,“是……是我,但我這不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嗎?我要是不先取得洋人的信任,后面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他們好容易修的鐵路給毀了?” 墨庭筤都給他氣笑了,“啪啪”兩下抽下去:“我打你個‘明修暗道’,我打你個‘暗渡陳倉’!你丫還挺有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人命都罔顧,這是誰教你的?”墨庭筤越說越氣,又連抽了幾下,“跟誰學的????神不知鬼不覺,你行啊,你厲害,是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所以當時大半個江湖都當你水斜橋是替洋人賣命,違背江湖道義,是個大漢jian!” “嗚……叔別打了,別打了,你后來不都替我平反了嗎?” 墨庭筤聞言一愣。 水斜橋見他愣住,立刻回過眼貓一樣討好地笑笑:“叔,我都知道了,千門有兄弟來看我,都跟我說過,嘿嘿?!?/br> 墨庭筤很快又反應過來,立刻“啪”一掌抽上去:“嘿什么嘿!嘿什么嘿?你丫還挺得意是吧?” “嗚……叔,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我都這么大了,還被打屁股,忒丟人了?!彼睒蛞膊恢翘鄣倪€是羞的,臉越漲越紅,聲音里也拖了絲哭腔。 “你也知道丟人?”墨庭筤臉上露出個嘲諷的笑來,“真是稀奇了,太陽打北邊兒出來了水五爺也知道丟人了!” “啪”的一聲又是一掌:“打你個小騙子,以后還敢不敢騙我?” 水斜橋悶聲悶氣地求饒:“不敢了不敢了!” “啪!” “還敢不敢偷老子的筆記去給洋人造鐵路?” “不敢,不敢,打死我都不敢了!” “啪!” “還敢不敢做事兒瞞著我不跟我商量?” “……” 水斜橋聞言猶疑了一瞬,墨庭筤又是一巴掌快準狠地招呼下去:“說!敢不敢!” “嗚……不不不不敢了!” 墨庭筤從日頭將亮,直抽到太陽正當頭,中間抽得自己手疼,還不辭辛勞去找了片竹篾來接著抽,把水斜橋打得汗都濡濕了衣服,額發都凌亂地沾在腦門兒上,屁股更是隔著衣物都rou眼可見的發腫。 墨庭筤見他發了許多汗,還不忘從旁邊扯來被子給他嚴嚴實實捂上,面上換上一副和善的笑臉來:“正好,捂捂汗,病好得快?!?/br> 水斜橋這么一通折騰下來,此刻更是無力反抗,只能癱在炕上瞎哼哼:“墨庭筤,你王八蛋你!你別等小爺我病好了,等我病好了我就……” “就什么呀?”墨庭筤磨著牙,竹篾輕輕在掌心輕敲兩下,發出威脅意味十足的“啪啪”兩聲。 水斜橋差點兒沒哭出來:“……我就給墨叔叔端茶送水,暖床理被,以彰孝敬?!?/br> 墨庭筤這才挑起嘴角,只覺得這幾年郁結在胸中的悶氣此刻都發散了出去,隔著被子十分滿意地拍拍他的大侄兒,不料又十分“不小心”地拍中水斜橋的傷處,惹得水斜橋又是一陣慘叫,好不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