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
“你這才剛出院第二天,就要去公司?” 余珺瑤端著牛奶杯的手一頓,牛奶順勢朝著杯沿濺射出去,落在茶色木餐桌上形成一朵朵盛開的白花。 謝予鋮皺起眉頭,不緊不慢地用筷子夾起煎好的雞蛋,像赴死刑場的犯人勉強咬下一大口,還沒有咀嚼幾口就咽下肚。 這種西式早餐怎么咽下肚的?他的胃愈發想念油條包子的味道。 “有人眼煩我,我才不要礙眼?!?/br> 謝予鋮一副被強迫的表情盡收眼底,余珺瑤也不顧他尖刺的回答,詢問道:“你不喜歡吃?我記得你以前吃什么也沒有表情,我還以為你吃什么都無所謂?!倍宜郧岸际悄玫恫娉缘?。 他這十年經歷了什么,能將生活習慣如此徹底改變。 這種東西屬實稱不上美味。 把半塊雞蛋扔到餐盤里,謝予鋮用餐巾擦了擦手,就像優雅的貴族,也不理會余珺瑤的詢問,撤著椅子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餐桌。 有這么難吃嗎? 余珺瑤咬下一小口雞蛋,挑著眉毛,和以往一樣的滋味。 還是挺好吃的。 — 華昇公司。 林程恒緊緊攥著懺悔書站在總裁辦的門口,輕聲喘著粗氣,手心里沁滿汗水,胸腔里的心臟不??裉?。 他昨日深思熟慮許久,還是決定不要遞交辭職信,畢竟這份豐厚薪水的工作實在難遇,再加上他跟在謝總身后將近五年。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謝總雖然冷面示人,但念著這份情誼,也不該輕易將他辭退。他只要好好寫一封懺悔書,讓總裁明白自己誠心,說不定獎金也不會扣多少。 只是不知道謝總什么時候回公司。 林程恒正苦惱著,余光一掃,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還是那套一塵不染沒有褶皺的深色西裝,依舊禁欲冷淡的表情,只是俊朗的面龐上掛著幾道顯眼的傷痕,訴說著那場車禍不是夢境。 “總裁?!?/br> 謝予鋮正邁著長腿從總裁專屬電梯里走出,一路上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或是探究,或是好奇,都是遮遮掩掩不敢直接落在自己身上。 正面迎來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那副面容正好和昨日資料上照片應合上。 謝予鋮頷首,聲線清冷,“有事?” 林程恒深吸一口氣,深深地低下腦袋,雙手捧著懺悔書遞在謝予鋮的眼前。 謝予鋮挑眉微怔,神色不變,視線從潔白干凈的信封上掃過。他讀書時,時常有小女生羞紅著臉將粉色的信封塞到書桌里,大膽些的就當面遞給他。 “這是什么?” 他還沒有收男生告白信的癖好。 被突然問到,林程恒直起身子,只得干巴巴地解釋道:“總裁的車禍都是我的過錯,我知道自己犯的錯誤很嚴重,希望您能看我一份誠心,讓我在職檢討?!?/br> “哦,無事?!?/br>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飄過,輕飄飄鉆進林程恒的耳朵里,他難以置信地抬眸盯著謝予鋮微抿的薄唇,哆哆嗦嗦地點頭哈腰。 林程恒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助理,就算他的車禍因他而起,現在也不是辭退他的時機,自己找尋記憶還是要依靠他。 謝予鋮思緒微攏,轉身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把公司最近的工作總結報告給我?!?/br> 他失憶的事情不能流出,至少現在不能。 看著總裁清冷孤傲的背影,林程恒微愣,內心深處泛起一陣不安的漣漪。 “林助理,總裁這幾天沒來,怎么了?今天來了臉上卻掛著傷?!?/br> 等背影消失在辦公室,隔壁暗暗觀察許久的陳昕念湊到林程恒的身邊,小聲嘀咕著。 作為多年的助理,林程恒深知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清了清嗓子,“你這么閑情逸致,就把最近各部門的工作總結歸攏一下,交給總裁?!?/br> 陳昕念一噎,想著那么多部門繁重的工作,立刻狗腿子般給林程恒端茶遞水,“別呀,林助理。我就是作為下屬小小關心上司而已?!?/br> 林程恒可沒了剛剛見謝予鋮的卑微姿態,優雅地捻著茶杯,“謝總有夫人關心,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br> 腦海里浮現出謝予鋮從未換過的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陳昕念輕甩著腦袋將他的身影排出。 她可不敢對謝總有半分的非分之想,只是一枚忠實的謝予鋮顏粉,今天看到謝予鋮受傷的精致臉龐,別提有多心疼了。 “行了,去忙你的,少關心這些?!?/br> 林程恒將茶杯一撂,只留給陳昕念一個灑脫的背影。 陳昕念氣呼呼地掏出手機,點開熟悉的聊天界面,快速地打下一行字。 【探測失敗,總裁受傷原因不明?!?/br> 這是一個除了上層領導和林程恒的下屬員工群,平常最熱鬧的時候無非就是公司沸沸揚揚的八卦的盛頭。 員工甲:【謝總風雨無阻地幾乎每日都到公司,卻突然連續幾天沒到,回來還掛著傷?!?/br> 員工乙:【嘖嘖嘖,謝總那帥氣的臉龐平添了幾個傷口,反而更帥了呢?!?/br> 員工甲:【少做夢了,謝總再帥你也祈求不到?!?/br> …… 煩死了。 陳昕念看著屏幕上蹦出的一條條消息,咬著牙又發出一條消息。 【再多說,就去寫最近工作的總結報告?!?/br> 頓時,群里人仿佛銷聲匿跡般,無人再敢吭聲。 許久消息還是停留在陳昕念的最后一條警告。 — “總裁?!?/br> 林程恒躬著腰輕輕敲了下門。 謝予鋮正沉浸在讀電腦上的報告中,心里那根弦一直緊繃著。 他對華昇的工作也了解七七八八,也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多么重要,如今華昇勢頭正猛,被各方勢力虎視眈眈,現在半點差池也不敢出。 聽到敲門聲,謝予鋮也沒有抬頭,垂眸看著報告,“進?!?/br> “總裁,徐總今晚在梨水灣設宴,說是邀請幾位老朋友喝酒敘舊?!?/br> 話落,謝予鋮陷入沉默,曲著手指輕敲著桌面,一時讓林程恒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徐總? 他腦海里一閃而過相關資料,名義上的合作伙伴,實則暗地里的競爭對手,許是打聽到他這幾日不在公司,借口請酒來打探自己的情況。 有趣。 謝予鋮眸底閃過一絲興味,也不知道這商業上的競爭是否和他想象中一樣有意思。 “你告訴徐總,我會到?!?/br> 林恒程低眉應好,正要轉身離去,卻被謝予鋮突然喊?。骸暗鹊??!?/br> 謝予鋮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告訴夫人,今晚和我一起去?!?/br> ??? 林恒程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耳朵,這種場合謝予鋮從未帶過任何女人,包括夫人。 誰知道謝總又賣什么關子? 但他還是在短暫地愣了兩秒后,恢復如常,一貫謹慎地應了一聲隨后退去。 — “我不去?!?/br> 電話那邊,余珺瑤正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追著劇,直截了當地拒絕。 林恒程早已料到這種情況,咬了咬牙繼續勸到,“夫人,總裁說,如果你陪他一起去,他就帶你吃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br> “你喜歡的裙子珠寶首飾也買了?!?/br> 余珺瑤彎著嘴角,想吃她自己去,想買什么她也自己買了,正欲繼續開口拒絕。 “還有你最想去的地方,也可以隨便去?!?/br> ...這個聽起來還不錯。 她從小到大都被困到家人想要她去的地方,結婚了,謝予鋮也不允許她去環游世界。 如果謝予鋮松下口,她就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欣賞自己向往已久的風景。 “那好吧,我會去?!?/br> 余珺瑤直起癱在沙發上的身子,握著電話,鄭重嚴肅地一字一句囑咐道:“記住他說的話?!?/br> — 夜幕降臨。 梨水灣燈火閃爍在隱秘的高樓里,光影綽約,散發著曖昧的味道。 余珺瑤拉了拉滑下肩頭的衣領,緊蹙著柳眉走進了這紙醉金迷的地方。 她聽聞是酒宴,便換上了一身規矩的禮服連衣裙,很傳統的款式,只露出精致的鎖骨和蓮藕似的白皙手臂。 身旁的男人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筆挺熨帖的西裝包裹著謝予鋮健碩的身材,他昂著頭顱,氣場淡漠又矜貴。 余珺瑤眨了眨眼,緊盯著男人緊繃的下頜線,一時分不清這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的謝予鋮。 她又低頭看著自己與謝予鋮十指緊扣的雙手,一時恍惚。 從前的謝予鋮從來沒有這樣牽過手,最多是霸道地握住她的整個手掌,從未擁有這種掌心相貼,十指交叉的曖昧感。 謝予鋮低眸與她四目相對,忽地嘴角綻起花開似的燦爛微笑,“謝謝老婆大人陪我一起?!?/br> 男人的聲線暗啞,故意將“老婆”二字拉長,口吻說不出的曖昧。 余珺瑤快速低下腦袋,燥熱迅速爬上臉頰,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臉龐一定兩朵羞紅的粉云。 居然又被這個十八歲的狗男人口嗨到了。 余珺瑤穩了穩呼吸,感覺燥熱逐漸退去,不服輸地墊著腳尖靠近男人的耳畔,溫熱的氣息毫不收斂地噴灑在耳廓,聲音纏繞著幾分嬌媚。 “知道了,老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