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方慈：“你還好嗎？”

    他說：“還好?！?/br>
    我們倆就寂寞無語。

    方慈轉過來頭看著我，緩慢的眨了兩下眼睛，問道：“那是什么？”

    我看了看我自己帶過來的東西，拎著口袋到了他床邊，把口袋翻過來，里面掉下來若干雙襪子，我說：“你不是嫌棄我上次買的襪子很丑嗎？這次我特地去把所有能夠看見的襪子都給你買過來了，你來跟我說說哪一雙能入你的法眼?！?/br>
    方慈掃了我一眼，伸手就去看那些襪子，他選了選，說：“就這兩個還行?！?/br>
    我看他選得都是黑色，說：“太素凈了，我覺得這個挺好?！闭f著，我就從中間挑了一雙花襪子給他，人已經夠干凈的了，得再帶點其他顏色。

    方慈沒發表意見，把這些他襪子都收藏了起來。

    后面他起身去洗手間，我看見他穿了一雙到腳踝的花棉襪，腿腳浮腫的厲害，襪口勒出了白白的痕跡。

    這不是我上次買的那幾雙之一嗎？

    說著丑，他倒還是穿上了嘛。

    中午護工送了飯過來，又是一貫的粥。方慈懷孕反應大，聞不得葷腥。

    我總覺得他這樣吃沒營養，對孩子跟他都不好，問道：“你有什么想吃，我去給你買?！?/br>
    方慈說：“吃這個就很好?！?/br>
    說著，有人推門進來，我一回頭，看清人的模樣，頓時吃了一驚，是張康。

    我們兩個人面面相覷，我說：“你怎么在這?！?/br>
    張康說：“你也在這，你總算是見到方老師了?！?/br>
    “方老師？”我轉頭朝向方慈過去。竟有這么巧，他就是那個方老師。

    張康把帶來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吃驚說道：“哎你不知道啊，那你怎么在這里？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們怎么認識的。

    我掃一眼那個還在抱著飯碗小口小口的吃著飯的人，想了想說他是我的后媽，還是說他是我的嫂子，好像這些說法都不是特別的合適，我看著他，想了想，說：“他是我哥?！?/br>
    現在吃飯的人手慢慢的停了一下子，又慢慢的吃飯了。

    “嗯？”他一拍腦袋，說：“對呀你也姓方啊。親哥嗎？你們兩個長得不太像……呃，不對，不說不覺得像，說了之后細看還真有點像的?！?/br>
    我說：“表哥，遠房表哥?！?/br>
    張康說：“哦原來是這樣?！?/br>
    吃飯的人把勺子放下了。把飯放到了桌子上。

    張康看著他說：“怎么了方老師，你不吃了？我看你才吃這么一點?！?/br>
    方慈：“嗯，不想吃了?！?/br>
    “不想吃也的多吃一點嘛?？茨闶莸??！睆埧道@到了床對面，上下打量著方慈：“啊，方老師，你肚子怎么這么大了呀？”

    方慈說了一句：“腫瘤?！?/br>
    “啊?！睆埧悼戳丝此挚戳丝次?，有些惶惶然地問道：“良性的還是惡性的呀？”

    方慈不答，他說：“我累了?！闭f著，他就躺在床上，側過身背對著張康，卻面對著我，看了我一眼，有點請求我幫助糊弄他的意思。

    我突然覺得他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

    他只要不想回答，就逃避。

    我向前去扶著張康的肩膀，把他弄了出來，說：“外面說?！?/br>
    到了走廊，張康看著我：“真是腫瘤？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我一本正經地給他編了一個謊，說：“良性的，但是呢，現在不好動手術，要再過幾個月再動?！?/br>
    “原來是這樣啊?！睆埧祷腥淮笪虬泓c了點頭，又道：“我就說是良性的，惡性的應該瞞著病人才是?！?/br>
    忽然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原來你們兩個早認識，那你還讓我引薦方老師?！?/br>
    我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是他，他以前不叫這個名字。我沒把這兩個人對上號?！?/br>
    張康也沒再糾結這件事情了，又跟我說了一堆其他的事情，中途張康接了一個電話，說公司有事，揮了揮手。

    送走張康，我回到了房間里面。

    方慈還是側身睡著。手搭在他已經明顯凸起來的肚子上了，圓滾滾的。我給他買過來的海馬就放在他的身邊。

    我輕輕的推了推他說：“睡著了嗎？”

    他抬起頭說：“還沒有?！?/br>
    我把他扶起來說：“再吃一點，你吃的太少了?！?/br>
    他垂下眼睛，我咬了一勺子往他嘴巴里面塞，他張開嘴就吃了飯。

    吃到了一會兒我把飯放到一邊，低頭吻住他的嘴唇，他的嘴唇里面都是米粥香甜的味道。

    一個吻結束了，他軟軟的癱倒在我的懷里，我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以后我都不對你那么兇了好不好？”

    他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想洗澡了?！?/br>
    我說：“什么？”

    他說：“躺了這么久，都臭了?！?/br>
    我湊到他的脖頸處聞了一下：“還好，你都沒出什么汗，不臭?！?/br>
    他說：“但我想洗澡?！彼痤^看著我：“可以嗎？”

    私人醫院的衛生間可以洗澡。

    我們兩個在浴室里面。我用花灑淋濕了他的身體，他的兩個手托著自己的肚子，他想要躲開我的眼睛，我摟著他說：“你干什么？”

    “丑?！?/br>
    “怎么會丑呢，真漂亮?！蔽覝愡^去輕輕的吻他。

    洗完后，他穿上了一身病服，坐在床，床頭是一本童話書。

    方慈說：“是那兩個孩子送給我的?！?/br>
    他總討人喜歡。

    說完，他就拿起書，在那給胎兒念童話書，態度溫溫柔柔的。

    這幾天，我開車回家的時候，總是聽著廣播中蘿卜兔的故事。

    但是我想，方慈讀書的聲音比廣播臺里面專業的主持人都還要動人。

    ……

    方慈出院那天一大早，我就去醫院接他。

    我到他的房間的時候，他還在睡覺。

    他側身躺在床上，一條腿搭在孕夫專用海馬上，手放在海馬的頭上面，睡得香香的。他現在有一點想在雙腿中間夾一個東西，但是以前不好意思，后面被我哄了兩下之后，他就習慣了。

    我低下頭，先親了親他的手，覺得意猶未盡。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

    他呻吟了一聲，我伸出了手，一把將他摟入懷中，“你醒了?！?/br>
    方慈渾渾噩噩的他睜開了雙眼。就要起身，忽然渾身一軟。倒在了我的懷中。

    “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