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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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章眼睛一閉,心一狠,驟然現出獸型。 與此同時,妖風驟起,黑沙卷起林中枯木盤旋上高空,驟雨的濕氣撲面而來,飛沙走石迷了人眼??耧L過后,高懸的明月漸漸爬上血色,妖異非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村民驚恐地四散開來,突然調轉矛頭整齊劃一地朝著目章方向,芙蓉等人周圍頓時空出好大一片位置。 篝火那頭,一條金色巨蟒直立起身子,嘶嘶吐著蛇信。 半獸果然是不祥的!它居然能引發血月! 柴怒不可遏, 抓起鐮刀朝巨蟒擲去,尖利的刀身霎時在鱗片上劃出深重的血痕,巨蟒不可置信地朝他看去,柴說:“怪物!都是你潛伏在這里,壞了村里的風水!去死吧!” 巨蟒抖動長尾一掃,罡風堪堪掃開芙蓉周圍的村民,給他們留出撤退的村道。柴下意識收臂回防,可巨蟒長尾卷起的砂石卻巧妙地繞開了他,竟沒傷到他分毫。 柴忿忿地放下手臂怒吼道:“怪物!縱使你能呼風喚雨又如何!你一樣要死在這里!” 相柳拉著芙蓉往目章開出的道路上撤。雖然柴失去理智,但相柳清楚,那妖風和血月只是巧合,與目章無關,是六月與那林中大妖短兵相接了。 六月不在,只有鴻昭能飛天,帶不走那么多人。如果強行帶走青雀,簡方的人和村民的沖突將不可避免。 “鴻昭,帶芙蓉上天!敖因,送吳一和積云離開!”相柳命令道。 兩只妖魔頓時現形,敖因一手一個抱起吳一和積云隱沒入山林,鴻昭馱起芙蓉,相柳閃身躲開村民憤怒的投擲,翻身坐在芙蓉身后。 鴻昭騰空而起。 柴雙目赤紅地看著幾個外鄉人離開包圍圈,他不敢同妖魔正面沖突,于是全部憤恨都轉移到幫助他們逃脫的目章身上。他命令道:“都是這個怪物惹的禍,這些人也是他帶來的。燒死他?。?!” 立即有村民找來火油,毫不猶豫地盡數潑到巨蟒身上,目章呆呆地不知反抗,竟就這么任由他們拿著火把靠近。 芙蓉勒住鴻昭,懸??罩懈┮曇磺?,焦急道:“去救目章……!” “主上,我若勉力再載第三個人,那林中妖物襲來時我怕不能保您無虞?!?/br> ——相柳的使令只關心君王的安危。 芙蓉又回頭去看相柳,若相柳肯現出原形載她逃離,鴻昭便能有余力去救目章。 相柳垂眸若有所思,遲遲未動。 芙蓉緊張地拉住他試圖講道理,相柳卻突然痛得輕聲抽氣。 芙蓉頓時驚惶收手,小心翼翼地扯開相柳的衣袖。 相柳常著黑衣,月黑風高的竟沒人留意到他燒傷嚴重。那漆黑的衣袖哪里是不受火烤灼傷,分明是被燒得焦黑之后黏連在手臂上!芙蓉細看之下,相柳的手臂龜裂發黑,血痕遍布,傷口大面積地鋪在手臂上,邊緣甚至有些泛白。 ——麒麟受傷,難有余力飛天,更遑論載上一個成年人? 那邊廂,村民朝目章步步緊逼。 榮跌跌撞撞地沖到村民身邊,哀求道:“不要傷害目章……” 可一個年邁老嫗又哪里攔得住身強力壯的村民?有村民大手一揮,榮非但被甩了出去,混亂間還有一盆火油兜頭灑到了她身上。 仿佛慢動作一般,目章眼睜睜看著榮跌坐在地,袖口掃到篝火的余燼上,掀起一陣風。一串火花騰起,輕盈又縹緲地飛舞旋轉,輕飄飄地降落在榮身上。 瞬間點燃榮的身體。 “娘————?。?!” 榮頓時哀嚎著翻滾在地,火焰騰起有一人多高,嚇得周圍村民節節后退。 榮痛得肢體扭曲,痛苦和絕望猶如實質一般催化了烈火,妖風頓時烈烈,明亮的火光轉眼變藍,妖氣四溢。妖風催動火勢,瞬間吞噬了活人,榮的身體rou眼可見的萎縮變小,直到最后一刻,榮還視圖爬向目章,嘴里叫著:“快跑啊——!” 鄰里鄉親,焦炭枯骨,不過瞬間。 柴嚇壞了,呆愣原地不知所措。他沒想過要傷害榮。愣了片刻,他感到一陣憤怒從心底躥起。這不是他的錯,是半獸的錯!是半獸催動妖火,竟然吞沒了親人! “怪物……怪物!他連他娘都燒死了!殺了他!燒死他!都是他敗壞了村里的風水?。?!”柴狂叫道。 目章眼睜睜看著榮生機斷絕,怔愣地受了好幾下劈砍,而后金瞳含淚,渾身浴血,奮力掃開眾人,潛伏到水渠中消失不見。 芙蓉和相柳在高空中無能為力地看著這一切,榮葬身火海,目章水遁而去,不過轉眼之間;六月與那不知名的妖物仍在林中酣戰,四下妖風烈烈,人心的恐懼和惡毒猶如勁風助火,越燒越烈。 下方人潮已經失控,六月如今已成鎮壓惡妖的唯一戰力,再無余力介入群情激奮的村民之中,維持事態。 縣令和里正苦口婆心地兩頭勸說,生怕再鬧出人命來?;靵y中柴抬頭一瞥,血紅的圓月下,青鸞啼鳴,群魔亂舞,唯有一只英招載著他要的孩子佇立高空。那對男女,居高臨下,冷若冰霜,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這慘烈的人世間,令人打心底里厭惡。 簡方率領軍士艱難抵抗,且戰且退,間隙里抬頭沖相柳叫道:“走!宋夫人已證實簡昀涉事,回去主持大局,不要在此逗留,不要授人以柄!此地我能解決,走!” 相柳垂眸,青雀在芙蓉懷中漸漸沒了聲息,他一拉鴻昭,調頭而去。 數日后。 那夜,青雀在鴻昭背上傷勢危重,芙蓉催促鴻昭全力飛奔,依然于事無補。茅州貧瘠,璧玉村更是荒僻,無處延醫問藥,最后相柳忍痛現出原形,一瘸一拐地馱著青雀返回芬華宮醫治,留下芙蓉和鴻昭后續趕路。 麒麟血灑長空。 幸而麒麟腳程冠絕天下,次日一早即到芬華宮,集舉國之力醫治青雀,幾日后其情況終于稍微穩定,擇日再被送回宋府。 芙蓉和鴻昭一同回到芝草時耗費了數日,同一時間,敖因帶著積云也回來了。 積云一身狼狽,沒有同吳一一起。 芙蓉小心翼翼詢問前因后果,積云卻伏案痛哭,幾乎不能言語。 原來,那日目章逃遁后,天空中突然血月高懸,狂風驟起,阮水和溪水雙雙暴漲,向璧玉村水渠倒灌。目章的身影眼看著就被波濤洶涌的旋渦卷到深處,再也不見。 璧玉村民紛紛驚呼,責怪半獸不祥,竟引來“蝕”災。 ——常世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打開了。 吳一恰在此時回頭,看到了同他來時一般無二的天氣。那是常世百姓打心底里懼怕的災害,它的發生非他所愿,卻是他千載難逢的回家機會。吳一突然掙開敖因,隨著目章消失的漩渦快步跑去。 那孤寂的身影向著混亂和死亡靠近,任由積云如何呼喚,都攔不住異鄉人的回家之路,直到他同目章一樣消失于洪流中。 緊接著,天空中血月隱沒,電閃雷鳴,一道天雷劈中村口里木,雷火熊熊燃起,村民四散逃跑。軍士們終于喚下青鸞,簡方命令盡力挽救村民,可暴雨傾盆,水渠漫堤,轉眼吞噬了整個村落,幾乎無人幸免。 相柳聽完久久不言,而后修書一封,讓魚系溯源而上,調查璧玉村突發洪水事宜。 “蝕”乃天災,所過之處摧枯拉朽,死傷無數。吳一一介凡人,無人護佑,唯有積云堅定相信,他一定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