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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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芙蓉病情稍微穩定,相柳便回自己府上去了。 暖衣閣傳來吳一的消息,他已正式成為積云的助手,正在著手刊印直陽之事。積云給芙蓉捎來口信說,端州擬為玉蘭立碑作傳,頌揚她扎根大山培養英才的事跡,宰輔閱后,留中不發。 芙蓉看完這消息,不知為何竟覺得理應如此。哪怕她一生都未與身處芬華宮的“劉麒”有過任何交集,但她就是相信,劉麒不是會贊美玉蘭苦難之人。 不久后,吳一署名的在芝草付梓,暖衣閣背書,輿論嘩然。 諸多學子著書立論痛罵端州黑幕,處女血升遷荒謬至極,人口拐賣猖獗至此,刺史監察之職名存實亡等等;也有學派贊美玉蘭美德,上書要求趕快為玉蘭建祠立碑,向全國宣講她的事跡。發掘黑幕一派自然是吳一帶頭論戰,支持掩蓋黑幕中最出挑的一派乃是冰湖學社。 冰湖學社歷史厚重,正堂高懸“天下為公”牌匾,是為辦學志向。當朝多位高官皆有冰湖學社求學經歷,先王早年更是親自為學社匾額重新題字。又因先王常以戒鞭警示眾人,學社有意效仿,在正堂供奉戒鞭一條,激勵學生不忘先王之志。 學社中有一位叫豐陽的學生最是能言善辯,他甚至把先王戒鞭的激勵付諸實踐,時常身上帶著一條,用以警示自己。豐陽每每下場論戰,總把吳一氣得七竅生煙。倒不是吳一學術不精辯不過豐陽,而是豐陽立論善于用典,擺明欺負吳一不懂常世典故。吳一本想用昆侖典故回擊,奈何普通百姓看不懂,只求文章詰屈聱牙,那便失了明辯真理的本意。吳一氣得毫無辦法,多次在芙蓉面前大罵豐陽不要臉。 芙蓉至多笑笑,給他倒杯熱茶,說一句豐陽就是這樣的人。 沒過多久,相柳處理完手頭事務,應邀在宋府住下,時常陪著芙蓉。 芙蓉的jiejie扶搖也回來了。 扶搖是個精明干練的女子,和芙蓉的懵懂天真不同,宋府未來的女主人已經初具風貌。她給芙蓉帶了許多禮物,抱著meimei直嘆病了瘦了,恨不得以身相代。她抬眼看見相柳負手立于一旁,以為相柳是芙蓉在外認識的對象,當即沖上去質問如何照顧meimei的,嚇得芙蓉好一頓解釋。 然而,芙蓉的最后一程除了家人,只有相柳,meimei眼里欲言又止,相柳神色冷冷清清,扶搖又哪里還不懂?不過又一場單相思罷了。 扶搖嘆一口氣,用力抱緊meimei。 扶搖回來后,芙蓉返回芝草的消息便在同齡人圈子里不脛而走。當年與芙蓉玩得好的姊妹們紛紛來訪,少有的幾個見了相柳,也是藏不住那怦然心動的神情。芙蓉見狀都是一笑而過,若相柳那么好追,深閨女子靠所謂才情和容貌就能打動,那他也太過平凡了。 芙蓉趁著精神好時,少時玩伴見了一輪又一輪,可真正令她有交談欲望的,也還是相柳、吳一和積云。大抵是少時玩伴無人不知她出走之前的事,看她的眼神里多是憐憫,而新結交的這幾位友人,大家有共同目標,那是相見恨晚的感情。 后來,吳一和豐陽的論戰陷入持久戰,吳一實在是罵不出新花樣了,芙蓉便尋了機會幫他潤色文章。芙蓉雖然出身商賈,但也是正經讀過書的人,她雖不親身上陣參與罵戰,充作槍手替吳一梳理典故卻是綽綽有余。有時候芙蓉挑燈夜戰,也同吳一一般被冰湖學社之人氣得火冒三丈,相柳就閑閑地坐在一旁幫她打扇,偶爾在關鍵之處提點她一兩句,文章立意登時又更上一層樓。 夜風微涼,芙蓉一如以往地在書房給吳一潤色用典,相柳掌燈倚靠在窗邊。晚風穿過相柳長長的黑發,吹來一陣沐浴之后的清爽氣息。芙蓉提筆欲寫,火光跳動間瞧見相柳眺望長夜的目光,那么悠遠又悵惘,于是手臂懸停間落下好大一滴墨跡,她頓時手忙腳亂地哇哇大叫起來,叫著叫著又笑了。 相柳起身走到她身邊,抽出被她污染的紙張,上面是吳一歪歪扭扭的字。吳一正拐彎抹角地罵冰湖學社之人人面獸心,芙蓉清秀的字跡批注其間,正好寫到論述“天下為公”這段。吳一只寫了開頭,芙蓉在旁邊以工整的小楷批注到:天下為公我為母。然后畫了個表情,可以想見芙蓉寫這話時狡黠的表情。 芙蓉兀自笑嘻嘻的,相柳漸漸沉默下去。他看得出來,“天下為公我為母”不是芙蓉突然想到的反駁之語,她若最初是借此暗諷冰湖學社強行曲解玉蘭本意,之后便是笑往日舊時光——在遙遠的過去有人陪她一起笑過“天下為公我為母”這句話。 芙蓉笑著笑著停了下來,她走到相柳之前倚靠的窗邊,伸頭出去看那皎潔的月光。她感嘆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大同世界,若我有命看見,該有多好?” 相柳放下紙張走到她身邊坐下,清冷的月光灑到他身上,宛如謫仙。他意有所指地說:“你想看見,就要親自去創造。便如助露峰把柳國從蠻荒破敗中救出,確立了各項制度雛形;便如先王率領臣工奮斗百年,方有柳國法治盛名?!?/br> ——是一代又一代柳國人奮飛不輟,才有今日國家山海遙闊之景。* “確實,如果我只是等著、看著,哪怕我壽數萬年之久,也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助益?!避饺匦π?,“我想改變這個世界?!?/br> 芙蓉又一次在相柳面前表達了這個想法。 相柳摩挲著腰間玉佩,靜默不語。 芙蓉重新走到桌邊,提筆把給吳一做的批注重新整理成一篇流暢的文字,吹干墨跡的間隙里,她說:“以前我年少輕狂,不愿用仙籍換命,直到我遠走他鄉,方知此身仍有大用處,可惜我卻命不久矣。宋府固然家大業大,但哪怕是讓我所遇見之人活得有尊嚴這樣的小事,就已超出我的能力范圍?!?/br> 相柳垂眸,若有似無地撥弄起桌上燈火。 ——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要公平,要正義,要自由,要改變百姓困境,要完善國家制度,要讓所見之人活得有尊嚴…… 芙蓉的夢想宏大到像是新劉王的夢想。 芙蓉把文章仔細折好放進信封里,認真道:“世界很大,我太渺小?!彼t腆地抿了抿唇,以手支顎,眼神閃亮亮地看著相柳,“但是,這個世界的改變,總是從一件件小事開始的。就像現在,我用我僅剩的生命去做一些事,盡力改變玉蘭、阿翠、積云和我自己面對的不公。我是渺小的,正是無數個渺小的我,推動著柳國不斷向前?!?/br> 即使她不能與天同壽,可世人星火世傳,積跬步以至千里,總能讓這世間舊貌換新顏。 相柳迎上芙蓉璀璨的眸光,她眼里好似有一團火,燃燒在破敗的身軀里,永不熄滅,星火燎原,一直燒到他心里。 相柳垂眸自嘲一笑:不是芙蓉的夢想宏大到像是新劉王的夢想,而是只有在有此宏大愿望的渺小人群里,才有可能誕生新王。 “天下為公我為母”的譏笑氣得冰湖學社之人差點打上暖衣閣本部,豐陽更是據說當場把文章撕得粉碎。一來二去,雙方罵戰逐漸升級,學子見面偶有動手。吳一也時常登門拜訪芙蓉和相柳,那架勢是不把端州侯罵得上芬華宮請罪不罷休的意思。 芙蓉萬萬沒想到,地獄模式就在這少時玩伴和暖衣閣眾人相繼來訪之間展開了。 這一天,吳一來了,豐陽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