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雙從混亂的夢境里醒來，窗前一燈如豆，暖黃色的小夜燈映著費恒俊朗的側顏。

    費恒對他的注視非常敏銳，他轉過頭，抬手試了試唐雙的溫度，“還累嗎？睡吧?！?/br>
    唐雙眼皮沉重，壓下心里的重重疑問，又陷入了沉睡。費恒仍舊雕塑似的坐在他的床頭，用手指輕輕撥開唐雙額上的頭發，靜靜地閉目養神。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費恒已經把早飯端到了唐雙床上。

    “報警了嗎？”唐雙推開煎蛋和面包，歪著頭看費恒。

    “你希望我報警嗎？”費恒矮下身，從床邊仰視著神色淡淡的唐雙，“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發生了什么?！?/br>
    “我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碧齐p身體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狀態，可是疲憊卻從心里涌出來，“我帶著你，可是你對我隱瞞了很多東西。費恒，害怕風險?！?/br>
    “那小雙就跟我保持距離吧，等你什么時候覺得我是足以被信任的，再跟我發生進一步的關系?！辟M恒用手指把唐雙腕子上的玉牌撥正，“到時候，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br>
    唐雙嘲諷地一笑，“進一步的關系？費恒，你確實救了我，可是比包養更進一步的關系，你在期待什么？”

    費恒并不驚訝于唐雙的針鋒相對，他的謹慎是有道理的——確實有東西覬覦著他，而且險些，就讓那妖物得逞了。

    “我喜歡你，唐雙?！辟M恒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野心，“任何伸手想傷害你的東西，我都會替你擋掉?！?/br>
    “是嗎?！碧齐p腦海里劃過昨日被觸碰、被拖動，被安慰的記憶，他伸長手去摸床頭的手機，“先別想著進一步了，做好你現在的事吧。不早了，你去片場吧?！?/br>
    費恒并不愿意走，可是唐雙的情緒似乎還很差，他不想違抗唐雙的意思，于是默默地離開了。

    費恒在何灃這部劇里的角色是個只出場了兩集的“隱士”，跟何灃扮演的攝政王沒有直接的戲份。

    他來到片場的時候，何灃正在演被游街示眾的戲，披頭散發，只從沉重的木枷后面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劇里的攝政王奪取了少年天子的寶座，卻在登基的翌日被逼宮的反賊拉下了馬，落得一個凌遲處死的命運。

    何灃踉蹌地走著，很快就涕淚交流，痙攣著往地上倒。有人把他拖起來，強迫他繼續在拋擲的雜物和刻毒的咒罵中往前走。

    這一場過得很快，何灃去換造型準備下一場戲，費恒的目光卻落在停在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上。

    “魔尊?！辟M恒既然看到了，少不得上去打個招呼，“這次多謝您施以援手，弦安在此謝過?！?/br>
    莫善恩不情不愿地搖下車窗，跟費恒點點頭，“費師侄客氣，既然是阿灃的事，那都是應該的?！彼暮诘耐仕浪赖囟⒅螢柕母率?，“剛剛那場完了？這個折騰人的造型趁早別上了，讓劇組去找個替身過掉算了?！?/br>
    費恒不便插嘴，只是順著莫善恩的目光看過去，“二師叔真的很敬業，不論是什么事情都盡職盡責，我師尊常稱贊他——”

    “左仙尊可是護短?！蹦贫魉坪跏腔貞浧鹆耸裁?，連帶著看費恒的眼神也疏離了許多，“我可是受過仙尊的教導?！?/br>
    那時候莫善恩心急如焚，頂著仙門的威壓求上仙山，吃了兩天的閉門羹之后被掌門左疏一掌打出山門。

    左疏一腳把莫善恩踹翻在地，“滾！養不熟的狗東西，吃里扒外的狼崽子！”他用劍鞘劈頭蓋臉地對著莫善恩一頓痛打，“還有臉到這兒來，別臟了我們山門的臺階！”

    莫善恩呲著牙，鮮血從眼眶一直流到嘴角，他紅著眼睛爬起來，麻木地重新跪下，“左掌門，左仙尊，求求你救救他，我真的沒有辦法，你仙法卓絕，求求你救救他……”

    左疏暴怒地矮下身子，扯著莫善恩的衣領子把人提起來，幾乎想一掌打死他，“別跪我！我當不起你這魔尊的禮！”左疏把莫善恩往臺階下一擲，冷聲道，“小灃舍不得，別逼我殺你。你們魔族的人沒有心吧？給我滾回赤地去，好好守著他?！?/br>
    “我、我……我是畜生，求求你救救他，哪怕讓他好過一點也……”莫善恩伏在地上，看著左疏的眼神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你們修仙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當你為了贏我舅舅，把自己的師弟困在法陣里，魔火烤了他一柱香的時間，在時空裂隙里需要多久？幾天？幾個月？還是——”

    “住口！”左疏盛怒之下擊碎了莫善恩身側的柱石，碎石雨點似的打在莫善恩身上，“那魔頭的賬我都還沒跟你算！你——”

    他臉上神情變幻，居然真的平靜下來，居高而下地俯視著莫善恩，“我能有什么辦法？辦法你不是已經早就知道了嗎？”

    莫善恩咳出來一口血痰，終于落下淚來，“我下不了手……仙尊，我、阿灃他最愛高潔，他怎么受得了……那不是任人凌辱嗎？”

    “你下不了手，他就只有死在陰泉里頭。我辦不到的，莫善恩，仙門的人誰也辦不到?！弊笫杞K于蹲下來，利刃似的眼神幾乎要切開莫善恩的心臟，“你親自給他洗髓，改造他的身體，讓他的體質適應陰泉吧?！?/br>
    莫善恩好像看見了索命的厲鬼，臉上的血色盡數褪盡，“不、不……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仙尊……”

    “沒有的，你設這個局的時候不就是想逼他自輕自賤嗎？”左疏語氣森然，“去吧，魔女會的，你應該都會?！?/br>
    莫善恩閉了閉眼睛，搖上了玻璃，“快走，別杵在這兒。不然你信不信明天網上就能穿出來我另覓新歡，要雪藏Aris了？”

    費恒只得退了，目送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