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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夏萃宮，兩個人都有些無言。

    任誰都無法料到，短短十幾天，竟發生了這么多事。

    李流格將西維爾帶到他之前午睡過的臥室，體貼得近乎客氣：“一路上駕駛機甲都沒合眼吧？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br>
    西維爾的想要說些什么，李流格卻仿佛沒注意到，自己也轉身回了房間。

    為了盡早趕回來將機甲速度提到極致，害怕遇到宇宙亂流而不敢合眼，仔細算來，西維爾的確是有五天五夜沒有好好睡過了。

    可當他聽從了李流格的話，洗了熱水澡躺上床時，哪怕身體已經十分疲憊，也毫無睡意。

    他無意識地打開光腦，點開了跟李流格的對話框。

    他們都不是喜歡打字的人，有事聯系時也傾向于撥語音直接說，所以聊天記錄寥寥無幾。

    幾天前，李流格發送給他的兩條信息還孤零零地停留在上面。

    [在邊境還好嗎？]

    [注意安全，等你回來。]

    算算時間，大概就是這兩條信息發出后不久，李流格就遭到了襲擊，被那個膽大包天的瘋子抓住，想要抽離他的精神力。

    這些天他不知道多少次點開來看，每每心痛如絞，卻不知回復什么。

    躺在床上近乎自虐一般地看著那兩行字，直到眼睛已經酸澀不堪，西維爾突然翻身坐起，打開了衣柜。

    “咔?！睍芎蟮男￠T發出微不可查地一響，西維爾走出來，透過書房未關上的門，發現李流格讓他去休息，自己卻依舊坐在臥室外的小廳里不動。

    厚厚的地毯掩蓋了他走近時的聲響，西維爾得以在不驚動李流格的情況下靠近。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李流格似乎在忍耐著不適。

    他仰面靠在沙發里，抬起的手蓋住了眉眼，即使看不到表情，深而重的呼吸和額際細細密密的汗水也暴露了他的狀態。

    西維爾驚了一下，失聲道：“流格？”

    李流格放下手，抬眼看過來，表情一如既往：“嗯？”

    西維爾快步靠近，伸手探向他額頭：“你怎么了？”

    李流格試圖躲閃，但到底是敵不過哨兵的身手，溫熱的手掌和滿是冷汗的皮膚相觸，兩人都是一顫。

    “怎么出這么多汗，是頭疼嗎？要不要聯系一下萊曼教授？”

    看著一向少言的西維爾也有這樣多話的時候，李流格有些好笑，害怕他著急，拉著他坐下來：“沒事，萊曼教授知道我的情況。這幾天都是這樣，只是精神域破碎的后遺癥罷了?！?/br>
    李流格的云淡風輕讓西維爾不知說什么好，兩人并肩坐著，沉默了半晌，西維爾才再次開口：“你怪我嗎？”

    李流格失笑：“為什么怪你？”

    “是我沒有聽你的話，離寧星兒遠一點，中了招還要你來救，導致你精神域受傷?！?/br>
    “也是我，沒有陪在你身邊，讓你被襲擊，精神域破碎?！?/br>
    “不要這樣?！崩盍鞲裆焓终蛊剿o緊攥著的手掌，指尖在那手心的細小傷口上輕輕拂過。

    “那你怪我嗎？”

    “怪我不經允許地喜歡你，怪我坦白了一切?！?/br>
    西維爾扭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怎么會怪你？”

    “那就是了，我怎么會怪你?！崩盍鞲窀貜土艘槐?。

    “精神域受傷是我能力不夠，沒法的自如控制情緒。被襲擊是我粗心大意，明知道劇情有問題，還不帶侍衛?！?/br>
    “西維爾，我們都不要為沒法預知的事情道歉?！?/br>
    一滴透明的淚，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李流格驚了一下，扭身去看。

    西維爾還是沒什么表情的模樣，眼眶卻是紅的。

    “西維爾，你……”被宣布失去精神力時都平靜接受的心，此時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太了解西維爾的性格，所以才愈發震動。

    這個人從小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早早養成了一副內斂自持的性子，七情六欲從不會掛在面上。天塌了也許都只是皺皺眉頭，自己受傷竟然把他逼迫到要落淚的地步。

    “別哭啊?！?/br>
    平時的從容淡定在這一刻全部歸零，李流格近乎笨拙地抬起手，輕輕拭過他眼角。

    西維爾沉默不語，突然伸手，將李流格抱緊。

    李流格一怔，隨即放松了身體，任由西維爾保持著這個姿勢。

    有溫熱的液體珠子一樣地滾落在他肩背上，他能感覺到，像幼童抱著心愛的玩具似的，西維爾在盡可能地收緊手臂，讓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潮濕的熱氣隨著他不穩的呼吸在耳側和頸窩徘徊，如同一塊融化了的冰，又像是個不會討糖吃的乖孩子，痛極了也只是沉默流淚，一聲都不會哭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約是交融的體溫讓他積攢了勇氣。

    “流格?！?/br>
    “嗯？”

    “你之前的話，我現在回應還來得及嗎？”

    “西維爾……”李流格忍不住想要直起身來，卻被西維爾更緊的抱住，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看開口時，到底藏不住嗓音中的沙?。骸拔抑滥阋f什么，你怕我是出于自責，怕我是一時心軟?！?/br>
    “可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遲來的答案。流格，在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也是動心的?；蛟S更早之前，我就喜歡你，但是我太遲鈍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br>
    “那天晚上，你向我坦白，我們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的時候，我想答應，卻又不敢許下承諾?！?/br>
    “我害怕傷害你，你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我卻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如果有一天我又在作者的安排下喜歡上了寧星兒，那我們怎么辦呢？”

    李流格沒想到西維爾竟然想過這些，他坐直身體，與西維爾對視。

    地球時代的影視娛樂業已經十分發達，人人都能足不出戶欣賞明星們的高清大圖。

    可李流格活了兩輩子，仍然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美的眼睛。

    那明亮的綠色里浮著淺淺一層水光，倒映著自己的影子，讓他幾乎想立刻吻下去、回應他。

    可是他仍希望西維爾能好好考慮一下。

    “可我現在失去了向導能力，不能給你做精神疏導，不能跟你結合，這樣也沒關系嗎？”

    西維爾卻沒什么擔憂的樣子：“我想過了，你之前不是說，離蟲族和人類的決戰已經不遠了嗎？等到我們打了勝仗，徹底消滅蟲族，我就自廢精神域?！?/br>
    “如果我不再是哨兵，哪怕作者想要繼續寫完這本狗血，也不會看上我這個無法結合的普通人類了吧？”

    “到那時，我們兩個人，就遵守我們在LY33行星上約定，去帝國各個邊境、去聯邦，甚至去那些未被人類探索過的未知宇宙，到處旅行?！?/br>
    那雙眼睛里全是不容拒絕的堅持，真摯得李流格無法說出違心的話。

    “你，”他心中五味雜陳，有些酸楚，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幸福，“不必做到這個地步?！?/br>
    西維爾粲然一笑，他一向表情不多，此刻臉上猶帶淚痕，突然展顏，驚艷得像是冬日里潔白的新雪：“你說過，我在原本的劇情里，已經自廢過一次精神力，因為我無法忍受寧星兒，選擇離開他。

    “未來的某一天我再次做出同樣的選擇，是想要跟你在一起?！?/br>
    “三皇子李流格、向導李流格、普通人李流格，只要你是你，對我來說就沒有區別?！?/br>
    “我深深愛著的，是皮囊之下的珍貴靈魂。哨兵的能力或許重要，但永遠無法與你相提并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