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鄰2

    成年人的狡猾和笨拙有時難得一致，都在于用手段掩飾目的，將話反著說，沒感情的人打感情牌最順手，動了心的卻要將心藏起來。

    “我好像，對你一見鐘情了，”付游山將這句石越說不口的話，說得自然流暢，像他那只撫摸小海的手，“怎么辦？你會覺得突兀嗎？”

    “付總...”

    “付先生，我只是你的付先生?！备队紊较矚g說這些話，他不缺性，他缺的是一種感覺，一種你儂我儂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一見鐘情這四個字多么荒謬，但他在以往的獵艷經歷中，用這四個字從沒失過手，人都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被愛錯覺，直白猛烈，像從天而降的餡餅，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愛你，哪怕只是皮相，越膚淺的欣賞，人掉落的陷阱就越深。

    所以他們進了這個被無數一夜情伴侶使用過的便利空間，付游山卻要從“情”開始自白，他花了錢，但他不想被錢掃了興。低級的買春才會將每個價位對應每種服務，他是高級的玩家，比起買春，他更喜歡買笑，他總是先花錢的那個人，不過付出到最后的從來不是他。

    他太知道對于性之初體驗的人來說需要的是什么，華麗的房間，厚軟的大床，潤滑的套子，都是其次的其次，這些人最需要的是一句“我喜歡你”。

    不必到愛的程度，假過頭的大話容易被識破。

    所以他說“一見鐘情”，這是喜歡里最不講道理的一種，而這種喜歡也是最短暫的，想叫停的時候就可以叫停，沒有承諾，十分方便。但他除了這四個字之外再說不出其他的來，畢竟這只是個蒼白的幌子，不動心的人編不出是哪個細節讓他念念不忘。

    也沒關系，聽的人相信就可以了。

    “但是，付先生，我，我配不上你?！?/br>
    小海是信的，因為一見鐘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幼稚的青春期，那個時候最好，那個時候最容易什么都相信。

    年紀再怎么增長，還是會患有青春期后遺癥，癥狀是初戀綁著長發的發圈，自行車的響鈴，融化的赤豆冰棍，老房子前后的樹總是沒有四季般綠著。而且他實在不算成熟，二十出頭，他甚至記得高中畢業時來找他合照的女同學馬尾甩到一邊的樣子，那個時候他的家庭已經在遭遇變故了，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什么都不配了。

    付游山的話讓他無措，比起一開始他預想的酒后亂性更讓他無措，他不是沒被說過“喜歡”類似的話，但那是在平臺直播的時候，觀眾給的喜歡都是特定的，喜歡他的聊天，喜歡他扮女人，喜歡他將自慰器具插入自己，喜歡他的不堪。

    一見鐘情實在是沒理由，沒理由而顯得單純，越單純的喜歡就越貴重，小海是這么理解的，所以他無措。

    他的人生里還從沒收到這么貴重的心意。

    “你這么漂亮，有什么不配?！备队紊叫ζ饋?，他覺得小海的回答可笑也可愛，他再次發現了第一次帶來的樂趣。

    他遞給小海一杯溫水，比起對一個醉鬼進行乘人之危的迷jian，他更喜歡雙方都清醒，可以有一點微醺的助興，但他要對方明確地感受這個過程，感受他帶來的痛苦和愉悅，不止身體，不止一夜。

    “讓我留下來陪你好嗎？”

    小海坐在床邊，他蹲下來，輕輕將手搭到小海緊張并攏的雙腿上。

    多么懇切又低下的請求。

    沒有人告訴小海，付游山是個有老婆的嫖客。

    該死的一見鐘情，像個諷刺的寓言，真正相信這個詞的兩個人都被帶到這里，中間卻隔了一道墻。石越貼著墻站著，那位陪著他進房的女伴在床上等著，等到無聊，正盯著自己新做的指甲發呆。

    什么都聽不到，隔壁什么聲音都沒有。

    石越難得自欺欺人一回，他寧可相信隔壁是什么都沒發生，也不愿承認純粹是因為這里的隔音實在不錯。

    他咬著自己的指節，床上的女人試探地叫他。

    “小石總，你哪里不舒服嗎？”

    石越擺了擺手，讓她噤聲。

    他帶著女人上樓的目的不是上床，只是實在找不出攔下那兩個人的理由，又不甘心就讓小海就這么跟著別人走。

    也不是別人，是他的熟人，甚至算得上朋友，他知道付游山的為人。

    如果他攔下他們，也不會怎么樣，付游山會大方讓出小海。

    石越太了解這個圈子，對付游山來說小海和那些女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只是更新鮮，更值得他花錢而已。

    但對石越來說不一樣，哪里都不一樣。

    他沒法以一見鐘情而來的暗戀這種真實理由將小海攔下，在那么多人面前，太可笑，小石總對一個不男不女的色情主播動了真心，這會成為他們圈子里的笑柄；也沒法以要小海陪自己過夜的理由將他們攔下，一旦他用對待妓的方式對待小海，那小海也只會以對待客人的方式對待自己了。

    石越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走錯了，才會走到現在這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付游山編纂不出的那些關于一見鐘情的細節，是將石越困在這里的圍墻，一塊一塊堆砌起來，像一口深井。深井里的時間和空間歷久彌新，在坑洼的舊路口打了個照面，在推動車流人流的風里回了個頭，明明穿著和其他人相去無幾，但是看起來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這種不一樣讓石越想要的不止短暫一面，想要每天都能見到。

    石越甚至記得小海經過那個路口時穿著的白色吊帶，在亂闖亂竄的電瓶車喇叭聲里飄飄晃晃。

    他真瘦，瘦瘦高高的，清清爽爽的。

    但當時的石越只是看著，他哪一步都沒錯，他錯在哪一步都沒走。他被喜歡解放了心，束縛了行為。

    所以現在用手觸摸小海身體的不是他，是付游山。

    在畫卷一樣的薄被底下。

    因為小海緊張害羞到沒法開著燈，所以一切都是黑的，暗的，低沉的，動作節制而溫柔。

    付游山做好了沒有實際進展的準備，除去沒有真心之外，他可以算得上是個好情人。

    果子青時吃有青時吃的樂趣，熟時吃有熟時吃的甜美。

    總歸要下肚的，狼吞虎咽只會讓自己不體面，而付游山有的是時間來細細品味這個過程，青或熟都可以。

    “怎么一點rou都沒有?！彼氖终茝纳系较侣負崦?，比起女人，胸前的確貧瘠，他說這話沒什么嫌棄的意思，只是覺得小海實在瘦，長了副女人的骨架。

    “抖成這樣?！彼氖种笍哪穷w小rutou上移開，沒有女人的乳，卻比女人還敏感。

    少了付游山的手指，但付游山的呼吸仍貼在自己的脖頸后面，熱的，重的，這才是讓他真正敏感的原因，小海第一次知道器具和情人的區別，器具不插入就不會有感覺，但情人不是。

    哪怕是被看著，哪怕是被親吻，哪怕只是聽到聲音，就不對勁。

    付游山很有技巧，各方面的，他太好地塑造出自己愛慕者的形象，所有的越界行為都出于忍不住，太喜歡了所以忍不住，但也因為太喜歡了所以不勉強一定要zuoai。

    喜歡當然是喜歡的，他喜歡這種新鮮的漂亮，哪怕只是舔上一口，都抵得過與舊人乏味的抽插。

    他將行為控制在小海能接受的范圍里，以及他自己能夠泄欲的范圍里。他會說一些話來緩解小海的緊繃，當然不是和性無關的廢話。

    付游山又提到那件當時讓他聽了耳熱的事。

    小海的工作，聊天和女裝之外的那部分。

    “這里這么緊，”他的手隔著小海的內褲，在臀瓣間輕輕的揉，“你用什么..”

    他的語氣毫無狎昵，和他表達出的喜歡一樣單純，單純的疑問，等著小海替他解答。

    “有時是手指，有時，是別的，”小海的頭埋在被子里，身子卷得像皺了的煙。

    付游山咽著口水接著追問，他們的聲音一個比一個低。

    然后他在什么都看不見的黑夜里，聽到小海吮手指的聲音，他撫摸的臀瓣慢慢變了形狀，內褲里有只手，聲音是濕的。

    “就是，這樣..”小海的語言斷續，因為手指，所以什么都說不了了。

    他在什么也看不見的被子底下，給付游山看自慰的形狀和聲音，看他的工作，赤裸又真實。

    付游山成了個頭暈目眩的盲人，他第一次曉得這種盲人的快感比正常人還要劇烈。

    雖然兩腿間已經勃起著，但他還是以對方的感受為先，他懇求著小海讓自己的手進去，到內褲里。

    “幫你射出來，很舒服的，好不好？”

    明明是花了錢的客人，付游山卻不在意提著妓的要求，這就是他和石越的區別，游戲里輸贏最重要，面子沒什么重要的，用對了手段就能主導一切。

    所以他先是用手，然后是嘴，他將小海的性器含住。僅僅被這樣對待，小海的喘叫就和那些被插入的女人很不一樣，近乎要哭，叫他付先生，告訴付先生那里很臟，自己很臟。

    潮濕溫熱的口腔沒自慰器具那么堅硬，但往往這種才更讓人淪陷，被侍奉的快感，很容易讓人將性和愛掛起鉤。

    而付游山，沒有比當男人的第一個男人更讓他亢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