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來的路上，干媽下車買了披薩，回到家，冉敏坐在吧臺后乖乖吃披薩，干媽就坐在他對面，一邊喝酒，一邊眼含笑意地看著他。

    冉敏有點兒尷尬，“干媽，別看了?！?/br>
    連羲和揉揉他的頭頂，說：“好不容易回來還不讓干媽多看兩眼？誰知道下回我們敏敏肯見干媽得什么時候了？”

    冉敏放下披薩，低著頭，小聲道：“干媽，對不起?！?/br>
    連羲和挑挑眉，“嗯？”

    “之前，我太混賬了，一直欺負你，對不起?！?/br>
    “敏敏，別這么說，你只是生氣，干媽能理解?！?/br>
    冉敏道：“在旅館的時候，你說，想和我聊一聊，我當時，沒留下。干媽，你當時，想和我說什么？”

    連羲和覺得此刻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恰當時刻，不過，既然敏敏想知道，他總是要說的。

    他溫聲道：“寶貝兒，干媽知道，你從來都是個乖孩子，你不想傷害干媽，所以不理干媽，干媽也能理解，可你也得知道，干媽從沒覺得你傷害過我?！?/br>
    冉敏悶悶的嗯了聲。

    “你想和我結婚，想和我在一起，我很高興，很感動。敏敏，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干媽最愛的就是你啦?！?/br>
    冉敏不吭聲。

    連羲和雙手越過原木吧臺，捧住他的臉，聲音柔軟，說：“干媽當時說都是為你好，你是不是很生氣？”

    冉敏搖搖頭，又點頭。

    連羲和笑著嘆了口氣，說：“哎，誰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心呢，敏敏，對不起，干媽那會兒不該那么說。干媽怎么會不知道你有多聰明，多審慎，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干媽知道的?！?/br>
    冉敏看著干媽的眼睛，那雙眼睛溫柔又深情，如此專注，如此深邃，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浸沒了。

    “我知道，我……我配不上你?！比矫粽f。

    連羲和拍拍他的臉，佯怒道：“說什么糊涂話，不許貶低自己，你這樣，干媽要生氣了?！?/br>
    冉敏抓住干媽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道：“那，往后，怎么辦呢？干媽，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知道，你有過很多男人，我也知道，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該管，也不能管，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知道嗎，每次遇見喬安，我都想給他一拳。憑什么他能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你示愛，憑什么他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憑什么、憑什么我不能?！?/br>
    他的聲音不住發抖，像一只淋了暴雨的小狗。

    連羲和心疼地抱住他。

    “不是這樣的，寶貝兒，你當然可以管，干媽既然答應過你，一定會遵守諾言。那天喬安在干媽的辦公室，真的只是談工作，干媽不想讓你知道，也不過是因為不想你多想，你相信干媽的，嗯？”

    “我知道，只是，控制不住?！?/br>
    冉敏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

    “往后，怎么辦？”他固執地問。

    連羲和放開他，坐回去，“敏敏，你想和干媽在一起，不一定非得結婚呀！你連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呢！”

    “那等我到了結婚年齡呢？你就愿意和我結婚了？”

    連羲和讓他的話氣笑了，說：“那三年之后，你二十二歲了，又不想和干媽結婚了，那怎么辦呢？”

    冉敏認真道：“不會的，我不會?！?/br>
    他說完，反應過來，眼瞬間亮起，說：“你愿意嫁給我？”

    連羲和復雜地看著他，手摸上他的額頭，沿著發際線輕輕撫摸，說：“那要看，到時候你能不能讓干媽把你當成自己的男人啦?！?/br>
    冉敏信誓旦旦地道：“我能！”

    干媽沒給他明確的答復，可也點燃了他的希望和斗志，這和從前的絕望相比可謂天上地下，這是他的希望。

    時隔數月，他終于又能摟著干媽，親密無間地躺在床上睡覺。

    他今天情緒起起伏伏，又丟臉地當著干媽的面哭了出來，累的不行，埋頭在干媽懷里，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連羲和摟著他的頭，一夜沒閉眼。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世上任何一個人差，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也不覺得自己已然遲暮，他愛敏敏，也愛自己，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敏敏比他年輕，比他這會兒睡的最年輕的男人還小，他不覺得這是問題。

    可他有更現實的問題需要面對。

    這個世界，永遠是處于高位者掌握話語權，他擁有財富、地位、名望，擁有尋常人十輩子都不敢想的一切，他玩兒車，玩兒表，玩兒男人，無傷大雅，甚至可以說錦上添花，這是在他這個地位上的人自然而然擁有的，人們只會贊他一句風流……敏敏不同。

    敏敏出身寒微，家門衰敗，若按連羲和從前的安排，敏敏會在國內讀本，國外讀研，甚至進修博士，完成學業后，進入聚星，或者他希望的其他行業的集團公司，從基層做起，一路高升，由他加冕股份，從工薪階層變成和他一樣的“資本家”，在資本市場上呼風喚雨，真正成為話事的人。

    在社會階級近乎定型的大環境下，普通人想實現這一轉變可謂難于登天，更兇猛、更成熟的掠奪者隨時準備出手搶奪資源，任何后起之秀都要被前人割rou，富有者更富有，連羲和自己盤踞在金字塔頂，當然也希望敏敏能享受這一切。

    這對他，并非難事。

    只要走他規劃的路，敏敏能輕而易舉地站到金字塔頂，俯瞰人間。

    縱然現在敏敏的選擇出乎他的意料，偏離了他預料中的軌道，可這不要緊，路再怎么走，他都能保證敏敏一生的榮華富貴。

    問題在于，怎樣的名望。

    從前，有位來自中國的女孩兒被美國家庭資助，赴美讀書，成年后和養父結婚，離婚后和更富有的男人結婚，先后三次，第三次和孩子共同分得石油大亨10　億美金的財產。

    連羲和不覺得這樣的人生有什么不對，有野心，不擇手段向上爬，為達目的誓不罷休，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理會流言蜚語，最終獲得一切。

    他只是，不想讓敏敏也背負這樣的名聲。

    如果敏敏是他名正言順的孩子，那他可以理所當然繼承他的一切，沒人會質疑他的地位，可惜，敏敏的父母太不中用，爛泥扶不上墻，就算他為了敏敏，想給他們更多機會，更光明的前途，從他們身上，都找不出任何足以支撐的亮點。

    按他從前的設想，一切順理成章。

    可，如果敏敏想和他“結婚”，人倫道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將貼在他身上一輩子的標簽。

    倫理道德不過是維持社會秩序的故事，以連羲和的身份地位，早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里，不然，他也不會和敏敏如此親密。

    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翻一翻歷史書，就知道多少人死在人們的流言蜚語和指指點點之下，尤其是內地風氣保守，連自己在家拍的性愛錄像被人竊取暴露都能把人逼的放棄正當日中的事業，更別說這樣的逆倫丑聞。

    一旦人們發覺他和敏敏之間的關系……

    連羲和不打算深想，那是黑暗與漩渦，永無止境的霧霾，將纏繞敏敏一生，他決不允許，也決不會任由事態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輕輕彈了一下兒敏敏的鼻尖。

    小混球兒，一點兒都不體諒干媽的心。

    冉敏閉著眼，輕輕嗯了聲，又往干媽胸前埋了一下兒，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連羲和微微一笑，看著這樣的敏敏，他還有什么不能做的呢？他要為敏敏掃除一切障礙，將他引向璀璨光明的前程。

    和干媽重修舊好，并有盼頭的日子讓冉敏的不快樂都煙消云散，他滿心滿眼只有干媽，超負荷學習、工作，也精神奕奕，毫無疲憊，年末考試績點力壓老三，拿下企管系第一把交椅，有望角逐大二學年五花八門的各項獎學金。

    大一開學前，暑假，電視上到處都在播，喬安的臉處處可見，大二寒假，不管是電影還是廣告，熟悉的面孔變成冉敏，TV端、網絡端收視率、播放量爆炸，名導名演員流量明星有力團隊加成，所有人都知道已擊敗成為聚星出品影視作品的里程碑。

    而冉敏正是一匹黑馬。

    小王爺這個角色從人設到行事，無不魅力十足，演技雖稍顯青澀，可也可圈可點，比起女主角只會瞪眼，和戲骨山妖對戲仍不被壓制的小王爺顯然更受歡迎，圈粉無數，b站更有許多up主截了他和山妖或男主的感情線。

    他上了。

    主持人問了許多作品相關的問題，然后話鋒一轉，說：“冉敏，許多粉絲想知道，作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大男孩兒，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冉敏低頭，靦腆一笑，說：“有的?！?/br>
    眾人嘩然。

    連羲和坐在錄播室，十指交叉，看著屏幕上的敏敏，大男孩兒西裝筆挺，肩寬腰細腿長，儼然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可俊美的臉上還有幾分靦腆，這點兒靦腆讓人心動不已。

    主持人問：“是一位什么樣的女生呢？”

    冉敏看著鏡頭，認真道：“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br>
    連羲和看一眼左手手腕上的雪花手鏈，這是和敏敏重修于好后，敏敏親手給他戴上的，小雪花在演播室的燈光下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