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鶴弋走到一個倉庫間,取了鑰匙把門打開?!斑@里就是,我的噩夢?!薄→Q弋語氣很輕松,像是擁有一家醫院里的倉庫間鑰匙不是什么驚奇的事。 封頑煜前后繞著看了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瞎猜了一會兒,推斷道,“所以你當年被困在這里,我救你出來了?這就是光嗎?你可真的把這個事件太夸大了?!?/br> 鶴弋沒有直接回應他,而是自顧自解釋,“初二那年,是我們搬到京城的第二年。我父母還沒有現在這么好,也沒有那么在乎我。爺爺是我全家唯一對我好的人。他生病了住進醫院里,父母也都不回來?!?/br> “我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但等他們來的時候,爺爺已經咽氣了。我很絕望,感覺世界崩塌了,全世界最愛我的人也走了。那個時候我想了很多,逐漸開始理解自己做的惡,是會反饋到身邊善良的人身上的?!?/br> 封頑煜啞然。他有些理解為什么鶴弋變了。全世界崩塌和最愛的人離開的話,可能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我父母大吵了一通,他們責怪我沒有早點通知他們,又埋怨彼此。父親覺得母親一直不夠愛爺爺,母親覺得是父親小題大做從不肯看見她的努力??偨Y而言,是自私的兩個人一場致命的爆發?!?/br> 鶴弋慢慢地順著門邊的墻滑下去坐在地上,封頑煜也就善解人意地坐到了旁邊。和鶴弋真正有機會說開了一切,他就不再對鶴弋有那么多曾經的恨意,也能和鶴弋像正常的朋友相處。 “我從房間里出去,就順著那個走廊...” 鶴弋指著左邊盡頭的診室,“一直走到這里?!?/br> “那個時候這扇門開著,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就進去了。一呆就是兩天??诳署囸I,都不是給小孩子準備的考驗,我那個時候已經神智昏迷不醒,卻因為門打不開而出不去?!?/br> “你應該比門把手高吧?!薄》馄呦胫?,側過頭靜靜地望著鶴弋。 “風把門自動帶上,自動鎖住了。這也是為什么我事后長大,找了機械工配了鑰匙,再也不給自己機會鎖進這扇門?!薄→Q弋轉了轉手中的鑰匙圈,也輕輕地轉過頭望著封七,瞥著他。 封頑煜莫名的臉紅,他瞧著這張和幾個月前一模一樣的面龐,一點嗜虐的心思都沒有,卻滿是羞赧和心動。原來他和鶴弋之間一直需要的是溝通,原來早就說清可以避免一切誤會。 “我當時哭得精疲力盡,因為爺爺的打擊實在承受不住。在黑暗中困了太久,又冷又害怕,還口渴饑餓。幾乎看到了陰曹地府?!?/br> 封七一直聽著,默默瞧著他。他甚至伸了手摟住鶴弋的肩膀,保護住對方的一點懦弱。他腦海里閃過鶴弋在精神病院的情景,漫漫悔恨填滿胸膛。這個人肯定怕極了幽閉空間,可精神病院把他關進了那樣一個地方。身上帶血,有可能自殘有可能傷人。而他,沒有給這個人一點存活的可能性。 “是你開的那扇門,走廊那個光照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天堂?!薄→Q弋輕聲說著,“不知道是不是你好奇還是巧合,或者聽到了我的呼喊求救聲。但..是你去叫來護士,把我抱去急救室補氧氣喂水喂食物的?!?/br> “我當時不知道是你。但我在急救室待了半天精神恢復好,看見了旁邊等著的你?!薄→Q弋說著,挑了挑眉,“謝謝你。哪怕你知道是我就會轉身就走?!?/br> 封七笑了出來。他想起來這個事了?!澳莻€時候我爸找到工作他洋洋得意,把我帶到京城旅游慶祝。他以前吹牛不少說他一直很能吃海鮮,結果去吃海鮮店的時候,吃吐了,食物過敏,暈了!如果不是路邊好心人救他,他現在早死了?!?/br> 鶴弋無奈地皺眉,所以他還要一起謝謝封七有些浮夸可愛的家長? “他在那里搶救,我也懶得理他。醫院冷颼颼的,又陰森恐怖。我想著我要去四處探險,看見這里有個門,小孩子好奇就把門打開了??磥磉@個門從外還是不鎖的,鬼設計?!?/br> 封頑煜說著話,注視著鶴弋的反應?!拔疫€真不知道是你。雖然差不多知道你是在京城,可那個時候哪兒能想到啊。而且臟兮兮的你都餓扁了一圈,還白白嫩嫩的,和之前的小霸王一點不像?!?/br> 鶴弋無奈地搖頭。 “我那個時候在人生低谷,什么事情都絕望到看不見盡頭了。是你救了我。你那個時候陽光可愛,有著全世界都應該珍惜的笑顏和溫暖?!薄∷f著,伸出手拍了拍封七的手臂?!疤婧芫靡郧暗奈?,跟你說對不起?!?/br> 封頑煜側過頭揚起嘴角?!爸x謝你愿意挽救我童年帶來的全部傷口。我沒有幸福的原生家庭,沒有快樂的上學記憶。這么多年陪伴我的是筆記本上側頁的亂涂亂畫和對搞美人的色情幻想,我又暴力又嗜虐,全世界巴不得我爛到泥坑里,但你愿意拽著我的手,也扯我一把?!?/br> “是自救?!薄→Q弋說著,湊過去親在封頑煜太陽xue。 “所以那些毆打虐待和孩子..” 封頑煜終于還是提起來了這個話題,他小心翼翼地瞧著鶴弋,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鶴弋的肚子?!笆俏仪纺愕母?。我才是欠你一條命?!?/br> 鶴弋小心地扯上上衣的襯衫露出下面泛紅的一道手術刀疤?!皶r日不長還未成形,與其說是你欠,不如說是我們都欠他的。沒有你,我也不會留他?!?/br> “我知道你是很驕傲的..” 封頑煜望著傷,喃喃道?!拔抑皇菑膩頉]有想過你還能懷上孩子。如果我把你真當女人看待..我不會舍得報復或者傷你的?!?/br> 鶴弋輕輕聳了聳肩,“Good thing I don,t o be treated like a bitymore.”?。ㄎ也辉俦荒惝斈腹穼Υ?,是好事。) 封頑煜苦澀的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嘴巴僵住不知道怎么接話。一遍又一遍的精神羞辱和施壓,如果鶴弋沒有精神堅定,不送精神病院他早就會瘋了。如果他沒有自己強烈意愿,也許現在的鶴弋還好不起來。 “希望有一天我們看著彼此可以忘掉全部的傷痕?!薄→Q弋輕聲說著?!爸皇窃谝黄疬@個選項,再也不可能了?!?/br> 封頑煜輕輕嗯了一聲?!拔抑??!薄∷辉诤踹@個。在鶴弋身邊陪伴一輩子,就算是當個朋友,已經是他覺得還不錯的幸福美滿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