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然可以！”小伙計已經擺好了東西，笑瞇瞇站到一邊，“遠來的客人不認識路、不了解本地風貌，找我們這些世代經應的誠信商家打聽，可比外面那些來路不明、收錢帶路的幫活們要可靠多了?！?/br>
    “有理有理！”寧歌樂呵呵地附和，抓起一把瓜子來磕。

    “我們新遠城雖說是大城，但畢竟位置偏遠。仙師們在外游歷，自是不怕艱難險阻，但是如果遇到那等不知何處混進來的居心叵測之輩，被他們騙進險地，便是九死一生了?！盎镉嬕荒槼林?，眼神一遍遍遞出“你懂的”那種意思。

    寧歌琢磨了下那個眼神，估計對方是在提醒自己是個女修，更應該提防小心，別被人占了便宜。

    此地乃是仙凡混居之地，除了各類修士，更有大量像小伙計大嬸子們這樣的凡人，雖不似凡人界那般恪守一堆陳腐刻薄的觀念，但也免不了落入一些俗套。

    近些年隨著凡人界話本的流行，修真界也受到了一些波及。想到冼千塵昏睡前深情款款講的話，寧歌頭痛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真想拖著他打上門去，叫無劍宗的各位掌事好好管理下內務，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讓年輕子弟認認真真修仙，好好上進，別辜負了仙途！

    但她現在也只不過能暗挫挫地干想，打上門去是不敢去的，反而還得求祖師保佑，讓她這段時間都不要遇到無劍宗的人。

    寧歌心中多有腹誹，卻也不會和一個凡人計較。她做出驚訝的樣子，對伙計道：“怎么，這城中，竟然還有能令修士九死一生的險地？“

    那小伙計約摸怕嚇到她，安慰道：“仙師莫急，城中自是沒有的，否則我們這些凡人，早就活不下去了。此處離外荒也尚遠，但若被人刻意引領，出城往西走幾天，偏離大路，是有可能陷入一處古道秘境中去的?！?/br>
    “古道秘境？”寧歌來了興趣。

    世界上雖說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秘境，但修仙歲月悠長，各大小門派都早將這些地方來回探過不知多少次了，比較有價值的或者比較危險的，都登記在各家宗務處，供弟子們歷練或者采集材料。

    而這“古道秘境”從未記載在冊，說明它并未被各家門派看在眼里?？蛇@樣一個百年老店、熟悉與各路修士打交道放消息的小伙計，當先就對外來人講此處屬于“九死一生”之地，多少有點意思。

    小伙計繼續熱情洋溢地介紹：“我們本地人都這么叫，聽人說，那處像是一個遠古時期開辟的特殊通道，大約是通往外荒的捷徑。但它并不是一條路，也不是像其他秘境那樣，每次開啟的時候就在同一個地方。

    “這個秘境一直在城外百里處的荒野上游走，據說以前會有人不知不覺地走進去消失。后來第一代城主就用符咒和法陣修出了一條大路，只要在這條路上走，就不會莫名其妙掉到秘境去?！?/br>
    寧歌眼珠子一轉，追問：“那消失的人呢？死了嗎？秘境里是什么樣的危險？”

    伙計撓了撓頭，認真想了一下才回答：“我也都是聽來的，這樣的地方我們都不敢去，具體的也說不好?？纱_實有人進去以后再也沒出現過，當然，也有凡人走進去后來又出來的，也有仙師去探險出來的。

    出來的人都說，秘境里面也還是荒原，啥都沒有，沒吃沒喝沒太陽。他們懷疑，有些進去的人是因為身上沒有食水，太久沒被秘境丟出來，在里面渴死餓死了，能出來的都是運氣好又碰上秘境出口，或者像仙師們比較耐得住饑渴，能慢慢找到機會出來。

    “而有些宵小之徒，會利用外來人不知道這個秘境的特點，騙他們闖到密境中，等人家毫無準備地在里面斷食斷水，他們就會趁人虛弱之時謀財害命……“

    說到此處，小伙計又頻頻遞來了“你懂的”那種眼神。

    寧歌差點沒繃住笑，果然他一直強調的“九死一生”，是針對她這個“女修”說的，講了這么半天其中的危險，其實主要的暗示并非“謀財害命”，而是“劫財劫色”。

    她已經瞄上了這處小秘境，同為宗門弟子，她自己沒聽說過的地方，冼千塵也不認識的可能性很大。雖然道聽途說難免多有失實之處，很可能還存在什么真正意義上的危險，不過作為一個可以被人利用來打劫的荒蕪秘境，其自身的危險性明顯很小。

    寧歌面上深以為然地表示贊同，感謝這伙計的一番好心。心底則盤算著，可以把冼千塵帶進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境里折騰，總比在外面關他三個月要容易得多。只擔心這秘境太小，過早把人吐出來，唯有想方設法先在里面盡量拖一拖。

    “仙師可到城南郊外游覽，那一帶湖光山色，盛產茶葉和銀魚，都是本地特色。還可以到城北去看馬市、寶石和連天的葡萄架子，嵌寶石和靈石的名家也都在那一帶，不在城里。要是去往仙靈山，還要繼續往北走，若要去外荒，記得沿著大路一直往西就行……”小伙計滔滔不絕，把可去和該去的地方又介紹了一遍。

    寧歌又是磕瓜子又是吃點心，把小伙計的話都記到了心里。臨出門又道了一番謝，表示這就要去按他說的去吃喝玩樂一遭，房間到期了不用給她留著，回程時自會再來。

    小伙計還想挽留一下，但客人如此賞臉，立時就很感興趣要按他的介紹去游玩，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覺得面上有光，于是便熱熱情情地把人送出去了，還再三允諾會保存好仙師的行李。

    寧歌瀟灑地撇下了裝樣子的小包袱，拍拍袖子就出了門。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街邊各種攤點鋪子都支了出來，往來的行人、送貨的挑夫、吆喝的攤販，一下子把整座城擠得熱熱鬧鬧，生氣十足。

    寧歌在外城慢悠悠逛著，在早點攤前看老板炸油條，聽旁邊賣野菜的說城外又出了什么稀罕事；去茶水鋪子前面看代寫書信，聽后面打糕的嬸子和挑貨的聊最近哪家又有新鮮事；完了又跑去人擠人挨的人力攤子旁要了一碗炸銀魚干，邊嚼邊聽那些四處給人出力氣干活的人閑侃。

    日頭過午，寧歌才轉頭去了修士比較集中的內城，照慣例逛了逛兩家賣符文法寶和煉材的鋪子，買了幾瓶最普通的補氣丹藥，打聽了下修士們在附近常去的地方。得到大同小異的“注意走官道、避開浪費時間的古道秘境”的囑咐。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掂量，冼千塵此行是往仙靈山走，日后無劍宗的人找過來，也是直接北上，等到再找不到人折回來散開找，那至少也是個把月后的事了。目前不需先把他弄到外荒，而是去那古道秘境磨時間，是比較安全的。

    打定主意，寧歌買了一串白煮蛋揣上，徑直往城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