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眼見仙丹求不得

    眾人見老仙笑得狡獪，不禁好奇心起。明王問道：“老仙究竟有何所求？”

    百草老仙抬手指著那青銅煉丹爐，笑道：“明王大人，你可猜得到我在煉什么寶貝仙丹？”

    明王搖頭說道：“本座不通此道?！?/br>
    百草老仙神情愈發興奮，說道：“來來來，我教你個好，你走近些，可聞到丹爐中飄出一股淡淡的香氣？”

    明王一動不動，反問道：“什么香氣？”

    百草老仙深深吸了一口，一臉陶醉之色，說道：“這香氣就如同春日里百花盛開，天宮仙女奏起仙樂，白鶴翱翔青天，靈龜遨游碧波！”

    殷月城忍不住說道：“你在唱大戲嗎？白鶴翱翔、靈龜遨游是什么味道??？宮梵天，你聞得出嗎？”

    明王不理他，說道：“老仙，你有什么話直說便是，這些彎彎繞繞大可省去?！?/br>
    百草老仙見這二人毫不動心，很是失望，搖頭說道：“唉，我這是對牛彈琴了?！陛p咳一聲，接著說道：“三年前，老仙意外尋到一本古籍，上面記載著一種仙丹，名叫‘龜鶴回春丹’。據說只要服下此丹，便能返老還童，重獲青春！老仙足足花費三年光陰，到處搜集藥材，前些日子出門云游，便是為了湊齊最后一味藥，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龜鶴回春丹的藥材都湊齊了！”

    殷月城奇道：“返老還童？有這么玄乎？”

    百草老仙笑道：“待得仙丹煉成，老仙一吃便知。這龜鶴回春丹十分講究火候，連燒七天方能成事。須得有人用心看守丹爐，晝夜不休，寸步不離，既要拿捏火候，亦要保衛丹爐不受搖晃顛覆，更要防備jian人偷走我的寶貝仙丹?？上Ю舷赡昙o大了，四個孩兒又幼小體弱，實在是做不來這苦功夫。我瞧明王你骨骼健壯，武功高強，便想請你為我看守丹爐，你答應不答應？”

    明王微微一怔，殷月城則叫道：“慢著！我治眼睛也要靜養七天，你煉仙丹也要煉制七天，怎么你們漢人做事總是七天一個輪次？為何不是六天、五天、四天？那我也可以少受一點罪了?！?/br>
    明王聽他越說越無聊，插口說道：“老仙，你想清楚了？你當真要驅使我做這等雜役功夫？”

    百草老仙眼睛一翻，說道：“你覺得這是雜役，我倒覺得全天下的奇珍異寶都比不上一枚龜鶴回春丹！”

    明王稍作沉吟，看了鄢雨空一眼，心想：“說什么看守丹爐，都是借口罷了。老仙擺明了是要把我困在這斗室整整七天，這老兒心思爛漫，怎會想出這個法子與我為難？難道是這殘廢在背后設局？”

    殷月城也想到了這一節，嘻嘻笑笑說道：“臭腌魚，是你給老仙出的主意么？”

    鄢雨空微笑說道：“殷少俠折煞在下了?！?/br>
    眾人聽鄢雨空認下了“臭腌魚”這個名字，不由暗暗好笑，又想殷月城算什么“少俠”了？這兩人一個斯文有禮，一個粗俗野蠻，不知怎么拉扯到了一起。

    殷月城循著鄢雨空的聲音，一步步走到輪椅側旁，笑道：“臭腌魚，就數你肚子里壞水兒最多，你又在打什么算盤了？”伸手一拍輪椅，椅背發出一聲悶響，似乎中間有隔層。

    謝雯卿跟在殷月城身后，聞聲心中一動，低頭看向鄢雨空。

    鄢雨空則笑而不語，好像沒有聽見。

    百草老仙叫道：“別管是誰想出來的主意，總之我要明王看守丹爐，七天之內不能走出煉丹房半步。等到七天以后，我算著仙丹快要煉成了，自會來到煉丹房接管，明王那時才能離開?！?/br>
    明王說道：“若是你來得太遲，仙丹煉壞了怎么辦？”

    百草老仙說道：“我來晚了，你不會替我取出仙丹嗎？哼哼，你可不能自己偷吃了??！”

    明王搖頭說道：“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你就是白送給我，我也不要?！?/br>
    百草老仙說道：“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咱們這就說定了??！”

    明王先前把話說得太滿，明知老仙此舉意在禁錮自己，當下也只能點頭答應。

    百草老仙樂不可支，拍著巴掌說道：“孩兒們快出去玩耍罷！”那兩個藥童大喜，千恩萬謝地奔了出去。

    明王說道：“老仙，我既答應為你看守丹爐，這小白臉的事兒，你老人家就管不著了罷？”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繼續關押謝雯卿。

    百草老仙遲疑道：“這個……這個么……”

    鄢雨空輕輕咳嗽一聲，說道：“明王，你此刻不能離開煉丹房，謝君卻是無拘無束，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任你本領再高，想要捉住謝君，只怕也不那么容易?！?/br>
    殷月城哈哈笑道：“豈止是不容易？簡直就是難于登天！”心思登時活絡起來，暗想：“大魔頭在這兒看守勞什子烏龜丹，老子大搖大擺離開臨仙谷，他能拿我怎么辦？只有干瞪眼、生悶氣罷啦！”

    明王見殷月城嘴角勾起，神色狡黠，便看出了他的打算，冷聲說道：“老仙，我替你看守丹爐，你得幫我看守阿月。倘若他在外面鬼混，大家一拍兩散，我立即砸了你的丹爐?！?/br>
    百草老仙說道：“哈，好大的口氣，我這青銅丹爐是幾百年的古物了，你砸得了么？”

    明王一言不發，輕飄飄一掌擊在丹爐，砰得一聲，青銅鼎蓋立即裂開一道細縫！

    百草老仙看得目瞪口呆，舌撟不下。

    明王冷冷說道：“我這只是小試牛刀，待我使出十成功力，你這爐子還能不能好了？”

    百草老仙望向明王的眼神又是敬佩，又是害怕，說道：“好，好……我替你看著小美人便是，你……你別拿我的爐子撒氣！”

    殷月城怒道：“憑你也能看住我？我偏就要鬼混！”往鄢雨空大腿上一坐，又拉起謝雯卿的手，大聲說道：“老子左擁右抱、風流快活，你有本事一掌打在我腦袋上罷！”

    明王勃然大怒，百草老仙則嚇得魂飛魄散，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掐住殷月城的后頸。

    百草老仙雖不懂武功，但他精通人體xue道，這一出手拿捏得極準，殷月城“哎呦”叫了一聲，脖頸無比酸痛，百草老仙順手將他提了起來，急道：“小美人，你和你男人慪氣吵架，干嘛賠上我的靈丹寶爐？你這臭脾氣，只有明王治得了你，我可管你不住。這樣罷，你就和明王一起看守丹爐，你二人互相折騰去罷?！?/br>
    殷月城急道：“我才不干！你把我關在這屋子里整整七天，我悶也悶死啦?！?/br>
    明王卻想這主意倒不錯，殷月城本來就要靜養七天，不如留下來陪伴自己。自己一面監管丹爐，一面監管殷月城，也不用擔心這小東西在外面惹是生非，更不用費神去捉什么小白臉。

    百草老仙雖然沒有心機，但畢竟不是傻瓜。他也看出來，若是殷月城不肯留下，明王絕不會盡心看管藥爐，于是拉著殷月城哄勸道：“明王又不欠老仙什么東西，他肯為我辦事，還不是要替你報答恩情？你怎能拍拍屁股置身事外呢？你乖乖的待在這兒陪伴明王，七天過去，我的靈丹煉成了，你的眼睛也復明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殷月城愣了愣，心想：“是啊，明王確實是在幫我報恩……呸，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會擔當，要他做什么好人？”昂然說道：“好，我留下來便是了?！?/br>
    百草老仙一聲歡呼，拉著殷月城的手左右搖晃。

    明王說道：“老仙，你這丹爐就交給本座了，諸位這就離開煉丹房罷?！?/br>
    百草老仙說道：“好，明王果然是爽快人！要不要我的孩兒們來伺候你？”

    明王搖頭說道：“不必，我要人服侍，自會吩咐我的手下?！痹诟鸫笕硕远诹藥拙?，葛大人唯唯稱是，伏地磕了頭，便領著羅華武士告退而去。

    殷月城心想：“狐貍精定然不舍得離開我?！?/br>
    哪知謝雯卿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捏，轉身就走。

    鄢雨空則低聲沖殷月城說道：“我一定幫你擺脫這魔頭?！?/br>
    殷月城心中一動，壓低聲音問道：“你安排了什么厲害后著？跟我說說啊?！?/br>
    鄢雨空微笑著不答話，搖著輪椅，慢吞吞出去了。

    待得所有人都離開煉丹房，百草老仙才走出去，輕輕合上門扉，又拉著鄢雨空和謝雯卿匆匆上樓。

    竹樓中設有無數緩坡，都是為了搬移重物而建，倒方便了鄢雨空搖著輪椅上樓下樓。

    鄢雨空等三人從二樓來到三樓，只見屋中擺滿大小櫥柜，散發著濃重藥味。

    百草老仙取出鑰匙打開藥櫥，拿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信，轉手要遞給謝雯卿，突然又縮回了手，猶猶豫豫說道：“唉，我總覺得這件事做得不大地道?！?/br>
    鄢雨空溫言說道：“老仙，咱們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九龍明王是大周的死敵，羅華國與大周爭戰多年，死傷了多少無辜百姓？你出身大周皇族，生來就該保衛中原的花花江山，此乃忠義所在，怎會不地道呢？”

    老仙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遠離塵世，出家求仙，不問朝政，不理國事，又算什么大周皇族了？那家傳帝釋大乘心法，我也懶得去練，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這些藥罐罐上頭……唉，我不懂得大周與羅華如何相爭，也沒本事去管，九龍明王卻找到我頭上來了……我那太上皇兄弟若是還在世的話……”說罷長嘆一聲，沉默良久，終于將那份信遞給了謝雯卿。

    謝雯卿雙手接過，鄢雨空說道：“謝君，這番勞煩你送信搬救兵，實在是對不住了。但情況緊急，咱們只爭取到七天時間，你腿腳最快，只能請你幫忙，否則晚了一步，仙丹煉成，明王離開煉丹房，我們再要拿住他就難了?！?/br>
    謝雯卿捏緊了那封信，說道：“我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若是他們將明王和殷兒一股腦都捉了，那該如何？”

    鄢雨空笑道：“謝君，你怎么糊涂了??？只要除掉明王，誰還有本事阻攔你？”

    謝雯卿垂眸一笑，說道：“嗯，到時候殷兒愿意去哪兒，我陪著他就是了?！鄙硇我换?，驀地消失不見。

    老仙又驚又喜，說道：“這白狐來無影、去無蹤，當真是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老仙大開眼界！”

    那廂煉丹房中，明王老神在在盤腿而坐，殷月城卻沉不住氣，先是把百草老仙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又在屋子里轉了幾圈，這邊翻一翻，那邊摸一摸，忍不住說道：“你倒是鎮定得很吶，你猜臭腌魚打算怎么對付咱們？”

    明王閉著眼睛，淡淡說道：“他只會對付我，不會對付你?！?/br>
    殷月城笑道：“不如你跪下來求我保護你啊，說不定臭腌魚看在我的面子上，愿意高抬貴手饒你一條小命?！?/br>
    明王說道：“你會保護我？你不是恨我入骨，巴不得我早點兒死了么？”

    殷月城嘻嘻輕笑，俯身從背后摟住明王，口唇貼著他的耳朵，輕輕說道：“我想看你求我的樣子呀?！?/br>
    明王睜開眼睛，斜睨著他，說道：“你的眼睛還沒完全復明，用什么看我？”

    殷月城哼了一聲，說道：“你說話真討嫌?！?/br>
    不一會兒，羅華武士將被褥、衣箱等物移入煉丹房，葛大人又張羅著每日三次送飯送菜，宮殷兩人便當真在煉丹房中住了下來。

    這看管丹爐的活計說來簡單，實則很不好對付，明王無時不刻都得緊盯火爐，稍有差錯，仙丹即毀，著實是個苦差事。

    但明王是個說一不二、言出必行之人，既然答應老仙看守丹爐，自當竭盡全力，絕不會渾水摸魚，敷衍了事。

    七天之間，他仔細照看丹爐，無暇整治殷月城。殷月城百無聊賴之際，或是撒潑耍賴，或是亂發脾氣，明王絕不理會。

    如此到了第七天，殷月城憋得快要發瘋了，吃過午飯，便一個勁兒纏著明王問道：“烏龜丹煉好了嗎？咱們能出去了嗎？”

    明王不語，仔細盯著爐火。

    殷月城又說道：“你說這烏龜丹真能叫人返老還童嗎？”

    明王這才搭腔，說道：“世上絕無返老還童的道理，但有些丹藥能令人神智昏蒙，如癡如醉，癲狂迷亂之中，服藥者產生幻覺，誤以為自己返老還童，羽化成仙。有些人越陷越深，終于難以自拔，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王侯英雄死于丹藥方術?！?/br>
    殷月城蹲在丹爐邊，雙手撐著臉頰，說道：“我真不知道老仙為什么想要返老還童，我小的時候，煩心事數都數不過來，整天受人約束，武功還差勁得很。大人又看不起小孩子，從不把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做小孩有什么好的？”

    明王看了殷月城一眼，說道：“你現在武功也不高啊?！?/br>
    殷月城說道：“是啊，所以我到現在也不開心。等到我功夫越練越強，誰也不能欺負我了?！毕氲叫⊥鯛斣丛床粩嗟募冴杻攘?，不禁饞涎欲滴，咽了一口唾沫。

    明王淡淡說道：“那倒未必。說不定你遇上一個小家伙，整天把你氣得半死，你拿他卻沒有半點兒辦法?！?/br>
    殷月城笑道：“你在說我么？呵呵，咱倆彼此彼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