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特的住址和聯系方式，在和西斯見面的那個晚上，陸明彥就已經知道了，只不過作為一家不小的公司的持有者，他到底還是有太多需要處理的事情——這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都是之前的那場“訂婚宴”帶來的。

    等到他終于抽出閑暇來，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后了。

    大抵也是看到了之前那鋪天蓋地的報道，曾經的吸血鬼獵人對于陸明彥的到來，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和記憶當中沒有多少變化的外貌，多了幾分比過去更加明顯的沉穩與成熟。

    明明在過來之前，已經事先打好了一大堆的腹稿，可真的坐在了這個人的面前，陸明彥卻依舊有種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感覺。

    這個吸血鬼獵人，大概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個被他徹底地拖入深淵的人。

    無論是當初在自己的主動之下，發生改變的關系，還是后來，對方被引入維恩設下的局中，乃至最后，對方因他的舉動，而親手殺害了真心喜歡的人——陸明彥甚至不敢去想象，對方在那個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抱歉，”垂下頭看著自己握在一起的雙手，陸明彥停頓了一下，“雖然我很想這么說，但我更想說的，其實是另一句，”他苦笑了一下，“……謝謝?！?/br>
    布蘭特聞言頓了頓，才把剛倒好的茶放到了陸明彥的面前：“我不記得我有做過什么值得你道謝的事?！?/br>
    “不，”陸明彥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面前，和當初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的人，“我是真的這么想的?！?/br>
    “盡管那個時候，或許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彎了彎眸子，“但我想……我當時應該是，很討厭自己的?！?/br>
    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性命，將自己的身體當做阿諛討好的工具，任憑那兩只吸血鬼肆意地玩弄侵犯——這大概是陸明彥過去最討厭的類型。

    “你是唯一的一個……”陸明彥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詞，“……‘正常人’?！?/br>
    不與他擁有任何rou體關系的、有著平常人的觀念與目光的“普通人”。

    “那個時候……我應該是希望能讓你討厭我的吧？”陸明彥輕聲笑了一下，仿佛在談論另一個人一樣，猜測著過去的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才會那樣毫無顧忌地展露自己和另外三個吸血鬼之間的關系，甚至主動向對方透露這些信息，在那之后，還做出那種和勾引無異的舉動來……就仿佛只要眼前的“正常人”，朝自己露出了鄙棄厭惡的神色，他就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墮落放任下去。

    “……可是你沒有，”相互勾扯的手指松了開來，陸明彥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沒有任何避讓地看向布蘭特的雙眼，“——你說你喜歡我?！?/br>
    “我不會說‘我得到了救贖’這樣空泛而不切實際的話，”陸明彥放輕了語調，“但是這份感謝是真心的?！?/br>
    “你就算不接受也沒關系，我只是單方面地來表達我自己的心情的，”他低聲笑了笑，“我本來就是這種自私到根本不顧別人感受的人?！?/br>
    “你這是，”好一會兒，坐在那里一直沒有動彈也沒有出聲的人，才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有些變了調的話語，“……在說什么傻話……”

    得到了救贖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還有，”沒有去對布蘭特的話做出什么評價，陸明彥捧住擺在自己面前的熱茶，小小聲地開口，“對不起，”他這么說道，“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睙o比認真地對對方曾經做出的告白，給出了回復。

    “我有喜歡的人了，并且以后打算和他——和他們，”在中途稍微改變了下指示代詞，陸明彥沒有隱瞞自己口中的對象，并不止一個人的事實，“一起生活下去?！?/br>
    分明是不帶任何余地的拒絕話語，布蘭特的肩卻忽地松了下去。就好像放下了什么背了太久的重擔一樣，他略微后仰，整個人都陷進了沙發柔軟的靠墊當中。

    “所以……”陸明彥站起來，繞過擋在兩人中間的茶幾，走到布蘭特的面前，“去找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然后俯下身，“……好好地過完這一輩子吧?！陛p柔地印上他的嘴唇。

    并不帶任何情欲意味的吻一觸即分，陸明彥直起身子，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捧起稍微涼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平靜淡然的模樣，讓人不由地聯想起，當初主動撩撥，事后又一臉平淡的狀況。

    布蘭特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會試試，”他拿起自己面前，放著和給陸明彥的茶不一樣的烈酒，仰起頭一飲而盡，“——反正你也不可能接受我了不是？”

    “雖說有些抱歉，”陸明彥彎起眸子，“但確實是這樣?！?/br>
    布蘭特又笑了起來，之前總帶著點無意識的緊繃的表情也放松了下來。

    于他而言，這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