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綺念亂心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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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千惆不知道自己這次又昏迷了多久,醒來時天已大亮,床邊坐著一人,正直愣愣的盯著他,神色復雜,竟是沐晚。 “怎么是你?”郁千惆略有詫異,又放寬了心,想來此地是萬將軍府邸,已經離得元承霄很遠。胸腔內的疼痛弱了不少,他恢復了些許力氣,掙扎著起身。 沐晚突然開口道:“你不該騙萬將軍?!?/br> 郁千惆一愣,還未答話,沐晚又接道:“他很傷心。你可知那日我來將軍府發生了何事?萬將軍一直在找你,擔憂你,跟我言談之間也三句不離你左右!” 郁千惆肅然接道:“若非將軍高義,早在數月前我便死在不夜宮了?!比f巖以前救了他兩次,如今是第三次! 沐晚冷笑道:“你如此聰明,難道還要裝糊涂?你竟不知萬將軍對你的心思?” 郁千惆垂下眼眸,心想沐晚是誤會了,低低解釋道:“萬將軍并不知我與元承霄先前的恩恩怨怨,并非如他所想。昨日眼見元承霄成親,他誤會在心,憤然為我打抱不平才故意那般說話,而我順水推舟,方能解得那尷尬的局面,順利離開?!?/br> “你……”沐晚忽覺胸腔冷氣四溢,想指著郁千惆鼻子當堂開罵,不知這人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一向聰明的人怎么便在感情之事上愚鈍起來了呢?為了躲避元承霄,說著口是心非之語,傷害另外一個人!而他真躲得了嗎?夢里嘴里喊的都是元承霄三字,卻始終不愿承認,堅決抗拒內心深處的召喚,執拗的退避三舍,徒傷了自己,又是何苦何必? “你當真覺得這么簡單?”沐晚昨夜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眼見郁千惆自馬背摔落,萬巖飛身接住后那驚惶未定又如釋重負的神情,以及宛如手捧珍寶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將他帶回府邸。 而且萬巖親口承認過當初對小兄弟一眼驚了艷,過后由于元承霄的原因未再念響,但如今兩人決裂到此種地步,萬巖那心里的火再次燃燒豈非是正常之舉? 郁千惆確實毫未察覺,一心只以為萬巖是為他打抱不平,再加上本就神思恍惚,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只機械地回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沐晚忽然問道:“你和萬將軍是怎么認識的?” 郁千惆一怔,當時是在不夜宮,因了萬巖將他當作小倌才認識的。想到這里,他不由臉微紅,沉默不語。 沐晚道:“萬將軍對我說,當時他一眼相中了你,覺得你驚艷已極?!闭f著,他俯身仔細看著郁千惆,承認道,“確實,你也有著足夠驚艷人的外貌,所以萬將軍至今對你念念不忘!” 郁千惆心內一驚,暗想這沐晚越說越離譜,是何心思?他不欲在此話題深談,于是借著床柱支撐,竭力讓自己的身軀站起,搖晃著要往門外走。 沐晚閃身攔在他面前:“你做甚么?” 郁千惆皺眉道:“我去謝謝萬將軍屢次救命之恩,你攔著我做什么?” 沐晚哼道:“你若要謝他,不如真嫁他算了!” 郁千惆愕然而望,料不到沐晚口出驚人,當下又急又惱:“荒唐之語你也當真!還要拿它來擠兌我?” 沐晚說得相當認真:“你失去武功,在江湖上寸步難行,或許憑你自身的機智能夠屢次化險為夷。但你師傅呢?苦兒呢?他們武功微弱,又是如今江湖上群起而攻之的對象,今后如何能夠保全自身?” 郁千惆眼皮一跳,話語中不無擔憂:“你言下之意,如今唯有萬將軍能保護他們?”先前他為元承霄之事傷了神思,沒有想過如今江湖上到處在找下落,到處是師傅的敵人。而萬將軍此來目的很有可能亦是,只不過還未知曉是與師傅有關,若哪一天知曉了,會否也對師傅不利? 他無法企求元承霄能保護到他們,只因那費離一代醫學天才,定也想染指。元承霄對別人冷酷無情,對他那倆兄弟可真是沒有二話,毫不設防,此所以他才會…… 一經沐晚點撥,郁千惆頓時恍然而悟,怎不心驚!如果他還有武功,諒能保護到他們??伤堑チ宋涔?,命也不久。他一旦歸去,就更無任何人能保護到他們了。 沐晚繼續道:“你嫁與萬將軍,賀前輩便是其高堂,將軍自會拼盡全力保護他們,不讓任何人傷他們一絲一毫!” 確實,無論是在朝廷還是江湖,任何人都應尊師重道,萬不敢違背常倫欺師滅祖,否則為世人所不容! 話是不錯,可是郁千惆莫名的想笑,覺得荒唐無比,先前元承霄之做法已經夠荒唐的了,不想他要將這荒唐的作法延續下去?他微嘆道:“你復仇十年的心思,果然不能以常理揣測,這種主意居然也能想得出!不說男子嫁男子本就荒誕無稽,萬將軍聲名顯赫,外面排著隊等她娶的女子多如過江之卿,他何苦要受天下人恥笑去娶一位男子!” 沐晚搖搖頭嘖嘖說道:“你昨夜才剛說過,陳規禮教,不過往日舊俗,江湖之人,自當摒棄。怎地睡一覺就忘了?” 一提昨夜,郁千惆頓覺有股無形之力阻礙他氣息運行,胸腔內又微微疼了起來,表面上裝作無事人般淡淡地回:“不過是逞口舌之快,你也當真?” 沐晚道:“若非你本身豁達通透,不拘常規禮節,豈能說出這番驚世之語?” ……郁千惆接不了話,皺眉垂首,心里莫名的煩燥。 沐晚又微笑著轉過話頭:“那元承霄可是當著大伙兒的面娶別人,昨晚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這會兒起床沒?” 心口的疼痛驟然加劇,郁千惆下意識的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勉強吸氣,閉目調息半晌,方睜眼定定地道:“我命不過百日,何必耽誤人家?!彼约憾疾恢?,話中所言之“人家”是指元承霄還是萬巖?旁人更難以猜透。 沐晚話語悠悠:“對有些人來說,一日便是一年,百日便是一生?!?/br> 郁千惆心頭煩燥達到頂點,霍然惱怒道:“你說夠了沒有?出去!” 沐晚微笑道:“話已至此,你不妨考慮一下?!闭Z聲中,不待郁千惆再次喝斥,已轉身走出。徒留郁千惆一人怔忡的呆立原地,神色凄苦又悲憤,想起師傅和苦兒的安危,如今的自己竟是無絲毫保護他們的能力,實是比他自身性命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