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瀧野，是四天后的事情了。

    雪之下跟平時一樣的坐在窗邊發呆，正當對瀧野的好奇心被四天磨的快消失的時候，心里突然就有了某種異樣的感覺，同那晚一樣被盯著的不安感，讓他不自覺的往下面的街道望去。

    然后就這樣跟微笑的瀧野對上了視線。

    「啊…瀧野?！顾@訝得回望著，一手壓在窗戶外護欄上的探出身。

    「??！雪之下桑！很危險??！」剛進房的蓮，嚇的大叫。

    但雪之下卻馬上回過頭的叫他下樓接人。

    「蓮，準備接客?！?/br>
    「蛤??？誰？」

    「你下去就知道了?！?/br>
    雪之下起身坐回矮桌旁，臉上淺淺的笑意讓蓮有種不好的預感。

    結果他還沒到一樓，就知道接的人是誰了。

    「啊，好久不見~你叫蓮吧？」瀧野笑著跟在他后面開口。

    「是，好久不見…瀧野桑?！?/br>
    雖然走前面帶路是他的工作，但此時的他實在有些不安，總有種完全放松下來就會被吃掉的感覺。不過比起不安，他心里則有些許與恐懼相反的異樣感。

    「恩~請問…確定是雪之下桑找我嗎？」

    「是的?！?/br>
    「………」

    背后的人突然沒回應，頓時讓蓮緊張的加快步伐，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打亂節奏不好，但他卻發現背后的腳步聲非但沒跟著加快，反而還逐漸沒了聲音。

    靜的就像對方沒在移動一樣，讓他疑惑的轉過身。

    「哇??！抱歉…沒想到你會突然停下來…..」

    瀧野嚇的緊急停下，但跟蓮相比他的反應還算小。

    回望一臉疑惑的瀧野，蓮愣了幾秒后，轉身快速的往雪之下的房間跑去，僅幾秒就不見人影了。

    眨著眼，瀧野不在意的緩緩往前走去，然后一手輕輕的拉開房間的紙門。

    「好久不見啊，瀧野桑?！寡┲滤銣蕰r機打招呼。

    「啊，好久不見，雪之下桑?！?/br>
    瀧野笑著走進房間，然后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下。

    「那個…蓮呢？」

    「恩？他跑進隔壁的房間里了?！?/br>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好像嚇到他了?！?/br>
    雪之下回想起前幾天，蓮一臉緊張的叫他不要接瀧野的樣子，就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不要緊的，他本來就有點怕你了?！?/br>
    「哎？…….是這樣啊…」

    瀧野微笑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平靜了喝了一口后，緩緩望向他的開口。

    「……真意外啊…跟雪之下?！?/br>
    「…怎麼？不喜歡跟同一個人聊天嗎？」雪之下笑著輕敲著煙管。

    「哎??？沒！沒有這回事！可是………」

    「可是？…」

    瀧野望著他頓時笑了起來。

    剛踏進晴之屋的時候，他老樣子的跟帶路的人說著平時的條件，結果就突然注意到從樓梯入口旁偷看他的蓮，原本只是要打招呼的，沒想到就這樣被他帶上樓，直達了雪之下的房間。

    「還是很意外啊，而且還是雪之下桑主動找我呢~」

    說意外，雪之下也不敢相信自己會主動邀人啊，而且還是跟官員無關的人。

    對接待的工作本來就很討厭的他，當然就是能不接就不接的，雖然或許是因為瀧野不會硬要他陪喝酒，或是陪上床什麼的，但基本上他也不怎麼喜歡服侍別人，這次邀他就已經很意外了。

    而且他們也才第二次見面，講話就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也是一件令自己感到訝異的事了。

    ?

    「………不高興??？」

    「不，很高興喔~謝謝?！?/br>
    突然被道謝令雪之下愣的幾秒。

    他心想，或許就是因為瀧野講話的方式，加上沒用敬詞的距離感，對談才會比其他人來的親近隨意。雖然對現在的狀況有些不習慣，但因為他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藉這和平的氣氛緩緩切入話題。

    「吶~瀧野桑，你來這里是為了什麼??？」

    「哎？…沒為了什麼啊…….」

    「要找人聊天可以去酒店吧？為何特地來這種店??？」

    望著雪之下一臉正經的樣子，瀧野稍稍收起一些玩笑的回答。

    「恩~這邊感覺比較好啊，可以談一整個晚上且又是個人空間的?！?/br>
    「蛤？酒館也可以吧？」

    雖然自己幾乎一生都在娼館度過，但偶爾會有被客人帶出去炫耀的工作，酒店是什麼地方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那是要過夜或帶人上床的吧？」

    「………這里也是啊…瀧野?！惆堰@里當成什麼了??？」

    雪之下頓時有些不耐煩起來。

    這里說好聽一點是給人放松、給人享受被服侍的地方，不過說白一些就是專門給人陪睡的。瀧野看上去不像不懂事的年輕人，這種事情他會裝死說不懂？

    「至少不是找人陪睡的?！篂{野笑著回答，看似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

    「嘛~至少我到現在沒跟任何人睡過啊～也很少過夜呢?！?/br>
    「所以才說你來干嘛啊……」

    瀧野望著他幾秒，然后雙手抱胸一臉認真的思考起來。

    「恩….一開始是想找人聊天而已…….」

    「…真是個無趣的煩惱…后來呢？」

    「….后來就….單純想多認識一下啊….」

    「蛤？誰??？」

    「雪之下桑啊?！?/br>
    拿著煙管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久久沒動。

    「…………」

    「……」

    「……….」

    「…雪之下桑？」

    「………我跟你也才見...今天第兩次面而已啊….」

    「或許是這樣，但上次談到話后就覺得很想再多聊呢?！?/br>
    「………」

    「之前都只能遠遠看著……現在倒是能聊了呢~而且還可以聊第二次呢！」

    瀧野異常神采奕奕的笑著。

    雪之下愣愣的回望他，雖然現在的時間還不到夜晚，房間也還沒像那天一樣暗，但對方的雙眼卻發著淡淡的光芒，若不像現在這樣仔細的盯著看，還真看不太出來。

    「……我說…瀧野桑，你的……….恩？」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雪之下頓時停住的望向門口。

    他的房間是位在頂層且獨立一間的，除了隔壁是蓮的房間外，其他不是多出來的休息室，就是堆放被子或床墊的雜物室。

    而現在聽到的腳步聲，毫無疑問一定是來找他的。不過依照這里的規矩，如果在接客的時候有人找，那帶話的人只能停在房間外，不得進入房內打擾。

    一等對方坐定在外，雪之下緩緩開口。

    「什麼事？」

    「雪之下?！莻€大原先生來了?！?/br>
    「………跟他說我今天不見客?！?/br>
    雪之下不自覺輕皺的樣子被瀧野看的正著，一等門外的人離開后，他就輕聲開口。

    「那…我是不是應該離開了呢？」

    「你不算是客人吧？」雪之下挑眉的笑著。

    「哎？我不是嗎？」

    「你連客人應有的樣子都沒有??？」

    「哎~~~那….要怎樣才可以當雪之下桑的客人??？」瀧野嘟著嘴，一臉不服的樣子讓雪之下笑了起來。

    「這麼想當？……恩~自己想吧?！?/br>
    「啊….恩…..那…….」

    瀧野眨著眼，望著面前桌子上東西幾秒。

    「哎………茶！謝謝！」

    雪之下愣愣的望著他把杯子舉在眼前，自以為找到答案的得意樣，又讓他笑了起來。

    「噗哈哈哈！你就只想到這？！要茶喝？」

    「恩啊，不是應該給客人上茶嘛~給我茶嘛~~」

    開始耍賴的用杯子敲桌面，雪之下忍笑把煙管放一旁，然后雙手輕端起茶壺的緩緩為瀧野倒茶。原本想多說什麼話笑他的，但對方那緊盯著的視線，卻讓他逐漸分心了起來。

    「………這麼認真是在看什麼??？」

    「恩….雪之下桑真的作什麼事情都好優雅啊….真好~」

    「恩！?」

    差點就把茶倒過頭，雪之下才剛驚訝得回望對方而已，房間的門忽然就被人拉開。

    他頓時不高興往門口望去，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斯文的青年。不過對方沒望著他，而是驚訝的望著坐在桌邊的瀧野。

    「……大原桑，你來這里作什麼？」

    過於冷淡的聲音把對方猛然拉回神，先是望著桌上的杯子后，才緩緩對上雪之下的視線。

    「……我…..」

    「我說過今天不見客吧？出去?！?/br>
    從沒見過對方這麼生氣過，大原有些退縮的往后退，但低下頭僅秒后似又提起勇氣的開口。

    「….雪之下?！摇乙呀浂紲蕚浜昧?！」

    「…………」

    「…..那個…只要雪之下?！?」

    瀧野靜靜的跪坐著，一邊悠閑的喝著茶，一邊悠閑的望著兩個人。

    反觀雪之下則是面色越來越難看，心情上被打擾就算了，還是被一個完全講不聽的人闖入房。煩躁的心情已經步入憤怒的階段了。

    不等對方講完話，雪之下就直接打斷他。

    「不要讓我講第三次，出去?！?/br>
    「啊…..可是…」

    雪之下頓時整個火氣都上來，他把茶壺放好然后緩緩開口。

    「大原桑，從今天開始一個月之內，不準你再踏進晴之屋一步?！?/br>
    「哎……？」

    「蓮，送客?！?/br>
    未等對方反應過來，蓮就從隔壁房出現，他走到大原面前先是稍稍敬禮后，就開始雙手推著他出去。

    「??！….可是！…等….」

    「大原先生，這邊請?！股復耆焕硭?，就這樣硬把對方推出房。

    他很清楚跟生氣起來的雪之下比起來，得罪大原不過就只是件小事而已，況且老板都說送客了，自己要是沒真的把人送出去，等等遭殃的就會是他了。

    門一闔上，等外面的sao動平息后，瀧野喝著茶輕聲開口。

    「這樣好嗎？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那不過是個笑話而已?！?/br>
    見對方很罕見的說著苛薄的話，瀧野愣的幾秒，然后毫不掩飾的微笑道。

    「是嗎？雪之下桑覺得帶你離開是個笑話？」

    原本放松的心情，卻因對方的一句話再次緊繃起來，但跟剛才不同，這次雪之下是有些不安的緊戒著。不要說離開的事情，連大原這個人是誰他都從沒跟瀧野提過，那怎麼會只聽剛才那幾句話就得到答案呢？

    一轉頭回望，那晚異樣的壓迫感又再次襲上身。

    「你……怎麼會知道……」

    「所以雪之下桑是不想離開這嗎？」瀧野無視他的疑問，伸手又拿起茶杯的問話。

    「……………這里是我的歸屬，沒有離開的必要?！?/br>
    「恩~是想？還是不想？」

    雪之下愣愣的望著瀧野的雙眼，原本不想多談的事情，不知為何卻認真的回應了。

    「….離開…？….怎麼可能，我只剩這里了…」

    瀧野沒出聲，僅只是平淡的回望。

    但明亮的雙眼不知為何，讓他心里逐漸平靜下來。

    「…我…一直待在這里，待在晴之屋，從這離開是要去哪呢？」

    「雪之下桑不想出去嗎？看看外面的世界?！?/br>
    「外面的世界？…呵呵…」雪之下自嘲般的輕笑著。

    從小他就因親人的債務被賣到這里，雖然聽別人說自己是運氣好，被賣到這家高級娼館。但對他來說不管高不高級，本質是娼館這件事還是沒改變。結果個性不好的他，在接待這件事就顯得非常吃力。而且因為年紀最小，所以他除了要處里所有雜事外，還得學習去陪客。

    然后在幾次強迫性的接待后，他任命般的不再想著逃跑，反而專注在工作上的讓自己不斷往上爬。他曾想過當自己到達頂端的時候，就靠自己的力量離開這，但漫長十幾年的時間一過，這種想法卻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任命的關系，他只是覺得對外沒再有那麼強烈的渴望而已。況且他現在也有一堆人要照顧，出不出去根本就已經不在他的考慮范圍里了。

    「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在吸引我了?！?/br>
    雪之下拿起煙管輕輕的笑著。

    吸了一口煙后，輕吐出口。

    「奇怪呢…怎麼會談到我的事情呢…」

    瀧野沉默的望著他，然后輕輕把杯子放下。

    「雪之下桑，比我想像的還消極呢?！?/br>
    「哼~~被這樣說還真是讓人不爽呢?！?/br>
    雪之下挑眉的回望他，然后頓時想起什麼的一轉話題。

    「瀧野桑，既然你知道我那麼多的事情，基於禮貌是不是該告訴我一些呢？」

    話題被拋回來讓瀧野頓時有些不解著眨眼。

    「恩？什麼？」

    「關於你自己的事情啊?！?/br>
    「哎~~~~但不透露自己的身分，不是這里的規矩嗎？」

    一臉天真的無辜樣，說出的事情倒是確切無誤。

    但雪之下可不會就此放棄，好不容易有事情提起他的興致了，怎麼這樣就結束話題。

    他動作放輕的拿起茶壺開口。

    「那是對客人吧？但剛才也說了，瀧野桑不算是啊?！?/br>
    「??？那…..茶….」

    「茶倒好了喔?！?/br>
    「咦……??！真的耶，謝謝?！篂{野驚訝的再次喝了一口。

    「不要躲我的問題啊，告訴我吧?！?/br>
    「………雪之下桑為什麼想知道了呢？」

    「沒為什麼?！?/br>
    毫不猶豫的回答，讓瀧野嘟起嘴的抗議，但持續幾秒的表情，似乎沒讓對方放棄的樣子，瀧野就頓時無奈的嘆了口長氣。

    「哎……雪之下桑難道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嗎？」

    「關於什麼？沒開燈的事？」

    「眼睛啦….眼睛?！篂{野輕笑著。

    「啊啊…那個啊…說吧?！?/br>
    雪之下笑著輕吐著煙。

    「反正也是你先開始的啊，自己弄出來給我看，難道不就是要我問你嘛?！?/br>
    「恩？嘛…….是….這樣沒錯啦……」

    「對吧，快說喔?！?/br>
    面前的人一副豪爽的樣子，讓他更無奈了起來。雖然原本也只是稍稍想嚇一下而已，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怕他，還一副對他充滿著興趣。

    這倒是真的讓他感到意外了。

    「嗚…可是我還以為雪之下桑會怕說…….」

    「好了，茶都幫你倒了，就老實說吧?！?/br>
    「哎………好吧……那…….……….雪之下桑?！?/br>
    語氣突然轉正經，雪之下頓時對上對方的視線，紅色的雙眼瞬間讓他動彈不得。

    「嗚??？」

    面前瀧野只是靜靜的望著他而已，他竟然會有一種要把手上的煙管丟掉的感覺。

    輕皺著眉，他試著把手提起的對抗，但仍舊只能顫抖的把煙管放在桌面上。

    …可惡…這是什麼……他的眼睛……

    不聽使喚的身體讓他感到不爽，雖然知道是眼睛的關系，但他卻無法閉上眼的斷了跟瀧野的視線。

    幾秒后他感覺到控制力逐漸轉弱，相對的瀧野雙眼的紅光也逐漸消失。

    回到正常的瞬間。

    雪之下猛然拿起桌上的煙管，朝瀧野用力一揮。

    叩！

    「好痛??！」

    瀧野猛然一手壓在頭上，欲哭無淚的望著生氣的雪之下。

    「你！剛才作了什麼??？」

    「哎？……我只是…請雪之下桑放下煙管而已…..」

    雪之下一聽，又再次舉起煙管作勢要打他。

    「你給我解釋清楚，不然就再挨我一擊！」

    「哎！…好！好！等一下！」

    瀧野嚇的稍稍往后退了一下，猶豫幾秒他緩緩開口。

    「我只是…用一點能力給雪之下桑下指令而已…」

    「只用眼神就可以？你….到底……」

    「那個…不知道雪之下桑相不相信……」

    雪之下不爽的望著他，沉默的用眼神叫他繼續說。

    「雪之下桑相信…我不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