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安一中。

    開學的日子，學校附近幾條街都停滿了車。

    銀灰色牧馬人在幾條街外靠邊停下，池容不放心地問：“真的不用送你進去？”

    秦鎮今天身上穿的是他買的阿迪的運動服，再平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帥氣四射，池容在心里嘆氣，不知道這小子在學校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秦鎮下了車，沖他揮揮手，就走了。

    他人高腿長，步伐大，走得又快，很快消失在池容視線當中。

    街上都是高高興興去學校的高中生，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充滿了蓬勃向上的青春氣息，讓池容好生羨慕。

    他雖然也才二十五歲，但不知是因為性格，還是工作太早，總覺得自己的“青春”一團模糊，一點兒值得回味的記憶都沒有，想想真的可惜。

    池容搖搖頭，想多無益，今天是個大日子，秦鎮高中開學，他也要去見李霖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得好好準備才行。

    李霖雖然還在讀研，幾乎成天都泡在實驗室，但交際圈比池容光大得多，也不知道他是哪兒來的這么多精力，一邊學習一邊維持人際關系，池容都替他累得慌。

    不過作為李霖最好的“閨蜜”，池容總能享受到好閨蜜八面玲瓏的好處——李霖總是有源源不斷的男性好友介紹給他。

    池容打開手機，從和李霖的微信對話框中翻出今天要見面的這位相親對象的照片兒。

    一位面目平凡、三十許的男人正朝鏡頭微笑。

    “是我們系的一位博士師兄，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藥品研發，性格很好，對我們這些師弟師妹都很照顧，收入也不錯，一年怎么也得有一百多，還很顧家，對爸媽超好?！?/br>
    “之前說給你介紹，因為他一直在忙工作，實在分不出心，現在好了，工作忙完了，有一周假期，足夠你們倆相互了解了?！?/br>
    “我和他也說過你的情況，他很滿意，說你長得好看，又好看又獨立，性格也是他的理想型。我看你們倆八成能成?！?/br>
    池容把手機放下，開車回家，翻箱倒柜，折騰半天，終于找出自己覺得最滿意的一身，為了搭配，還戴了一塊兒運動風的手表。畢竟是gay，怎么也要比直男們精致一點兒，不然師兄覺得他太直可怎么辦。

    “相親”約在中午，一間西餐廳。

    池容到的時候，韓師兄已經在等他了，面前放了一杯白水。

    池容不好意思地道：“師兄，您等急了吧，路上有點兒堵車，真不好意思?！?/br>
    韓師兄站起來，笑著朝他伸出手：“我也剛到?！?/br>
    倆人聊了幾句，韓師兄雖然從事藥品研發工作，成天對著五花八門的試劑，可性格就和李霖說的一樣，一點兒都不沉悶，反而很風趣。

    悠揚的鋼琴聲飄蕩在周圍，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和花香味兒，食客們都在享受美食和社交，對面坐著的相親對象談吐文雅，風趣幽默，池容的心情自然而然就變得很好。

    夏天都要過去了，他真的很想在秋天來臨的時候能有一個人抱著取暖。

    “這兒的甜品不錯，我聽李霖說你喜歡吃甜品，要不要嘗一嘗？”

    池容笑道：“師兄有心了?！?/br>
    韓師兄朝他眨眨眼，“我還聽說你廚藝不錯，希望將來我有機會試一試?！?/br>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曖昧，池容臉頰微熱，低下頭，沒說話。

    韓師兄爽朗地笑起來。

    吃過甜品，又去看了場戰爭電影，分手的時候，韓師兄摸摸他的頭，說：“希望能很快再見到你，小池?！?/br>
    池容想，這位韓師兄一定是百草叢中過的主兒，不然不可能手段這么高超，這讓他心里有點兒別扭，他想找的不是玩家，而是正正經經的男朋友。

    不過也可能是他過于敏感，誰說會談戀愛就不能做正經男朋友了？而且就算韓師兄有過去，那也能讓他更會和人相處，所以今天他們之間氛圍才能這么好。

    回到家，池容在沙發上翻來滾去，百爪撓心，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密碼鎖響，門開，秦鎮背著書包回來。

    池容一下子坐起來，看看表，都七點了，懊惱道：“說好去接你的，我居然給忘了?！?/br>
    他推推桌上的紙盒，“我買了小蛋糕和泡芙，過來吃。都吃光，一個都不許給我留，我要控制熱量攝入?！?/br>
    秦鎮放下書包，在他旁邊坐下，不以為意道：“沒事，我搭公交很方便，又不遠?！?/br>
    小蛋糕散發出甜膩的香氣，秦鎮認出紙盒上的logo，隨口問：“怎么跑這么遠去買蛋糕?！?/br>
    池容愣了愣。

    秦鎮道：“我以前經常去那家西餐廳吃飯?！?/br>
    “啊，原來是這樣，”池容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別什么話都說，雖然秦鎮看上去不是個會向池莉莉女士打小報告的人，可也沒必要讓他知道自己是gay，他故作輕松道：“我和朋友去那邊玩兒來著?！?/br>
    秦鎮不置可否。

    池容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快吃，吃完消化消化還要吃晚飯呢。開學第一天感覺怎么樣？憑你這張臉，一定有很多人想和你交朋友，是不是？”

    秦鎮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我這張臉，怎么了？”

    “小秦同學，你是明知故問，要叔叔夸你嗎？”池容捏了一下他的臉蛋兒，說：“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帥？”

    “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br>
    池容瞪大眼睛，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你是臉盲嗎？”

    秦鎮臉上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是?！?/br>
    “那就是在炫耀。秦鎮，在學校千萬不要這樣，會被同學打的，知不知道？”

    秦鎮：“……嗯?！?/br>
    池容還想再問他開學第一天的情況，手機提示音響，他一下子抓起手機，果然是韓師兄，約他明天出去玩兒。

    池容把頭埋在抱枕里，又害羞又高興，他一高興就容易得意忘形，在沙發上滾了兩圈，兩只小腿也踢來踢去，平時只有他自己還好，可今天秦鎮也坐在旁邊，差點讓他踢下去。

    秦鎮抓住他的腳踝。

    池容把臉從抱枕底下露出來，訕訕地收回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br>
    蛋糕和泡芙都吃完了，秦鎮想回房間，不知怎么，沒動，還問了一句按他的性格不會問的話：“怎么這么高興，有什么好事嗎？”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他總不能告訴未成年他是因為和這次的相親對象感覺不錯才這么高興，池容不善于說謊，先前還能對自己說他就是和“朋友”去西餐廳那邊玩兒了，不算撒謊，可這回……

    “有一筆稿費到賬了，”池容臉頰泛紅，口干舌燥，說：“所以才會這么高興?！?/br>
    秦鎮看他幾秒，看得他心虛不已，差點就把真話說出來，這個未成年目光未免也太凌厲了吧，他怎么覺得他看出來自己是在說謊了呢，不會吧？

    終于，未成年收回目光，拎起書包回房。

    池容打開手機看韓師兄發來的微信，心里雖然還在擔心秦鎮是不是察覺他在撒謊了，可更多是對韓師兄邀請的高興，這說明韓師兄對他也很滿意，想和他進一步發展。

    進一步發展……

    池容又把臉埋進抱枕里，嘿嘿嘿地笑起來。

    怎么進一步發展呀。

    他給韓師兄回微信，最開始打了句【好啊】，又覺得是不是顯得不夠有誠意，刪掉改成【當然好，我很期待】，發送之前，又想，是不是顯得太積極了，不太矜持，所以把【我很期待】刪掉，只發了【當然好】三個字。

    發完，池容在沙發上又打了個滾兒，趴在抱枕上美滋滋地看著手機，兩只小腿踢來踢去，一下一下地打在屁股上。

    他選來選去，發了一個雙手托臉的表情包。

    韓師兄回了一個摸頭。

    啊啊啊啊啊?。。?！

    池容簡直想土撥鼠尖叫！

    激動的心情當然要和好閨蜜分享，何況還是好閨蜜把韓師兄介紹給他的，池容連著給李霖轉了兩個520，一大堆親親。

    李霖收款，邀請他視頻通話：“看來今天很順利啊，你激動成這樣?！?/br>
    池容嘿嘿嘿地笑：“寶貝兒我愛你，你怎么這么好啊，我簡直要愛死你了。你要是1多好，那咱倆就相親相愛永不分離了，雙宿雙飛好比那梁上燕！”

    倆人巨細靡遺地說了半天，李霖聽到韓師兄邀他明天出去玩兒，比他還激動：“去哪玩兒？去酒店嗎？”

    池容眼波一轉，說：“也不是不行……”

    李霖鄙夷道：“你能不能矜持一點，你是在找男朋友還是在找炮友？”

    “你先提酒店的好嗎！再說男朋友有相當一部分的作用就是做炮友啊，不然難道要我柏拉圖嗎？”

    “我只是試探試探你，沒想到你這么經不起考驗，三兩句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好啊池小容，原來你純真的一面都是假象，真正的你這么黃暴，爸爸很失望！”

    客廳內池容和好閨蜜聊得熱火朝天。

    房間里，秦鎮背靠房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