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

    顧嵐舒舒服服地靠著軟綿綿的抱枕，坐在飄窗上，和遠在德國的女兒視頻。

    “mama，京城在下雨嗎？”

    “不是京城，我現在在成都哦?！?/br>
    貝貝沉默了，須臾，說：“成都有很多好吃的，你不要吃太多，不然，會長胖的?！?/br>
    顧嵐笑吟吟道：“小小年紀，怎么想那么多？再說，長胖又怎么了，就算長到一百八十斤，你媽還是你媽，知道嗎?！?/br>
    貝貝的表情看上去慘不忍睹，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怎么變得瘋瘋癲癲的，越來越不成熟，比她這個小學生還要幼稚。

    她想，都是因為王超，她那個“哥哥”。

    他一定是有陰謀的，他要把mama寵壞，慣壞，讓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勁兒，性格變得越來越難伺候，這樣，mama就沒辦法離開他了。

    貝貝一板一眼道：“我們今天有騎術課，學院為我們準備了個子很小的小矮馬，騎著，很好玩兒?！?/br>
    顧嵐憂心忡忡地道：“怎么還有騎術課？你這么小，就要學騎馬了？會不會不安全啊，萬一摔下來怎么辦？不行，我要給你們學校打電話，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這有多大風險?！?/br>
    “mama！”貝貝不高興地叫他一聲，說：“有教練在，沒問題的?！?/br>
    顧嵐撅著嘴，“那我也是擔心你嘛?！?/br>
    貝貝放緩語氣，說：“我知道，真的沒有危險，教練們都很小心，我也很小心，我答應過你，在這邊一定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會說話不算話的?！?/br>
    貝貝小小的臉蛋兒上表情說不出的認真，和她的年齡一點兒都不相符，他這個女兒，哪兒像個小孩子，簡直是個小大人。

    顧嵐光著腳，兩條長腿在露臺上晃來晃去，頭靠在玻璃窗上，一邊兒欣賞外邊兒雨打芭蕉的景色，一邊兒和女兒熱熱鬧鬧地聊天兒，感覺美好極了。

    半個小時后，貝貝揉揉眼睛，說：“mama，我要去睡覺了?！?/br>
    顧嵐戀戀不舍地道：“晚安，我的寶貝兒，睡個好覺。下個月mama會去德國看你，到時見?！?/br>
    他放下手機，對著玻璃窗哈了口氣，霧氣凝結，在上邊兒描了顆心。

    真棒啊，他的寶貝女兒，就算沒有mama陪在身邊，也把生活過的很好，為了做數學家孜孜不倦地學習，吸納新的知識。

    他跳下飄窗，赤腳踩在木地板上，走出房間，到外邊兒的小亭子中去。

    來成都之前，王超讓他選一個住處，顧嵐一眼就相中了這座庭院，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被綠意簇擁著的小亭子。

    他躺在小亭子的木長椅上，聽著嘩啦啦的雨聲，又愜意，又自在，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顧嵐?！?/br>
    他睜開眼，看見王超眉頭緊鎖的臉，不自知地露出一抹笑，說：“大寶貝兒，你可回來了，我等你等的都睡著啦?！?/br>
    王超西裝革履，面色不虞，雙手捧著他冷冰冰的一雙腳，看樣子是想罵他一頓的，只是最終，語氣不算多激烈地道：“不是說了，你體質不好，一受涼就容易生病，要注意保暖?！?/br>
    顧嵐動了動，想把自己的腳從王超手里抽回來，可王超手上使的勁兒太大了，讓他一下兒都動不了。再說，他也不是多堅定地要那么做，畢竟王超的手熱乎乎的，很舒服。

    “你忙完啦？合同也簽了嗎？明天能不能陪我出去玩兒？”

    王超點點頭。

    顧嵐眼睛一亮，喜不自勝地道：“可算忙完了，再這么下去我都要無聊死了。我在網上搜了攻略，有好多家店想打卡?！?/br>
    王超淡淡地問：“什么店?！?/br>
    顧嵐道：“第一家當然是蛙三，泡椒牛蛙，據說他們家的蛙超好吃，成都一絕！”

    王超眉心一跳：“?！?？”

    顧嵐看看他的臉色，打趣道：“你不會是不敢吃蛙吧？牛蛙rou可嫩了，尤其是腿上的rou，又彈又嫩，特好吃。我打算明兒點兩份兒，只要腿?！?/br>
    王超的表情顯然頗有幾分嫌惡，不理解顧嵐為何會如此興致勃勃，可他也不愿意承認自己“不敢”，因而按捺情緒，刻意輕描淡寫道：“我只是覺得，你喜歡吃的東西，都很奇怪?！?/br>
    天色漸晚，雨越下越大。

    顧嵐道：“本來最奇怪的東西味道才最好??！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喜歡吃腦花兒、郡肝、牛肚、豬天堂？我看是你生活沒有一點兒樂趣，成天就知道吃牛排，一點兒追求都沒有。還好有我在，還能拯救一下兒你乏味的飲食?！?/br>
    王超：“……”

    他松開顧嵐熱起來的腳，抱起顧嵐，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回房去。

    顧嵐仍在喋喋不休：“我還想吃缽缽雞，喝喜茶，吃涼粉兒，蛋烘糕，還有甜水面。據說春熙路附近有一間百年老店，做的甜水面超好吃，還有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火鍋，我存了好幾家火鍋店的地址，咱們一家一家去吃，好不好？”

    王超道：“那得多長時間才能吃完？”

    顧嵐不滿道：“你就那么忙，情人節都沒陪我過，現在讓你陪我吃幾頓火鍋，你還推三阻四的，什么人啊。那你干脆不要去忙好了，我帶保鏢一起去，不然找個地陪也行啊，不是非得要你一起。我是看你太累，給你機會放松放松，你還不領情！”

    王超這下，是真的有點兒傻眼了。

    今天是二月十五日，也就是說，昨天是二月十四日，概念上的情人節。

    他喉結滾動，吞了口口水。

    顧嵐，是一個特別講究儀式感的人，對大大小小的節日十分在意，連巴西的豐收節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節日都要開瓶香檳來喝，更別說情人節了。

    昨天，他和某跨國公司西南地區負責人洽談合作事宜，壓根兒沒想起來什么情人節，只在車上時看見外邊兒成群的男男女女，覺得人特別多。

    原來是情人節啊。

    秘書和管家都是怎么做事的，這樣的節日，居然沒一個人來提醒他！真該扣獎金。

    他將顧嵐放在飄窗上，把他環在懷里，“怎么不提醒我？”

    顧嵐撇撇嘴，不客氣道：“還要我來提醒呀！那你這個男朋友當的得有多失敗。從去年年底，我就開始準備給你的禮物了，你呢，你連讓秘書定捧花給我都懶得！呵，果然，距離產生美，我和你的距離，未免太近了點兒?！?/br>
    王超低頭去親他的嘴唇，顧嵐哼哼唧唧地別過臉，不讓他親。

    王超道：“是我不好，把這么重要的日子給忘掉了，任你罰，好不好？你要在成都待多久，想吃什么，玩兒什么，我都陪著你，你玩兒膩了，咱們再回京城?！?/br>
    顧嵐不看他，還在哼哼唧唧。

    王超放緩聲音，說：“我知道，你是怕影響我工作，不想讓我分心，昨天才一字不提，我很感動，也很內疚，以后，不管是什么節日，我都會記得一清二楚，絕不會再忘?！?/br>
    顧嵐眨眨眼，半信半疑道：“你總是把話說的很好聽，做起事兒來可一點兒都不漂亮?！?/br>
    王超苦笑著想，他在顧嵐這兒，算是一點兒信譽都沒有了。

    他哄道：“你給我準備了什么禮物？帶過來了嗎？還愿不愿意送給我？我很期待?！?/br>
    顧嵐抓住他的領帶，使勁兒扯緊，兇巴巴道：“你還要不要臉啊，自己連句‘情人節快樂’都沒說，還想要我送你禮物？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我補，還不行嗎？”

    “我不信?！?/br>
    王超投降道：“那你想怎么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我一馬?！?/br>
    他嘴上說的不情不愿，好似不得不這么做，實則心里受用的很。

    顧嵐知大體，明大局，從不肯影響他的正經事，總是恰到好處的鬧點兒小脾氣，撒撒嬌，發發火兒，都是再好不過的情趣。

    這比什么都能緩解他和人精們斗智斗勇一天積聚的疲憊。

    顧嵐想了想，說：“那，陪著我在成都吃喝玩兒樂買買買，直到我玩兒膩的那天?！?/br>
    王超爽快地答應了，還很心機地補了一句：“我本來就打算這么做?！?/br>
    顧嵐翻了個白眼兒，說什么謊裝什么大尾巴狼呢，明明幾分鐘前還嫌浪費時間呢！

    不過，看在王超這么識相的份兒上，他就暫且先不計較這點兒細枝末節了。

    “還有呢，我要涂指甲油，不想自己涂，你來涂?！鳖檷孤N翹腳尖兒，說：“不是手指甲，是腳趾甲。答不答應？”

    王超點頭，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他把顧嵐的腳放在腿上，一手握著，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往上涂抹紅色的指甲油。

    他哪兒干過這樣的活兒，權當自己拿的是筆，可小刷子又軟又滑，和鋼筆的筆尖截然不同，一不小心就要涂到指甲外邊兒去，而且，還要留意薄厚，涂抹均勻，實在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做好的。

    顧嵐看著他故作輕松的臉，嘴角微微抿著，忍著笑，又抱怨道：“看你，笨手笨腳的，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平時工作，你的同事們要受多少苦?！?/br>
    王超冷冷道：“術業有專攻，我的工作，不是涂指甲油?！?/br>
    顧嵐憋不住了，哈哈哈地樂了起來，笑了好大一會兒。

    王超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漂亮眉眼，低頭親了親他的腳背，說：“明天，就當是我們的情人節?！?/br>
    顧嵐臉色緋紅，不知是因為放肆的大笑，還是因為王超出格的動作。

    他垂著眼，不看王超，軟軟地道：“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