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穆燕姣平地起波瀾

    每個月的二十號是領工資的日子，樊白令這一天領到厚厚一沓現金，這個月她的工資是五千六，不算多也不算少，樊白令將裝著錢的大信封鎖在了辦公桌下的文件柜里，中午吃飯時間便趕快去附近銀行存錢。

    她如今用的是meimei崔菲菲的銀行卡，征信黑名單后果真的很嚴重，自己只能找現金工資的工作，錢也不敢存在自己的卡上，雖然說可以辦卡也可以存錢，但是假如銀行起訴自己，失信被執行就會凍結存款。

    存好了錢，樊白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每當發薪的日子，別人都是歡天喜地，只有自己古井無波，倒好像修成了佛一樣，其實自己并不是沒有欲望的，并非四大皆空，只是到手的錢馬上就要轉出去，便讓自己有一種空虛之感。

    吃過午飯后回到辦公室，這個時候暫時沒有事情，樊白令便打開手機淘寶，首先是給繼父買藥，繼父是腎衰竭，醫生說最好換腎，然而她們家庭的這種情況，又哪里有錢做腎移植手術呢？如今只是拿藥頂住。

    樊白令點開“收藏”，每個月必買的東西呢，五盒厄貝沙坦氫氯噻嗪片，這個是用來降壓的，三十七塊錢一盒，又買了兩盒拜新同硝苯地平，一百二十六元一盒，這個除了降壓，也治療冠心病和心絞痛，又是進口藥，所以貴一些，其實也有國產品，但是繼父認為國產效果不好，要自己買進口藥。樊白令將這些東西加入購物車，全部金額四百三十七元，選擇收貨地址后結賬，購買過程非常熟練。

    然后又微信轉賬五百塊給繼父作生活費，過不多時，就看到繼父收了錢，繼父崔敏又簡單地問了問繼女的近況，對話界面就靜悄悄了。樊白令其實倒是很不必繼父這樣的敷衍，如果繼父只是默默收錢，不做這種禮節性的客套，她倒是覺得更輕松一些，這種毫無意義令人生厭的社交實在是很消耗情緒值，但是人際關系的禮節又要求大家多少要說兩句話，這就很無奈了。

    樊白令又給自己欠款的十家銀行每家轉款十塊錢，算作還款，既然已經這樣，索性就不再管了，就這樣拖著吧，這兩年都在說個人破產法個人破產法，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夠正式立法，如果出臺，自己馬上就申請破產，法院根據法條該怎樣判決就怎樣判決，不管怎樣的判決結果自己都會承擔的，無論如何畢竟是有一個徹底解決的途徑，從此再不用這樣整天懸著這顆心，心頭總是壓著一塊巨石了。

    背負還不起的債務，整天活在暗影之中，不能夠安心地走在陽光下，真的讓人對未來沒有長遠規劃的興趣。

    晚上，樊白令回到宿舍，飛快地沖涼洗衣服，然后就坐在床上捧著手機看書，那本游記自己已經看完了，雖然寫的也不錯，不過畢竟都是在國外游歷，出國旅游對于樊白令來講有一點太遙遠了，能夠在國內走一走，她已經感覺很輕松，于是今天她就找了一本抒寫中國小鎮的書來看，里面第一個介紹的就是烏鎮。

    這本游記散文類的書與其她旅游書籍相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是手繪本，里面有許多手繪插圖，各地風景照自己倒是見過許多了，這樣的手繪圖片卻很新穎，照片當然是非常逼真的，雖然說現在也有各種濾鏡修圖之類，不過大體上還是比較真切的，手繪就有很大不同，繪畫者本身的情趣體現得相當濃烈，而且這些插圖的筆法帶了一種童趣，是那種很可愛的風格，帶了童話感，有動畫片的味道，暖暖的治愈系。

    樊白令現在主攻這類輕文學，網文看著確實是爽快，而且也快速，但是積分太慢，五千字的網文才能得三枚金幣，輕文學就不一樣了，同樣是五千字，可以落袋十枚金幣，更重要的是網文大部分是看過之后便丟到一邊，腦子里仍然是空空的，仿佛什么都沒看過一樣，但輕文學雖然讀起來速度比網文要慢一些，卻好像是將快餐換做小巧精致的套餐，雖然也是很簡約的，卻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讓人感覺營養更豐富一些，也更有回味，因此樊白令定下了計劃，今后看網文的時間減少，輕文學之類增加，有空再翻翻那些歷史政治經濟科學之類的東西，這樣賺金幣更有意義，也更有效率。

    樊白令就這么一直看書，忽然坐在書桌前的藍錦屏將筆記本電腦合了起來，抬頭問道：“白令，我要睡了，你還要用燈嗎？”

    樊白令一看時間，這才發現已經十一點十七分了，她搖頭道：“我不用燈，手機能看見，你關燈好了?！?/br>
    藍錦屏“啪”地一聲將日光燈關掉，窸窸窣窣地上了床，樊白令本來是盤腿坐在床上，靠著墻看手機，然而此時房間內一片黑暗，看著看著她便也想躺下來，這樣可以更放松一些，身體能夠得到休息，然而她又看了一會兒，眼皮便沉重得很，仿佛有一條掛著玻璃球的線黏在上眼瞼，拉著眼皮不住地往下墜，不知不覺便打起盹來，手上也一松，手機便滑落在床上。

    樊白令這個時候可是一驚，連忙摸手機，好在沒有滑到床下，自己是在上鋪，雖然不是非常高，也有一米五/六的距離，手機倘若掉了下去，有可能會摔壞的。手機對于她來講，可是十分重要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電腦，失信執行除了資金之外，她很擔心手機電腦會不會被收走，尤其是手機，她的許多信息都在手機里，各種生活APP簡便快捷，而且尺寸重量又十分輕巧，容易隨身攜帶，自己的那部舊手提里雖然也有“異維讀書”的圖標，她終究是用手機居多。

    樊白令拿起手機，關機后放在枕邊靠墻的位置，現在可是終于放心了，可以安心睡覺。

    第二天早晨七點五十分的時候，樊白令來到公司，剛坐下便聽到電話鈴響，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剛上班就有人投訴。

    樊白令接起電話，很禮貌地問：“您好，XX快遞，請問您……”

    還沒等她說完，對方就語速極快地說：“喂，你們那里是不是有一個叫穆燕姣的人？”

    樊白令聽了就是一愣，穆燕姣自己當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事啊，進公司已經一年多，年紀比自己略小些，都是在一起作客服的，住宿舍就在自己隔壁房，兩個人作了多半年的同事，然而了解也不是很深，因為穆燕姣這個人有點目無下塵，言談舉止總是繃著態度，她倒也并不是高冷，只是矜持得稍稍有點明顯。

    樊白令也不是很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總覺得有些難以接近，兩個人平時除了工作之外，很少閑聊，自從自己得到讀書系統，更加沒空說話，但凡有一點時間都要看幾行字，哪怕只是幾十個字也好，因為系統的字數是可以連續累積的，比如說今天看一部美食散文，沒有看足五千字，那么明天繼續，滿了五千字后便可以賺取金幣，前面的字數不會作廢的，這樣的設置就很人性化。

    然而事關自己的同事，樊白令立刻就愈發謹慎：“我的工號是XXXXX，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請問您有什么事？”我們這里對外只論工號，不講名字的謝謝。

    “你告訴穆燕姣，讓她不要躲著我，她再怎么樣躲，都是沒用的，我天天就在你們宿舍門口守著她，她欠我的都要還回來……我一會兒會再打過來，你讓她自己接電話?！?/br>
    樊白令一聽，頭皮就一陣發麻，第一個反應就是高利貸，自己對穆燕姣的財務情況不是很了解，如果她沾上高利貸，那可是很危險了，高利貸有可能暴力催債。

    這時穆燕姣也走了進來，樊白令一看到她，招手叫她過來，穆燕姣雖然對人態度一般是疏離的，然而看樊白令此時的表情，很顯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再加上她最近也頗有些心事，心頭一翻便知不好，連忙放下皮包走了過來，樊白令拉過旁邊一把椅子讓她坐下，兩個人頭碰頭地悄悄說話。

    樊白令將方才電話的內容說了一遍，然后說道：“燕姣，你是不是惹上高利貸了？那幫人的錢是不能拿的，高利貸光是月利息就是三分，年利百分之三十六，更不要說還有手續費，一般是一成到五成，也就是說借十萬塊錢半年期，手續費就要一萬到五萬，能拿到手的最多只有九萬，這九萬塊錢半年利息要一萬八，哪怕是月息二分，也要一萬二，月息二分就是受法律保護，必須得還的?！?/br>
    穆燕姣略有些詫異地看了樊白令一眼，那眼神很顯然是：對高利貸居然懂這么多？然后她搖了搖頭，說：“你不要聽那個人瞎說，他是個神經病，我和他之間并沒有什么，更沒拿他的錢，他如果太過分，我會報警的?！?/br>
    樊白令點頭道：“反正你最近出入小心?！?/br>
    穆燕姣答應了一聲，回到自己座位，這時其她同事陸續也都來了，大家各自開始工作。

    穆燕姣方才那一個眼神，樊白令也是一陣感慨，自己對各種借貸方式確實了解頗多，從十八歲開始，自己就和各種拆借打交道，那些小額貸款公司一般都還裝修得很不錯的，門面冠冕堂皇，甚至是有執照的，因為民間借貸約定的利率只要不超過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四倍，都是受法律保護的，二分利沒有超過這個上限，所以就是合法高利貸，三分利則屬于非法高利貸，起訴到法庭，法院只保護合法部分，超出部分不理的。

    二分利其實也是相當高的利率，僅半年就這么多利息……自己的母親是腦子進了水，才去借高利貸搞傳銷。

    穆燕姣這件事持續發酵，那個男人天天打來sao擾電話，客服部有一個女同事，三十出頭的年紀，平時開玩笑葷素不忌，許多話旁人說不出，她說得出，倘若與同事吵架也十分厲害，撕起來血淋淋的，簡直好像社會人女阿飛，不過此時她卻正經起來，sao擾電話打到她那里去，她接起來聽了幾句，便說：“她現在不在。這位先生，你們之間有什么矛盾，希望你們自己解決，不要打電話到公司里來，這畢竟是辦公的地方，你這樣子做，很影響我們工作，因為你們的事情影響公司，這樣就不好了。就是你們兩個的問題，你們自己說清……我已經和你說了她現在不在，我去哪里給你找呢？”

    最后那位大姐總算掛斷了電話，然后笑嘻嘻地對穆燕姣說：“這人話可真多，你自己最近出門小心點啊?！?/br>
    穆燕姣點點頭：“你放心吧，他真想做點什么，我也不是好惹的?！?/br>
    樊白令暗道，你確實也是有點根基的，昨天早晨還聽到你悄悄地打電話不知給什么人，讓對方幫你查某個人，然而看那人的架勢，未必肯這樣輕易了結。那家伙說要在宿舍門口蹲守，你這些天好在是不住宿舍了，我早晚出入都格外謹慎，左右張望看有沒有可疑人物。

    穆燕姣這件風波鬧了半個月，一直到五月上旬，她仍然沒有回宿舍來住，不過sao擾電話總算是少了一些。

    五月九號這一天，樊白令在宿舍休息，早晨起來吃過了簡單的早飯，她就開始看書，看了一個多小時之后，覺得有點累了，便點開兌換系統，她倒是不想兌換什么，只是這個商品系統簡直是另一個淘寶，里面各種想不到的東西都有，甚至還有“農家老壇泡菜”，樊白令本以為兌換系統是不會做廣告的，哪知雖然都沒有品牌，卻也有一些誘導性的詞語，比如說“農家”……“老壇”……一股nongnong的古樸田園風啊。

    所以樊白令有時間就瀏覽里面的東西，發現感興趣的物品，就點進去看外觀和參數，還有功能描述，合意便加入收藏夾，把這當成讀書過程中十分愉悅的休閑，看著那各種各樣的貨品，樊白令只覺得自己讀書的勁頭更足了，這便是“書中自有黃金屋”，而且與淘寶相比，一個很省心的地方在于，不必進行比價，每種貨品的價格都是唯一的，這樣便節省了許多時間。

    樊白令正在浮想聯翩，想著將來要把自己的小窩布置成什么樣子，忽然一個電話打來，原來是自己的meimei。

    樊白令接起微信電話，只聽那邊一個興致勃勃的聲音說道：“jiejie，起床了嗎？”

    “嗯我已經吃過早飯了，你呢？”

    “剛從外面跑步回來。jiejie，今天是母親節呢，晚上在家里聚餐，到時候我發視頻給你??！”

    “啊，祝mama母親節快樂，一會兒我給她發個微信?！?/br>
    “姐我和你說，昨天爸爸找了人把洗碗機的管子修好了，今天晚上就不用擔心洗碗了，爸爸說用洗碗機?！?/br>
    “啊~~其實我在想，早知這樣，當初真不如不買洗碗機了，把錢存起來，將來給你當學費用……”

    樊白令剛剛說到這里，對面“啪”地便掛斷了電話。

    樊白令聳了聳肩，退出微信繼續看書。還真是個愛憎分明的火爆脾氣呢，家里面這個樣子，自己時常要為她高中之后的學費生活費cao心，雖然她現在是讀初中，暫時沒有太多金錢困擾，然而安徽老家沒有把高中納入義務教育，仍然是要學費的，然而meimei自己卻不是很在意的樣子，莫非她現在還以為母親一定能夠拿出錢來給她讀書？

    母親倒是一天到晚在外面忙呢，有時候甚至都不回家，可是每個月只出一千元的房租，就算另外還有錢，也不知都去了哪里，日?？陬^上掛的是“兒孫自有兒孫?！?，到明年meimei讀高中，還不一定會怎樣，菲菲倒是個胸懷寬廣的，船到橋頭自然直。